第1章：
關燈
小
中
大
當年太古（第1章：
梵若歡欣雀躍地要給幽谷起名字，兩人商量到最後決定就以梵若的名字為名，叫做“梵谷”。打從有了梵谷以後，梵若幾乎每日在長霄與梵谷間來回跑，有時還拉著潼一起，惹得大祖巫極為不快。若無瀧心九華等人在旁說好話，只怕姬師已再容不下梵若。
潼對梵若在愈來愈遷就的同時，並未忘記那日在仙臺神鏡中所看見的一切。
曾經美麗純潔的臉，那時卻布滿了那樣可怖的陰冷與嗜殺，姬師握碎了杯盞，枯槁的手微微發著抖：“惡已經開始蘇醒，潼，她不能再留了。”
潼道：“還會有辦法的…”
姬師猛然拂袖：“時至今日你還在護著她！她本就是一顆禍種，我們早該將她徹底扼殺…這些時日來你因她與眾族交惡，使得九天諸方對神族一片怨聲載道，已經夠了、夠了…潼，她必須死。”
“還請大祖巫暫時莫要插手此事。”
當日他只最後留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
梵若的笑聲讓他清醒過來，她抓著只小黃鳥興高采烈地蹦來，邀功般對他說：“潼，你看你看！這就是你上次說的很難找到的金光鸝，我抓到它了，
今天的晚飯又有肉了！”潼看著她，伸手，輕輕接過了那只長著漂亮羽紋的小黃鳥：“梵若，不可輕易殺生。”然後手指一松，金鸝立時急忙忙撲著雙翅歪歪扭扭地飛逃了去，撲入遠方天空消失不見。
梵若惋惜地驚呼一聲，對上潼的雙眼立刻耷拉下了頭：“對不起，潼。”
潼伸手去揉她的頭發：“金光鸝有何好看的，能給我看看你的蝴蝶麽？”梵若一驚又一喜：“當然能！”呼喚來冥蝴，紅艷艷的似海洋一般在空中連翩起舞，美艷無瑕，潼凝視著，伸出手去接過一只，不料突然指尖一疼，一顆血點冒出，血絲殘留在赤蝶尖利的牙齒上，梵若霎時變色厲喝：“誰讓你傷他的！”
她眼中殺意卷起，那只蝴蝶抖了幾下後驟然化成了一片緋紅的灰燼。
潼靜靜看著，梵若猛然意識到自己又控制不住了情緒，慌忙看潼，潼卻沒說什麽，只是輕觸著紛飛的紅蝶，說道：“如此美麗靈氣的生命，也要長出鋒牙利齒麽。”
他只是呢喃，梵若在漫天風聲與蝶翅聲中並未聽清他說什麽，只是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喜歡蝴蝶。她在谷裏采了一筐又一筐各種顏色的鮮花，打算給他
做一道香香的鮮花湯，把花瓣都剪成了蝶翼的模樣，用油汁畫了花紋，一對對灑在湯水上。只是她的手工實在瘆人，花翅膀被剪成參差不齊的四不像，油汁花紋一泡到湯裏頓時糊成一片。潼看著湯裏漂浮著的一大堆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東西，不由啞然。
“這些是什麽？”
“花瓣呀！”
“為何會是這個模樣。”
“…都是冥蝴，把我的花兒都咬爛了！”
“…”
雖然菜色是有些瘆人，味道卻是很不錯的，潼稱讚她的廚藝越來越好，把梵若高興壞了。大口吞菜大口喝湯，花屑碎碎地在嘴角粘了一片，她想拿紙擦，潼卻已伸過手來，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唇角，一下一下，輕輕地抹拭著：“多大的人了，還吃得滿嘴都是。”
梵若卻沒應答，她失了神，怔怔的發著呆似的註視著他。
似有電流從嘴角竄過，霎時滾過了全身血管，這樣奇妙的感覺讓她變得僵硬，迷茫，同時不知所措。她看著眼前，那根潔白的瓷雕般的纖長手指，眼神迷離恍惚，鬼使神差般地輕輕張了櫻口，將那沾著
碎花屑的指尖含了住。
剎那間，兩人都楞住了。
梵若睜大眼睛看著潼，潼也看著梵若，他的眼蒼穹般蔚藍，藍得仿佛要將她的魂魄吸進去，兩雙目光交匯之下梵若竟觸電般地避開了他。他聲音有些無奈：“這可不是好吃的，還不快松開。”
梵若立馬飛快後退，美麗的臉火燒雲般紅得嚇人。她只覺心跳狂亂得幾乎要破膛而出，慌亂之下甚至不敢再直視潼：“對不起…”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捂著心口，凝望天外月光茫然無措，深深又急急地喘吸著氣。
這是…怎麽回事？
她的臉燒起來一般，紅嫩欲滴。她不知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樣醉人，那樣奇妙，卻也讓她慌亂，是從未感受過的…她害怕極了，像是逃避什麽一般連夜就從梵谷回到了長霄庭。夜裏，她抱著被子輾轉難安，呆呆望著殿頂失神。
次日一早，梵若起床後就在庭中見到了也從梵谷回來的潼，臉頰瞬間大熱，招呼也不打便急急跑了開。從那以後她就像刻意躲他一般，或見了他就繞道走開，或稱不舒服躲在寢殿裏，甚至連瑤宮都不去了。潼雖不知她為何如此，卻也沒心思多管她。
神魔戰事再起變動，燎雲原一戰小敗後魔族暫時退守，暗中卻通過冥水河潛渡伏擊，奇襲神兵，令神族潰不成軍。炎尊玄遺親率天兵反撲，與魔族激戰於冥水之畔，打得魔軍節節敗退，本欲再由冥水撤退，整條冥河卻被水神暗河施咒凝結——魔族無路可退，傷亡慘重，魔君穹極負傷之下趁亂逃離，不知所蹤。
眾神布下天羅地網搜尋，找遍九天卻也沒他的下落。大祖巫姬師冒險動用太古禁術，暗中以九眼天珠普照六合三十七日，最終得知魔君負傷時跌入空間斷層，陰差陽錯竟被送進了神族地界。五神暗驚，暫不將此訊對外洩露，故知道此消息之人只有五神，姬師與潼。
穹極掩飾靈息躲藏在神族之內，令他們惶惶難安，暗裏不管什麽辦法始終查不出他的所在，若繼續如此下去，只恐對神族極其不利。既無法找到他，便只能引他出動現身。
魔君負傷被困神族，必極為艱難，不會放過任何逃離的機會。如今穹極還不知五神已知他在神族之中，為不打草驚蛇，五神大肆派人在境外搜尋魔軍與穹極蹤跡，同時穩固族內。
穹極如今最想的便是尋機逃離，而如若，神
族中有喜事大事舉辦，他便可趁眾神盛會之時伺機離開。土皇九華淡淡笑看著潼：“潼，你與暗河，也該成親了。”
瑤宮陷在一片沈寂裏，直到瀧心開心的鼓掌聲打破了這陣沈默。潼神與水神的親事，早在水神誕生之時便由大祖巫姬師做主定下，神靈的結合，最註重的是靈力血統的純正高貴，水性尊神在九天中，是僅次於潼神與巫族的高貴存在，亦是最配得上潼神的神女。
二人對這樁婚事皆無反對。暗河本就無七情六欲，無欲無求，嫁給誰對她而言，她毫無在意。潼雖不愛暗河，卻也鮮少違背大祖巫的意思，何況他從未將婚姻這等事情放於心上。
他與暗河成親與否，都是一個樣子，不會有什麽改變，只不過多了個名頭罷了。
暗河道：“既如此，便去找大祖巫商量個日子罷。”
潼點點頭，應了。
琳瑯和九華接連道了恭喜，瀧心興高采烈地拉著暗河的手說話，說定要幫他們好好籌備。眾人之中，獨獨玄遺一字不說，只重重灌了自己一口烈酒，滾燙的酒水，燒過喉嚨與血液，心口點起無盡火熱，
他眼神有點迷蒙地看著潼，笑笑：“祝你們幸福！”
潼眼眸深沈，嘆了口氣，也拿過杯盞與他一同喝了起來。玄遺平日酒量甚廣，千杯不醉，今日幾口之下卻仿佛醉了，恍惚著，茫茫深處只不斷閃動著一人的容顏，落冰般清冷，出塵，美麗，永遠沒有表情的容顏——他癡了，癡了幾千幾萬年。伸手去觸摸，卻是一片虛無的水霧，化成空空一片散在指尖，亦將他火焰般熾熱的心散成了冰霜。
梵若一直待在長霄寢殿，並不知外面都發生了何事，依然在為著那天的事煩憂不安，甚至借酒澆愁。醉意之下，她終於忍不住走出了神殿，夜風幽涼，碎星滿天，她苦惱地到了瀧心的神宮，瀧心見了她甚是訝異：“梵若，你怎麽醉成這樣？”
梵若和她並肩躺在芬芳飄散的花園裏：“瀧心，這是什麽感覺…為什麽…當你見到一個人的時候，心就會跳得好快，緊張得好像無法呼吸，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是為什麽？”
瀧心酒紅色的美目透出思索之色：“大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便會這樣罷！”
梵若楞住了：“喜歡一個人？”
“就是男女之情呀。”瀧心說道，“就是一個男人愛上女人，或者女人愛上男人。他們相愛後，
會結為夫婦，會生兒育女，相伴永生永世…”
梵若腦袋裏咣咣的響，酒意滾燙了血液讓全身都沸騰起來，原來，她喜歡潼。
她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暈暈乎乎間她又哭又笑，粉頰紅暈如霞般深濃，亦在她心尖盛放出了一片絢麗璀璨的煙霞，令她沈醉…心口暖烘烘的，酒意彌散在四肢百骸，卻讓她更加清醒，更加振奮。她回到了長霄，卻沒見到潼，只好先回寢殿歇下，心裏想著，她一定要盡快告訴潼——告訴他，原來她喜歡著他，心愛著他…
－－
潼神與水神的大婚舉行在九星聖日之際，是大祖巫親自選定的萬年一次的祥瑞之辰。場面極其熱鬧盛大，神族上下所有仙神皆到了場，另還有不少別族的來賓，帶了一車車珍寶賀禮聲勢浩蕩地前往天頂瑤宮赴宴。
神魔大戰中神族元氣多傷，為鼓舞人心振奮士氣，一洗戰火陰霾，真神潼與水神暗河喜結連理，九天同賀。瑤宮之中燈火盛開，彩帳飄垂，賓客滿堂，都是來自九天各方各界的尊客，琴瑟樂聲中一片洋洋喜氣，人人輪杯把盞開懷暢飲，喧鬧不已，隨著神鐘敲響，揚起火紅的鳳凰花漫天亂舞，兩人的身影，
便自殿外雲霞的盡頭攜手走入瑤宮，激起一片熱火朝天的拍掌聲與祝賀聲。
九霄星璀璨，風長流，水神暗河頭戴祥雲金冠，面前珠簾長垂，滉漾出迷離璀璨的金光，她漠然的雙眼和眉心水紋都在金光燈火下顯得恍惚迷離。厚重的墨色婚服長裙層層繡著繁覆的金光雲紋，披散搖曳，周身籠罩著無盡流雲水霧，拖地的下擺銜在兩只雲霄彩鸞的口中，一路逶迤了遍地花瓣飛羽，冷氣彌漫。
潼一身古袍，長發羽冠，衣袍半為玄黑色，半為純白色，其間流曳著璀璨明亮的金紋，綻放古老悠遠的聖潔氣息。他攜著暗河的手，一路踏過燈火落花，掌聲歡呼，走上了瑤宮高臺，俯望下方。燈火仙雲中座席連綿，歡聲不絕，大祖巫姬師位於首席，蒼老臉上盡是笑容，其下是四神座席，玄遺紅袍似火，手持酒盞，只失神地望著高臺上暗河披穿婚衣的身影。
其他幾人和潼一樣，都密切註意著瑤宮外的動靜。婚禮盛宴時兵力看似大多都被調來瑤宮把守，實則神族每一處都是嚴密的結界與重兵防衛，一旦穹極有任何動靜，他們便能知曉。
“潼神，恭喜恭喜！”
“賀喜二神喜結連理！”
上前道喜的賓客一波又一波，潼與暗河從容接應。諸神的聲音響在耳邊，瑤宮中燈光輝映，卻一時晃得潼有些心煩，他自己卻也不知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黑凈的蒼穹上九星連珠，化為一線恒明祥瑞的光芒橫跨夜空，猶若銀河，卻要比銀河更璀璨。風吹著燈光滉漾數裏，星光浮花落碎了一地，人聲漸漸低落。他忽然仿佛感應到什麽，死寂中緩緩轉身，扭頭，看見了瑤宮前佇立著的一抹緋紅色的身影。
夜風裏如紅霞一般，浮沈招展。
潼腦海裏一時空白，突然無法思考任何東西。
夜，無垠，風，無聲，星，如海。
她一身紅裙，站在不遠處的夜色裏，昏暗中落花的香也變得黯淡，他站在燈火交映下高高的殿臺上，光芒萬丈，浮華加身，若自太陽之中誕生。
數丈的距離，卻仿佛相隔了幾千幾萬裏的遙遠。梵若怔怔望著他，不敢置信地，一步步往前走去，問：“潼…你要娶她？”
看著這突然出現在宴上的煙霞般美麗的女子，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瀧心變了臉色，琳
瑯眼光深邃…潼看著她，皺起了眉頭：“梵若，你來這裏做什麽？”梵若的面色很白，很白：“我有話要對你說，可是…你怎麽要和她成親了？這是假的對不對，你怎麽會和她成親？這幾天我一直都在等你，可你沒回來，都是和她在一起？”
風掠過死寂的虛空，有什麽冰冷地浮沈著…
暗河面無表情，潼眉心一緊，冷喝：“有什麽話回去再說，莫要胡鬧。”
梵若大叫，眼淚滑了下來，瞳孔飄著紫紅煙色：“不，不要跟她成親！我不許你娶她！”
她的聲音嘶啞，近乎怒吼：“你怎能娶她？！她不愛你，你也不愛她！”
“孽障！”
姬師怒喝拍案而起，飛花散裂，燈火破碎，巨大的力量朝梵若壓下，要一擊斃命。梵若紅裙化為霞光陡然打散了姬師的靈力，諸神大驚失色，姬師直直望著她紫紅色的眼睛，心頭猛然悲涼一片：“真是孽障…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無盡毀滅之氣彌散在穹空下。姬師身影暴沖，銀星輪起，再無留情，瑤宮中登時混亂一片，梵若或擊或擋，紅衣似煙雲雷電起舞翻飛，攪得瑤宮中一片紅雲煙影，桌椅乍崩，不時有人躲閃不及被擊倒在
地，宮外天兵神將聞聲沖入，同時撲剌剌振翅聲響起，萬只赤蝶漫過了星空，向姬師瘋狂席卷而去。
若說起初未認出梵若是誰，那麽此刻見了這嗜血妖蝶，便無人再有疑惑了。
席間狂亂一片，他們驚惶著，恐懼著，亦有人後退、奔逃…諸神眾仙飛圍而上，祭出兵器聯合大祖巫朝梵若攻去。然而梵若兩手空空，游擊其間，絲毫未見吃力便將諸神打得一片狼藉，充滿駭然的驚喝聲、尖叫聲幾乎掀翻了宮頂天穹，來自各族各界的賓客怒吼一聲也沖身攻上。
“邪神惡鬼，人人得而誅之！”
“妖女，納命來！”
梵若目光流轉，紫紅眸心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紅袖一揚將幾名神君胸口裂出了血痕，摔飛出去，天空上，綻放出了連綿無盡的紫紅色的華美雲煙，吞噬過夜空萬裏，九星光線…“梵若，住手！”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她僵在原地，姬師的銀星輪狂飆而來，就要劈裂她的頭顱，金帝琳瑯躍身而起，低喝中金劍揮出擋開姬師。梵若不顧周圍一切，只看著高臺上的那人，潼亦看著她，張口欲說什麽，周遭眾神已再朝梵若飛撲而去，梵若猝不及防，被諸神擊飛出去！
轟隆——蒼穹忽然黑雷大作，一道黑色的人
影飛來接住了梵若。梵若聞到一陣濃郁靡麗的花香，擡頭看去，看見接她在懷的那個人有著一雙狹長幽魅的紫眸，紫色的長發張揚在雷電之光下，泛著幽美的光色。
他的臉蒼白又俊美，對梵若露出笑容：“本座終於見到你了。”
轟！
梵若還沒問他是誰，便聽一聲恐怖的轟隆巨響破空而至，她驚愕地看著前方逼來的人影：“潼？”
神氣震天，潼的眼像凝結的冰海，冷到極限。男子笑著將梵若擋在了身前，潼的攻勢瞬間轉了方向，只卷起梵若身子拉過，魔君穹極趁勢飄退，對梵若笑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話音落下，他便消失在了遠方天際。
“追！”玄遺大喝，與其他四神和諸神疾飛而去。潼抱梵若在懷，低頭，對上了她紫紅的美目，說：“梵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你，也不能傷害任何人。”梵若含淚點頭，笑著埋進他的懷裏，潼拂袖，震退了所有喊殺著圍上來的人，帶著梵若乘雲駕霧，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蒼茫的天穹遠方…
－－
邪障蘇醒，天地浩劫。九天已是動亂一片，人人驚惶恐懼，直言萬古之災終於降臨。眾族動蕩，起兵搜尋惡種下落，與此同時，穹極重整魔族，再度對神族發起了討伐戰爭，更利用梵若一事煽動諸族對抗神族，暗中也屢屢派人尋找梵若。然而，誰都不知潼究竟將梵若帶去了哪裏，即便上天入地地找，也沒有她的分毫消息。
梵谷中，鳥語花香。
那日潼帶梵若走後，瀧心便趕了過去，向梵若解釋了一切。梵若知曉婚禮緣由方知誤怪了潼，自責懊惱不已，潼並未斥責她，只是自那以後，他就帶著她在梵谷住了下來，再不曾回過神族。梵若知道外面現在到處是要殺她的人，倒也在這裏樂得清靜。他們在谷裏生活，伴著蒼山碧水，花香鳥語，如處仙境，梵若每日拉著潼嬉鬧、玩樂、游蕩，五神偶爾會來看他們，與潼說外界發生的事。這樣的日子，梵若覺得要比在神族時快樂得多。
潼又在梵谷邊境拓出了一片蒼茫大海。一日他們相伴海邊，臨風聽濤，梵若突然便心潮上湧，起了興致寫下一首歌謠。因面臨大海，便起名為《滄溟》——大海蒼天之浩瀚下，縱是神魔也渺小如一粒塵埃。
時光一日日流逝，梵若出落得越發嫵媚明麗，身姿窈窕，墨發飄香，白雪似的嬌膚寸寸散發著蠱惑人心的氣息，一笑起來時的美麗絕艷，天邊紅霞萬千也難企及。她的性情亦變了許多，不再似從前少女般的怯柔天真，多了成熟女子的妖嬈明媚，心性亦變得越發狠辣邪氣。
這日夕陽西下，梵若逗弄著漫天紅蝶，笑著起舞。潼坐在一邊，專心致志地畫著她起舞時的模樣，梵若忽然撲過來跌進潼的懷裏，潼撫著她馨香的發：“怎麽了？”
“潼，我喜歡你。”
“嗯。”
“你知道我喜歡你，可你從沒說過你喜不喜歡我…”梵若有些委屈，“那天，你娶暗河的時候除了要引出魔君，有沒有一點是喜歡她的？”
潼無奈地嘆了一聲：“我不愛暗河，與她成親不過權宜之計罷了，你怎麽還想著這些。”
梵若目光閃亮：“那，潼，我們成親好不好？”
潼怔住了，看著她。
梵若說：“就在這裏，我們找個地方成親，然後洞房花燭夜！就算，不是什麽正式的婚禮，你、
你也可以當作只是我胡鬧…”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因為潼俯身吻住了她的額頭，嗓音微微低，亦微微啞地在她耳畔響起：“好，我們成親吧。”
於是，他們成親了。
梵若不喜歡與任何山川草木，鳥獸魚蟲分享自己的幸福，於是他們在一片潭水之底辟出了一方石殿，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石殿。成親那天，梵若在石殿裏掛滿了大紅色的帳幔，設了鏡臺燈床。潭底無風，潼為她找來一種名喚清風螢的螢火蟲，撲翅發光時便會生起清風飄蕩，便以熒蟲做燈，燈火閃耀時清風自來，吹起漫天遍地的大紅帳幔飛舞如海，招展著旖旎纏綿的新婚之色…燭火昏暗，她緋衣輕薄，嬌羞垂首坐在床邊，潼天藍的眸裏帶著少有的溫情，用梳子細細梳理著她瀑布般的馨香烏絲，輕柔摩挲，愛不釋手，梵若紅唇嬌艷，轉身去吻上他的雙唇…
夜深寂靜時，潼睜開了眼，看著身畔熟睡的人兒，掌心再度在她的額上印下了一方封印光紋。
然後，他沒有再睡，只是久久地，久久地看著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梵若歡欣雀躍地要給幽谷起名字，兩人商量到最後決定就以梵若的名字為名，叫做“梵谷”。打從有了梵谷以後，梵若幾乎每日在長霄與梵谷間來回跑，有時還拉著潼一起，惹得大祖巫極為不快。若無瀧心九華等人在旁說好話，只怕姬師已再容不下梵若。
潼對梵若在愈來愈遷就的同時，並未忘記那日在仙臺神鏡中所看見的一切。
曾經美麗純潔的臉，那時卻布滿了那樣可怖的陰冷與嗜殺，姬師握碎了杯盞，枯槁的手微微發著抖：“惡已經開始蘇醒，潼，她不能再留了。”
潼道：“還會有辦法的…”
姬師猛然拂袖：“時至今日你還在護著她！她本就是一顆禍種，我們早該將她徹底扼殺…這些時日來你因她與眾族交惡，使得九天諸方對神族一片怨聲載道，已經夠了、夠了…潼，她必須死。”
“還請大祖巫暫時莫要插手此事。”
當日他只最後留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
梵若的笑聲讓他清醒過來，她抓著只小黃鳥興高采烈地蹦來，邀功般對他說：“潼，你看你看！這就是你上次說的很難找到的金光鸝，我抓到它了，
今天的晚飯又有肉了！”潼看著她，伸手，輕輕接過了那只長著漂亮羽紋的小黃鳥：“梵若，不可輕易殺生。”然後手指一松，金鸝立時急忙忙撲著雙翅歪歪扭扭地飛逃了去，撲入遠方天空消失不見。
梵若惋惜地驚呼一聲，對上潼的雙眼立刻耷拉下了頭：“對不起，潼。”
潼伸手去揉她的頭發：“金光鸝有何好看的，能給我看看你的蝴蝶麽？”梵若一驚又一喜：“當然能！”呼喚來冥蝴，紅艷艷的似海洋一般在空中連翩起舞，美艷無瑕，潼凝視著，伸出手去接過一只，不料突然指尖一疼，一顆血點冒出，血絲殘留在赤蝶尖利的牙齒上，梵若霎時變色厲喝：“誰讓你傷他的！”
她眼中殺意卷起，那只蝴蝶抖了幾下後驟然化成了一片緋紅的灰燼。
潼靜靜看著，梵若猛然意識到自己又控制不住了情緒，慌忙看潼，潼卻沒說什麽，只是輕觸著紛飛的紅蝶，說道：“如此美麗靈氣的生命，也要長出鋒牙利齒麽。”
他只是呢喃，梵若在漫天風聲與蝶翅聲中並未聽清他說什麽，只是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喜歡蝴蝶。她在谷裏采了一筐又一筐各種顏色的鮮花，打算給他
做一道香香的鮮花湯，把花瓣都剪成了蝶翼的模樣，用油汁畫了花紋，一對對灑在湯水上。只是她的手工實在瘆人，花翅膀被剪成參差不齊的四不像，油汁花紋一泡到湯裏頓時糊成一片。潼看著湯裏漂浮著的一大堆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東西，不由啞然。
“這些是什麽？”
“花瓣呀！”
“為何會是這個模樣。”
“…都是冥蝴，把我的花兒都咬爛了！”
“…”
雖然菜色是有些瘆人，味道卻是很不錯的，潼稱讚她的廚藝越來越好，把梵若高興壞了。大口吞菜大口喝湯，花屑碎碎地在嘴角粘了一片，她想拿紙擦，潼卻已伸過手來，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唇角，一下一下，輕輕地抹拭著：“多大的人了，還吃得滿嘴都是。”
梵若卻沒應答，她失了神，怔怔的發著呆似的註視著他。
似有電流從嘴角竄過，霎時滾過了全身血管，這樣奇妙的感覺讓她變得僵硬，迷茫，同時不知所措。她看著眼前，那根潔白的瓷雕般的纖長手指，眼神迷離恍惚，鬼使神差般地輕輕張了櫻口，將那沾著
碎花屑的指尖含了住。
剎那間，兩人都楞住了。
梵若睜大眼睛看著潼，潼也看著梵若，他的眼蒼穹般蔚藍，藍得仿佛要將她的魂魄吸進去，兩雙目光交匯之下梵若竟觸電般地避開了他。他聲音有些無奈：“這可不是好吃的，還不快松開。”
梵若立馬飛快後退，美麗的臉火燒雲般紅得嚇人。她只覺心跳狂亂得幾乎要破膛而出，慌亂之下甚至不敢再直視潼：“對不起…”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捂著心口，凝望天外月光茫然無措，深深又急急地喘吸著氣。
這是…怎麽回事？
她的臉燒起來一般，紅嫩欲滴。她不知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樣醉人，那樣奇妙，卻也讓她慌亂，是從未感受過的…她害怕極了，像是逃避什麽一般連夜就從梵谷回到了長霄庭。夜裏，她抱著被子輾轉難安，呆呆望著殿頂失神。
次日一早，梵若起床後就在庭中見到了也從梵谷回來的潼，臉頰瞬間大熱，招呼也不打便急急跑了開。從那以後她就像刻意躲他一般，或見了他就繞道走開，或稱不舒服躲在寢殿裏，甚至連瑤宮都不去了。潼雖不知她為何如此，卻也沒心思多管她。
神魔戰事再起變動，燎雲原一戰小敗後魔族暫時退守，暗中卻通過冥水河潛渡伏擊，奇襲神兵，令神族潰不成軍。炎尊玄遺親率天兵反撲，與魔族激戰於冥水之畔，打得魔軍節節敗退，本欲再由冥水撤退，整條冥河卻被水神暗河施咒凝結——魔族無路可退，傷亡慘重，魔君穹極負傷之下趁亂逃離，不知所蹤。
眾神布下天羅地網搜尋，找遍九天卻也沒他的下落。大祖巫姬師冒險動用太古禁術，暗中以九眼天珠普照六合三十七日，最終得知魔君負傷時跌入空間斷層，陰差陽錯竟被送進了神族地界。五神暗驚，暫不將此訊對外洩露，故知道此消息之人只有五神，姬師與潼。
穹極掩飾靈息躲藏在神族之內，令他們惶惶難安，暗裏不管什麽辦法始終查不出他的所在，若繼續如此下去，只恐對神族極其不利。既無法找到他，便只能引他出動現身。
魔君負傷被困神族，必極為艱難，不會放過任何逃離的機會。如今穹極還不知五神已知他在神族之中，為不打草驚蛇，五神大肆派人在境外搜尋魔軍與穹極蹤跡，同時穩固族內。
穹極如今最想的便是尋機逃離，而如若，神
族中有喜事大事舉辦，他便可趁眾神盛會之時伺機離開。土皇九華淡淡笑看著潼：“潼，你與暗河，也該成親了。”
瑤宮陷在一片沈寂裏，直到瀧心開心的鼓掌聲打破了這陣沈默。潼神與水神的親事，早在水神誕生之時便由大祖巫姬師做主定下，神靈的結合，最註重的是靈力血統的純正高貴，水性尊神在九天中，是僅次於潼神與巫族的高貴存在，亦是最配得上潼神的神女。
二人對這樁婚事皆無反對。暗河本就無七情六欲，無欲無求，嫁給誰對她而言，她毫無在意。潼雖不愛暗河，卻也鮮少違背大祖巫的意思，何況他從未將婚姻這等事情放於心上。
他與暗河成親與否，都是一個樣子，不會有什麽改變，只不過多了個名頭罷了。
暗河道：“既如此，便去找大祖巫商量個日子罷。”
潼點點頭，應了。
琳瑯和九華接連道了恭喜，瀧心興高采烈地拉著暗河的手說話，說定要幫他們好好籌備。眾人之中，獨獨玄遺一字不說，只重重灌了自己一口烈酒，滾燙的酒水，燒過喉嚨與血液，心口點起無盡火熱，
他眼神有點迷蒙地看著潼，笑笑：“祝你們幸福！”
潼眼眸深沈，嘆了口氣，也拿過杯盞與他一同喝了起來。玄遺平日酒量甚廣，千杯不醉，今日幾口之下卻仿佛醉了，恍惚著，茫茫深處只不斷閃動著一人的容顏，落冰般清冷，出塵，美麗，永遠沒有表情的容顏——他癡了，癡了幾千幾萬年。伸手去觸摸，卻是一片虛無的水霧，化成空空一片散在指尖，亦將他火焰般熾熱的心散成了冰霜。
梵若一直待在長霄寢殿，並不知外面都發生了何事，依然在為著那天的事煩憂不安，甚至借酒澆愁。醉意之下，她終於忍不住走出了神殿，夜風幽涼，碎星滿天，她苦惱地到了瀧心的神宮，瀧心見了她甚是訝異：“梵若，你怎麽醉成這樣？”
梵若和她並肩躺在芬芳飄散的花園裏：“瀧心，這是什麽感覺…為什麽…當你見到一個人的時候，心就會跳得好快，緊張得好像無法呼吸，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是為什麽？”
瀧心酒紅色的美目透出思索之色：“大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便會這樣罷！”
梵若楞住了：“喜歡一個人？”
“就是男女之情呀。”瀧心說道，“就是一個男人愛上女人，或者女人愛上男人。他們相愛後，
會結為夫婦，會生兒育女，相伴永生永世…”
梵若腦袋裏咣咣的響，酒意滾燙了血液讓全身都沸騰起來，原來，她喜歡潼。
她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暈暈乎乎間她又哭又笑，粉頰紅暈如霞般深濃，亦在她心尖盛放出了一片絢麗璀璨的煙霞，令她沈醉…心口暖烘烘的，酒意彌散在四肢百骸，卻讓她更加清醒，更加振奮。她回到了長霄，卻沒見到潼，只好先回寢殿歇下，心裏想著，她一定要盡快告訴潼——告訴他，原來她喜歡著他，心愛著他…
－－
潼神與水神的大婚舉行在九星聖日之際，是大祖巫親自選定的萬年一次的祥瑞之辰。場面極其熱鬧盛大，神族上下所有仙神皆到了場，另還有不少別族的來賓，帶了一車車珍寶賀禮聲勢浩蕩地前往天頂瑤宮赴宴。
神魔大戰中神族元氣多傷，為鼓舞人心振奮士氣，一洗戰火陰霾，真神潼與水神暗河喜結連理，九天同賀。瑤宮之中燈火盛開，彩帳飄垂，賓客滿堂，都是來自九天各方各界的尊客，琴瑟樂聲中一片洋洋喜氣，人人輪杯把盞開懷暢飲，喧鬧不已，隨著神鐘敲響，揚起火紅的鳳凰花漫天亂舞，兩人的身影，
便自殿外雲霞的盡頭攜手走入瑤宮，激起一片熱火朝天的拍掌聲與祝賀聲。
九霄星璀璨，風長流，水神暗河頭戴祥雲金冠，面前珠簾長垂，滉漾出迷離璀璨的金光，她漠然的雙眼和眉心水紋都在金光燈火下顯得恍惚迷離。厚重的墨色婚服長裙層層繡著繁覆的金光雲紋，披散搖曳，周身籠罩著無盡流雲水霧，拖地的下擺銜在兩只雲霄彩鸞的口中，一路逶迤了遍地花瓣飛羽，冷氣彌漫。
潼一身古袍，長發羽冠，衣袍半為玄黑色，半為純白色，其間流曳著璀璨明亮的金紋，綻放古老悠遠的聖潔氣息。他攜著暗河的手，一路踏過燈火落花，掌聲歡呼，走上了瑤宮高臺，俯望下方。燈火仙雲中座席連綿，歡聲不絕，大祖巫姬師位於首席，蒼老臉上盡是笑容，其下是四神座席，玄遺紅袍似火，手持酒盞，只失神地望著高臺上暗河披穿婚衣的身影。
其他幾人和潼一樣，都密切註意著瑤宮外的動靜。婚禮盛宴時兵力看似大多都被調來瑤宮把守，實則神族每一處都是嚴密的結界與重兵防衛，一旦穹極有任何動靜，他們便能知曉。
“潼神，恭喜恭喜！”
“賀喜二神喜結連理！”
上前道喜的賓客一波又一波，潼與暗河從容接應。諸神的聲音響在耳邊，瑤宮中燈光輝映，卻一時晃得潼有些心煩，他自己卻也不知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黑凈的蒼穹上九星連珠，化為一線恒明祥瑞的光芒橫跨夜空，猶若銀河，卻要比銀河更璀璨。風吹著燈光滉漾數裏，星光浮花落碎了一地，人聲漸漸低落。他忽然仿佛感應到什麽，死寂中緩緩轉身，扭頭，看見了瑤宮前佇立著的一抹緋紅色的身影。
夜風裏如紅霞一般，浮沈招展。
潼腦海裏一時空白，突然無法思考任何東西。
夜，無垠，風，無聲，星，如海。
她一身紅裙，站在不遠處的夜色裏，昏暗中落花的香也變得黯淡，他站在燈火交映下高高的殿臺上，光芒萬丈，浮華加身，若自太陽之中誕生。
數丈的距離，卻仿佛相隔了幾千幾萬裏的遙遠。梵若怔怔望著他，不敢置信地，一步步往前走去，問：“潼…你要娶她？”
看著這突然出現在宴上的煙霞般美麗的女子，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瀧心變了臉色，琳
瑯眼光深邃…潼看著她，皺起了眉頭：“梵若，你來這裏做什麽？”梵若的面色很白，很白：“我有話要對你說，可是…你怎麽要和她成親了？這是假的對不對，你怎麽會和她成親？這幾天我一直都在等你，可你沒回來，都是和她在一起？”
風掠過死寂的虛空，有什麽冰冷地浮沈著…
暗河面無表情，潼眉心一緊，冷喝：“有什麽話回去再說，莫要胡鬧。”
梵若大叫，眼淚滑了下來，瞳孔飄著紫紅煙色：“不，不要跟她成親！我不許你娶她！”
她的聲音嘶啞，近乎怒吼：“你怎能娶她？！她不愛你，你也不愛她！”
“孽障！”
姬師怒喝拍案而起，飛花散裂，燈火破碎，巨大的力量朝梵若壓下，要一擊斃命。梵若紅裙化為霞光陡然打散了姬師的靈力，諸神大驚失色，姬師直直望著她紫紅色的眼睛，心頭猛然悲涼一片：“真是孽障…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無盡毀滅之氣彌散在穹空下。姬師身影暴沖，銀星輪起，再無留情，瑤宮中登時混亂一片，梵若或擊或擋，紅衣似煙雲雷電起舞翻飛，攪得瑤宮中一片紅雲煙影，桌椅乍崩，不時有人躲閃不及被擊倒在
地，宮外天兵神將聞聲沖入，同時撲剌剌振翅聲響起，萬只赤蝶漫過了星空，向姬師瘋狂席卷而去。
若說起初未認出梵若是誰，那麽此刻見了這嗜血妖蝶，便無人再有疑惑了。
席間狂亂一片，他們驚惶著，恐懼著，亦有人後退、奔逃…諸神眾仙飛圍而上，祭出兵器聯合大祖巫朝梵若攻去。然而梵若兩手空空，游擊其間，絲毫未見吃力便將諸神打得一片狼藉，充滿駭然的驚喝聲、尖叫聲幾乎掀翻了宮頂天穹，來自各族各界的賓客怒吼一聲也沖身攻上。
“邪神惡鬼，人人得而誅之！”
“妖女，納命來！”
梵若目光流轉，紫紅眸心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紅袖一揚將幾名神君胸口裂出了血痕，摔飛出去，天空上，綻放出了連綿無盡的紫紅色的華美雲煙，吞噬過夜空萬裏，九星光線…“梵若，住手！”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她僵在原地，姬師的銀星輪狂飆而來，就要劈裂她的頭顱，金帝琳瑯躍身而起，低喝中金劍揮出擋開姬師。梵若不顧周圍一切，只看著高臺上的那人，潼亦看著她，張口欲說什麽，周遭眾神已再朝梵若飛撲而去，梵若猝不及防，被諸神擊飛出去！
轟隆——蒼穹忽然黑雷大作，一道黑色的人
影飛來接住了梵若。梵若聞到一陣濃郁靡麗的花香，擡頭看去，看見接她在懷的那個人有著一雙狹長幽魅的紫眸，紫色的長發張揚在雷電之光下，泛著幽美的光色。
他的臉蒼白又俊美，對梵若露出笑容：“本座終於見到你了。”
轟！
梵若還沒問他是誰，便聽一聲恐怖的轟隆巨響破空而至，她驚愕地看著前方逼來的人影：“潼？”
神氣震天，潼的眼像凝結的冰海，冷到極限。男子笑著將梵若擋在了身前，潼的攻勢瞬間轉了方向，只卷起梵若身子拉過，魔君穹極趁勢飄退，對梵若笑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話音落下，他便消失在了遠方天際。
“追！”玄遺大喝，與其他四神和諸神疾飛而去。潼抱梵若在懷，低頭，對上了她紫紅的美目，說：“梵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你，也不能傷害任何人。”梵若含淚點頭，笑著埋進他的懷裏，潼拂袖，震退了所有喊殺著圍上來的人，帶著梵若乘雲駕霧，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蒼茫的天穹遠方…
－－
邪障蘇醒，天地浩劫。九天已是動亂一片，人人驚惶恐懼，直言萬古之災終於降臨。眾族動蕩，起兵搜尋惡種下落，與此同時，穹極重整魔族，再度對神族發起了討伐戰爭，更利用梵若一事煽動諸族對抗神族，暗中也屢屢派人尋找梵若。然而，誰都不知潼究竟將梵若帶去了哪裏，即便上天入地地找，也沒有她的分毫消息。
梵谷中，鳥語花香。
那日潼帶梵若走後，瀧心便趕了過去，向梵若解釋了一切。梵若知曉婚禮緣由方知誤怪了潼，自責懊惱不已，潼並未斥責她，只是自那以後，他就帶著她在梵谷住了下來，再不曾回過神族。梵若知道外面現在到處是要殺她的人，倒也在這裏樂得清靜。他們在谷裏生活，伴著蒼山碧水，花香鳥語，如處仙境，梵若每日拉著潼嬉鬧、玩樂、游蕩，五神偶爾會來看他們，與潼說外界發生的事。這樣的日子，梵若覺得要比在神族時快樂得多。
潼又在梵谷邊境拓出了一片蒼茫大海。一日他們相伴海邊，臨風聽濤，梵若突然便心潮上湧，起了興致寫下一首歌謠。因面臨大海，便起名為《滄溟》——大海蒼天之浩瀚下，縱是神魔也渺小如一粒塵埃。
時光一日日流逝，梵若出落得越發嫵媚明麗，身姿窈窕，墨發飄香，白雪似的嬌膚寸寸散發著蠱惑人心的氣息，一笑起來時的美麗絕艷，天邊紅霞萬千也難企及。她的性情亦變了許多，不再似從前少女般的怯柔天真，多了成熟女子的妖嬈明媚，心性亦變得越發狠辣邪氣。
這日夕陽西下，梵若逗弄著漫天紅蝶，笑著起舞。潼坐在一邊，專心致志地畫著她起舞時的模樣，梵若忽然撲過來跌進潼的懷裏，潼撫著她馨香的發：“怎麽了？”
“潼，我喜歡你。”
“嗯。”
“你知道我喜歡你，可你從沒說過你喜不喜歡我…”梵若有些委屈，“那天，你娶暗河的時候除了要引出魔君，有沒有一點是喜歡她的？”
潼無奈地嘆了一聲：“我不愛暗河，與她成親不過權宜之計罷了，你怎麽還想著這些。”
梵若目光閃亮：“那，潼，我們成親好不好？”
潼怔住了，看著她。
梵若說：“就在這裏，我們找個地方成親，然後洞房花燭夜！就算，不是什麽正式的婚禮，你、
你也可以當作只是我胡鬧…”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因為潼俯身吻住了她的額頭，嗓音微微低，亦微微啞地在她耳畔響起：“好，我們成親吧。”
於是，他們成親了。
梵若不喜歡與任何山川草木，鳥獸魚蟲分享自己的幸福，於是他們在一片潭水之底辟出了一方石殿，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石殿。成親那天，梵若在石殿裏掛滿了大紅色的帳幔，設了鏡臺燈床。潭底無風，潼為她找來一種名喚清風螢的螢火蟲，撲翅發光時便會生起清風飄蕩，便以熒蟲做燈，燈火閃耀時清風自來，吹起漫天遍地的大紅帳幔飛舞如海，招展著旖旎纏綿的新婚之色…燭火昏暗，她緋衣輕薄，嬌羞垂首坐在床邊，潼天藍的眸裏帶著少有的溫情，用梳子細細梳理著她瀑布般的馨香烏絲，輕柔摩挲，愛不釋手，梵若紅唇嬌艷，轉身去吻上他的雙唇…
夜深寂靜時，潼睜開了眼，看著身畔熟睡的人兒，掌心再度在她的額上印下了一方封印光紋。
然後，他沒有再睡，只是久久地，久久地看著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