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章:

關燈
天璇王都坐落在帝國邊境五千裏之外的陸土上。

近幾年來,天璇以不過百萬之軍頻頻力挫帝國邊防,廣納收容他國流民遺族,邊上的小國趨於時勢,也都紛紛歸附。與之敵對的國家雖不在少數,卻懼於他們突飛猛進的勢力從而不敢妄動,直至今日,天璇已經成為邊界力量最強盛的國家。

數年戰場拼殺,天璇王軍勢如破竹,千度交鋒青磲,幾次都將攻破城關。今次一戰首度告捷,更令軍心大振,人人興嘆諸國崛起有日,從王都至駐營,無不歡喧慶賀,熱火連天。

軍庭林立數裏,甲光穿行交映,戰士們飽餐後鎧不卸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處談笑盛論。往後大約三裏處,崖上高庭中再度傳進信報,天璇王子淩司一拍桌案站起,面露喜色而笑:“好!連關已破,明日便可一路直取青磲!傳我令下去,全軍整裝以待,天亮即刻出發!”

“是!”

軍士應聲退下。淩司難掩心喜,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後方緩緩響起一個陰魅的聲音:“不知是

何軍報,能讓殿下如此歡喜?”

淩司趕忙回身,微微收斂了神色,看向那人恭恭敬敬道:“尊主大人。”

月影底處,不緊不慢地行來一襲紅袍,渾身上下唯獨露著一片輕紅妖麗的薄唇,男音柔魅:“想必是境關已破,邊界三城終於做了天璇砧板上的肥肉。本座恭喜殿下,大願終成。”

淩司忙道:“這幾年來,若無尊主隱於幕後相助,淩司與天璇何來今日?尊主乃是整個天璇王國的恩人,還請受淩司一拜!”

紅袍人只看著他拜下去,並無動作,黑夜深濃綿綿而沈,月下流影在他愈發鮮紅的唇間變幻莫測,直到一聲輕笑泛起:“殿下只要不忘對希羅大人所允之諾,莫說拿下青磲,就算是將整個梵天帝國送到殿下手中,又有何難?”

淩司猛地擡頭,目光放出一抹灼人的亮。未等他說話,紅袍人向前傾了傾身,靠近,在他耳畔低低而笑:“若是殿下忘了,本座定會助殿下重新想起來。”

“尊主說哪裏話?”淩司身子一僵,笑道,“淩司絕不敢忘記當初的約定。待我軍攻入青磲城,

天璇必將那半冊神卷完整奉上!”

紅袍下的聲音越發低魅:“本座拭目以待。”

士兵的歡呼聲一層接著一層高上來,寒冷的夜裏有如熱浪湧覆,激人心奮。淩司笑容漸斂,負手背身轉去。沈沈夜幕下,遠方大地異芒如星,綿延點綴,在暗影深處勾勒著城池宏偉的輪廓。再遠一些,忽隱忽現之間,千川萬巒起伏如濤,城闕重重掩映,連入無邊的蒼穹——望不見盡頭的廣袤浩闊。這是每一個霸主都想征服的國土,千秋萬載,宇宙變遷,梵天帝國永遠矗立在神州之巔,巋然永恒。

得到它,便是擁有天地間至高的榮華。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良果。

當年諸國遭三大帝國屠剿,邊界流民萬千,殘跡斑斑,多少人豬狗不如地活在這片荒土大地之上,自生自滅,無人理會…自那時起,仇恨的種子已在諸民心中深深埋下。這麽多年了,他們為了生存而團結一體,互相扶持收容,只為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在神州的土地上站起來,用梵天國人的血肉填滿他們因仇恨而荒瘠的心。

這一日,終於快到了…

淩司用力攥起了拳頭,雙眸因興奮和激動跳燃著燎原的熾熱,風吹得華麗的衣袂獵獵作響,他擡起手,仿佛要將遠處的帝國盡收入掌中:“梵天…”

“如今梵天的掌權者只是個小姑娘,不足為慮。”紅袍下唇如刀鋒,薄紅似血,“這個國家最可怕的人,才是殿下應當著重註意的對手。”

淩司問道:“不知尊主說的是?”

“明傅修奇。”紅袍尊主冷冰冰道出了一個名字。

淩司身形一震,回身時眼底透出一道鋒利:“聽聞明傅皇族在梵天權盛淩皇,傲視群族,這一代族長明傅修奇更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今聽尊主這麽說,看來並非虛傳。”

紅袍尊主冷冷一笑:“此人行事狠決,其心之深更為難測。當初鏡月襲界,梵天形況危急,宇文帝主束手無策,只欲集舉國之力拼死一戰。可就是此人視帝威如無,擅阻了帝主之計,只集結四城軍力以少戰多,重創我鏡月百萬皇軍。這麽些年宇文皇族根本無力再與之抗衡,梵天易主也是早晚之事。”

淩司聽後,難掩欽佩地道:“鏡月皇軍所向披靡,百萬之團的力量更難以小覷,此人竟能單以四

城軍力與之抗衡並挫敗。如此看來,梵天多年制霸神州倒也不無道理。”

紅袍尊主語聲譏冷:“梵天又算什麽東西?當年一戰他們不過使了些陰劣的手段,能勝我鏡月,關鍵還不是憑靠血煞?”

“血煞?”淩司眉心猛地一沈,“尊主所說,莫非是…”

“不錯,正是皇軍血煞。”他聲音中隱隱迸出殺氣沈冽。

鬼煞閻羅,血開無影。皇軍血煞,彼川見影。

梵天諸族各有屬於本族的軍團組織,有在明處,有在暗中,有的習軍戰為國上陣沖鋒,有的習殺戮為主除逆誅敵。他們代表著一族根本之強弱,是不可動搖的主心力量。

這樣的勢力卻往往會引起帝主的提防與猜忌。為防王臣起兵叛亂,歷年歷代少不了各種壓迫、控制,甚至摧毀等事例。然而在諸族之中,卻有這樣一方可怕的力量——

他們力量奇譎,屠人無影,嗜殺無形,經處血流成川,再無生靈。他們每一個人都曾經在地獄深

處舔血生存,從血與火的夾縫中爬入人世。將他們放上神州的戰場,便是一樣沾淬劇毒的可怕殺器——皇軍血煞,是帝國的毒瘤,一支令人喪膽顫栗,望風而逃的死神軍團。

這樣的一股力量埋藏在夜上弦深處,竟偏偏讓歷代帝皇無計可施,雖懼其強大,卻只能放任不管。

“血煞一直是梵天帝主心頭致命的一顆毒瘤。雙方爭殺多年,明傅皇族卻一直深藏血煞兵團的力量,若要反奪帝權,火焚天中,顯然無人能阻擋皇軍血煞的腳步。”紅袍尊主低冽的聲音略微一揚,似笑了一聲。

淩司也是一笑:“只可惜了宇文家千萬年的天下,還是得先毀在自己國人的手裏。”

“多年來他們試過千百種方法削弱鏟除血煞,或明或暗,或正義或卑劣的無所不用。可還不等碰著血煞軍中一人的頭發,就在保駕的八方殺神手裏變得屍骨不剩。”紅袍尊主唇角一線亮紅如血,“青磲此次大難臨頭,淺流自顧不暇,而雲羽溟之氏居然將派出的援兵直接撤回…呵,殿下想想接下去梵天該如何?”

淩司眼中流露出少許輕視的笑痕:“連雲羽那群窩囊廢都不願再繼續出戰,邊城還有何戰力可言?”

他負手仰眸,深深一聲呼喝盡抒胸臆,面帶激昂笑道:“經此一役,本王必會讓天璇的名字傳在每一個梵天國人耳中!”

夜風漸漸大起,拂著兩人衣袍飄飛不斷,一絲極輕帶魅的笑音掠過紅唇細縫,散在風中難以察覺。

雲羽城,城主殿。

銀白燈盞靜懸,流焰長曳不休,映著殿房內到處是雪蒙蒙的光影,案幾上,一張單薄的箋紙攤放在中心。

風漣盤膝靜靜坐在桌後,半晌沒動一下,眉頭輕鎖著又松開,隨之再度凝起。

溟之焰信中所說,終是讓她明白了些什麽。

她睜眼,目光重新落向信面。一行行雋秀輕淺的字體,卻在輾轉流離的燈火之下默默道出一段晦暗的往事。

雲羽是一座強盛太平的都城,至少在十年前還是如此。它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倒不出風漣意料

,全拜星宿尋主所賜。

在影穹星宿降臨雲羽時,很快便選擇了當時的城主溟之潯作為宿體。然而這十二張遺卷均是惡神分裂的靈魂,其性極邪,雖為尋求寄處不得不收含原本惡戾過盛的靈能,但仍然無法改變根源的兇邪。在寄入人體後,不可避免地影響著宿主的心性,能夠深深引勾放大宿主心中的某樣念想——其中,有善亦有惡。

麒柃前任城主歐木南與青磲佐天左之子曳影是最好的前例。歐木城主年輕喪妻,本是不掀波瀾的悲痛與不甘,卻經體內星宿引導變得如癡如魔,為覆活妻子而不擇手段。曳影在被附體時卻只是一個孩童,其心其靈太過幹凈,無惡可導,最終只使他的純善與稚氣被無限擴大,永遠只能做一個稚兒。

不難得知,星宿會將人心中最顯著的一樣東西放大至極端,抓住人性的弱點讓他們慢慢沈淪消亡。溟之潯的弱點恰是他悲憫眾生的心懷。從被附體的那一刻起,雲羽的命運就已經開始改變。他的性情變得愈來愈柔軟,愈來愈慈悲,常常不忍邊城的子民與軍士飽受戰爭折磨。每逢戰起,便毫不吝嗇地向外城增派去大量軍力,盡管有時敵軍規模並不浩大。

如此月月年年下來,難保雲羽不走上日趨衰落的道路。面對族人的反對和不滿,溟之潯始終置若罔聞。

影穹星宿長久地壓榨著他的精神和身體,使他時時心智迷亂,病重不起。更加可駭的是,星宿惡靈已在不知不覺間滲透整座都城。它無孔不入地渲染,將每個子民和軍士都納入了這張布滿劇毒的大網之中 。他們開始變得與溟之潯一樣,平日裏不肯食用與獸物有關的餐食,面對人類更是敬若神明,對外族一切的打壓和欺淩逆來順受。這般事件發生在尋常城民之間倒還好說,可受此影響的還有雲羽的戰士。

曾經剛正勇烈,一騎當千的戰將一到邊城的戰場上就如同一匹匹躊躇不前的狼。他們害怕傷人,害怕流血和殺戮,看見邊防軍的戰友慘死敵人手下,他們悲痛萬分,又不忍砍殺沖向自己的敵軍。此般瞻前盼後,顧此失彼,甚至牽連至青磲、淺流眾多軍隊。起初本還無人在意,時間一長,問題也大了起來。雲羽軍士的軟弱非但讓他們白白喪命,更在戰場上成為了邊城軍隊的累贅,數次險釀大禍,以致諸軍覆沒,傷亡慘重。

邊城軍怒其不爭,唾其懦弱,久而久之,雲

羽便成了一種笑話和恥辱。淺流、青磲雙方皇族不止一次向雲羽提出逢戰無需應援一事,溟之潯又哪能理會這些?往後仗照樣打,人照樣派,兩城只得盡力將雲羽軍限制在城內。無奈這些戰士護城心切,堅持上陣獻力。直到最後,也沒有戰士再顧及他們的死活,每戰結束,再無一個雲羽軍能活著退回邊城——雲羽就此沒落。

溟之氏聲威不再,溟之潯的生命漸將衰亡。待他一死,星宿惡靈將徹底脫離禁錮,禍及雲羽乃至帝國。長女溟之焰不顧己身安危,冒魂飛魄散之險在父親死前將星宿轉入自己體內,本就孱弱的身體同時開始疾速枯竭。

為保在她死後,能有一具新的肉軀接替她囚住星宿,她將自小被送到青磲邊境生活的幼弟溟之葉召回。近期在各城間流傳得沸沸揚揚的雲羽星宿一事,亦是她為了尋求能者而刻意散播出去的。如此一來,或能拖延些時間,等待溟之羽強大起來。

溟之一脈的族裔,天生擁有強大超群的守護體質,卻正是這種體質,致使他們生來便無法修習任何具有攻擊性質的靈術。在這一代子女當中,唯屬溟之羽的根資純正優異,若有一日他能夠徹底覺醒成長

,必成為雲羽溟之的頂天支柱。

溟之葉則是一個異例。他的體質與溟之氏族其他的後裔都不同,天生能夠修習守護與攻擊兩種類型的術法。因此自幼被四族視為異類,放送邊境寄養。他雖然能修習兩類術法,但無論哪一類的力量都十分薄弱,加上他心性幼稚貪玩,無心修靈,如今已十六歲的年紀仍然一事無成。但憑他身體的性質和天賦…倒極適合做為星宿的寄體。

想必溟之焰最初的打算便是將星宿引入溟之葉的體內,所幸如今已沒有必要。

風漣心底深深一嘆,凝視著掌心中漾起的一抹浮光,光影波蕩在燈火之下,緩緩交錯,織出一幅星紋璨爛的卷軸。

清輝浮沈,點線錯落爛燦,如織圖畫一般神妙迷人。就是這美麗的東西,讓無數的人性逐漸沈溺毀滅而不自知。

纖指一攏,似恨不得將其摧毀殆盡,卻又生生僵住,無法動作。良久,還是松了手,卷軸化成了浮光朦朧,融沒在火紅袖底深處。

燈影漸褪,是要燃到盡頭。

風漣並不關心,任它一盞盞沒進黑暗,四周

舉目無光,唯獨一雙漆眸含流微波,清亮如星,寒如冰。

雲羽撤軍,青磲邊境戰況不明。按理說走到這個地步,就必須從帝都開始調派人手,若是皇軍血煞…思及此處,她心口窒沈。太多年了,它就像種在火焚天邊上的巨大毒瘤,一直不得拔除。父親也好,她也好,無時不在為此而憂慮。其之強悍,難以撼動,亦想不出辦法來控制。

心思煩亂時,隱隱之間又有些迷糊,風漣即刻屏思靜神,不再多想其它。

這樣一坐,悄悄便是一夜過去。

殿外天光如雪,照進來依然是白茫茫一片,有人微涼的指尖輕柔掠過眉間,環著她靠上溫暖。風漣懶懶倚在那片溫淡氣息深處,也不睜眼:“你一晚都和溟之羽在一起?”

染雪的陽光灑上玄衣袖底,他柔聲反問:“想我沒有?”

她擡起頭看他,片刻,笑著環上他脖頸:“想。”

離瑾看著她慵懶疲倦的面容,寵溺的眼神裏泛起微許憐惜:“真不讓人省心。”

“好久都沒有冥想修煉了,正好昨天沒事。”風漣合了眼睛窩在他胸前。

離瑾抱起她走到床邊,給她松了頭發,掖上被褥,輕輕放了床幔。冰涼的手倏然探出軟被,揪住他的衣袖,枕上人兒雙目未睜,眉心卻是輕蹙。

離瑾輕輕握住她的手,隔著被子摟她在懷:“我不走。”

風漣按慣例在他身上蹭了幾下,抓著他的手卻格外緊而用力,沈沈睡去之後也不曾松動半分,似乎生怕下一刻便會抓不住他。

日當正午,溟之焰的遺體已封入棺,準備葬入皇城地陵。

公主病逝,四族同哀,雲羽萬民共泣。城街垂雪,行人不穿彩服,不興節會,只待皇棺迎進地陵再行祈祭儀會。

陵宮之外,上萬人影身披白衣逐排跪立在地,無聲的沈重隨風落雪蔓延四方。宮城縞素,就連城樓高闕也飄滿冰綾,再無他色。

內裏一色雪白的深殿中,少年嘶啞的悲泣不絕於耳。

溟之葉一回來聽聞長姐的噩耗,當場便撲在

棺上哭得撕心裂肺,溟之羽怎麽勸都是無用,最終還是不得不將封棺一事延後時辰。

風漣隨溟之羽等人靜靜等著溟之葉哭完,其間時不時地看向那和溟之葉一起進殿的少女身上。她依然穿著一身破舊的素衣布衫,枯糟的頭發淩亂披散,爛得不成樣的帽子斜斜擱在頭上,幾乎遮去大半張臉。渾身上下唯獨一雙深碧色的眼睛明亮奪人,宛如綴了漫天碧綠的星子。

她漫不經心地在殿堂裏晃悠,目光流轉不停,中途在水晶棺中人的臉上掠過一下:“埋個人而已,還有力氣布置這樣大的排場。”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難免刺冷,溟之羽心中雖有芥蒂,卻不好發作,只靜靜撫摩著溟之葉的頭發。許久過去,哭聲漸漸低下,溟之葉抽噎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溟之羽輕聲道:“阿葉,回去睡一覺吧。”

溟之葉哭著搖頭:“我要陪姐姐!姐姐沒死,二哥,你快把姐姐抱出來,別叫她真的死了!”

少女語氣鄙諷,毫不掩飾:“死了死了,死絕了死到頭了,死得灰也不剩了。”

溟之葉猛地回頭,一雙充血的眼睛狠狠瞪過去。她還沒說什麽,他身子突然用力抖了一下,暈昏

過去不省人事。

她楞了一下。

溟之羽忙抱起他,探了探他的心脈,微微松了一口氣:“可能是一時氣血攻心,睡幾個時辰就沒事了。”

“死葉子,嚇了我一跳。”少女拍了拍胸膛。

風漣凝著她:“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

少女冷冷瞥她一眼:“跟你有什麽關系?”

溟之羽輕柔撫捋著溟之葉的發絲,擡頭看了看少女:“是青磲邊境的居民吧。阿葉說,是在返城途中遇上你的。”

少女沈默。

“既是青磲人,為何要來雲羽?”風漣淡淡問,“也想找星宿?”

少女也不避諱,嗤笑一聲道:“是又怎樣?好東西人人都想要,他們尋得我便尋不得?”

風漣自然不想與她多說什麽,也無意告訴她星宿如今的真實下落,向溟之羽道了聲告辭,離開了陵宮。

城闕高立,臨欄遠望,茫雪浮沈的盡頭,依稀看見塵煙冥暗,滾滾如流,仿佛正掀起一場殺伐大潮,向此處奔湧。

風漣眉一凝,正在這時,驟然聽見一陣嘹厚的號角鳴聲從遠處傳來。一陣下去又起一陣,渾沈悠長,撼人心魄,久久回蕩在雪嶺大地之上——

是敵軍襲城的軍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