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睿耀三個月實習期快到了。

楊蓉蓉被廖總叫過去, 廖總辦公室在董總前面一間。公司有內部消息傳，要去董總那就必須先經過廖總的辦公室，這就是廖總要這間的用意, 廖總is watg you。

楊蓉蓉知道後，還內心想了想，廖總常往國外飛，真能隨時監察嗎？但下面的人揣度上面的人的心思, 總是深不可測、半真半假。

廖總辦公室很大。

書櫃、商務桌顏色很深，但廖總這樣一個女強人完全駕馭得住, 廖總常年抽煙，煙灰缸裏煙灰滿滿, 抽起煙來比男人還兇。

廖總頭發燙過，眼神有點悍，嘴唇較薄, 說話帶著一股德國腔調。廖總先生是長江學者、教授, 一心撲在學術上，兩人育有一個七歲的兒子。

廖總自身是德國大學訪問學者, 學歷很高, 很有頭腦。當時面試楊蓉蓉，就問過除了英語還會什麽, 楊蓉蓉想了想，說還會幾句德語。邵泓哥哥私底下教她的。結果廖總當場就用德語面試, 幸好她聽懂了，結結巴巴說了一兩句, 廖總笑了，過關。

辦公室氣氛比較嚴肅，墻壁上掛著廖總與國家領導人握手和合影的照片。地理信息工程很重要, 每屆領導人都有重視這個領域。

廖總把她叫過去多半是為了鐘睿耀的事。

廖總手上的煙往煙灰缸裏一摁，滅了，下巴點了點，“坐。”

楊蓉蓉順從地坐到廖總辦公桌前面的椅子裏。

廖總打量了她一下。

楊蓉蓉今天穿的是一套白色套裝，倒也顯得柔和、整潔、專業。

“鐘睿耀在你手下實習得怎麽樣？”對方開門見山。

楊蓉蓉心想，真正要用鐘睿耀的人是廖總，但是廖總還特地先開口問問她的看法。

她總結。

“聰明敬業，能力很強。”

廖總頭微微往後一歪。

楊蓉蓉知道，她還得補充一些信息，廖總還想聽她往下說。

“他在數據部實習的這塊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在國際業務部，他上手很快，除了看過一些重要國際項目資料，”楊蓉蓉想了想，“還私底下找我借過大學專業課的書。”

這一點倒是真的。

其他人的目的可能只是通過實習期就夠了，但鐘睿耀實習後，還會特地補充專業知識，有針對性地提升硬核功底。

廖總果然感興趣了，眼睛裏露出讚許的目光。

楊蓉蓉想，果然廖總對鐘睿耀期盼很深。

廖總口上道：“他看得懂嗎？”

楊蓉蓉：“主動想看說明了一種態度。”

廖總回想想了想，手指抵著太陽穴。

“他當時來見我，我們在咖啡廳見面，他簡歷只寫了一張紙。”

楊蓉蓉：“可能本人比簡歷更自信。”

廖總篤定地笑了笑，同時看了楊蓉蓉一眼，“你對他評價不錯？”

楊蓉蓉淡淡：“是個優秀人才。”

公司允許職場戀，尤其軟件部很多碩士、博士需要考慮婚戀問題，數據部則多為女性職員，兩個部門成了的不少，公司發現這樣一來反而提升了員工的穩定率，降低了流失率，同時夫妻雙方天天一起上班下班，感情更好，更安心在公司工作。

但是楊蓉蓉目前沒正式公開鐘睿耀與她之間的關系，倒也不是故意藏著掖著，只是從鐘睿耀的角度考慮，對方當然更希望自己憑本事立足。

她答得都是人之常情，廖總沒什麽好說的，只是瞥向她的眼神某一刻有點虛，楊蓉蓉知道是為什麽，公司內部有規定，要成為部門主管至少要三到五年資歷，楊蓉蓉明顯就是管理層後備役，然而現在空降了一個鐘睿耀，廖總心中人選恐怕就要重新排列。

楊蓉蓉心中清楚。

不過她沒說什麽，也沒覺得不公平，鐘睿耀的優點她會如實稟告，但是主管的位置，她也會當仁不讓，各憑本事。

十二月。

公司各部門一直正常運營，國內部門招標投標承接國家各省市項目，軟件部自主創新再次獲得上面的表彰，國際部倒是遇到兩次突發重大事件。

一次發生海嘯海底光纜斷了。

數據通通傳不過去，她們部門與國外對接公司急得要死，幸好後來又修好了。楊蓉蓉她們簡直難以想象海底光纜是如何修覆的。真是科技時代。還有一次大雪把電線桿壓倒了，癱瘓了一大片電網，數據部正在趕項目deadline，好在最後也趕上了交付時間。

她們這邊快過年，但國外只以聖誕節為主。

北歐客戶來中國。

數據部項目經理、重要技術人員，還有她們國際業務部跟北歐客戶一起在大會議室開會。會議室很大，橢圓形會議桌。旁邊一個立式咖啡機。先是北歐客戶入座，對方是北歐第三大公司，楊蓉蓉負責的正射影像項目就是他們公司的，雙方認識。

鐘睿耀也從會議室大門入場，一身修身藍黑色風衣，手上腕表鋼冷色。鐘睿耀本就個子很高，這款風衣是窄版把他整個人顯得更高挑更修長。會議室白色燈光的光打下，鐘睿耀器宇軒昂、儀表非凡，風度翩翩，喉結到衣領有種驚人的微美。連北歐公司經理見了他都不由得站了起來。

北歐經理：“Rose，這是你們新的項目經理嗎？”

楊蓉蓉：“對，他很厲害。”

鐘睿耀通過實習期後，一舉為公司拿下好幾個美國項目。

快到年底。

兩人商量著回哪邊過年，鐘睿耀想帶楊蓉蓉去他家。楊蓉蓉每年都跟沈阿姨、鐘叔叔他們拜年，節日也時常問候，但是沒正式去他家吃過年飯。

“漂亮媳婦總要見公婆。”

楊蓉蓉：嗯？？？

“見完爸媽，就回我家。”

楊蓉蓉知道鐘睿耀指的是自己的父母莊淑芬楊毅，她好猶豫，但對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又給她做了好幾天的思想工作，不答應都沒法了。

現在沈阿姨居住在深圳，跟鐘睿耀團聚了。很少回北京。

沈阿姨的公館有圍墻和黑色鐵門，外表看比較樸實進入鐵門是一個小石磚鋪的草坪，嫩草叢中間鏤空鉆出來，栽著古樹、盆栽，院子四角各一座小噴泉，中間是一個大一些的古典噴泉。

庭院連著一排玻璃門。

披著乳白色披風的沈雲阿姨、保姆阿姨都紛紛出來迎接他們，鐘維民叔叔跟在後面。

楊蓉蓉：“沈阿姨好，鐘叔叔好。”

鐘睿耀看了她一眼：“該改口叫爸媽了。”

楊蓉蓉微微羞澀：“爸、媽。”

鐘叔叔、沈雲阿姨：“哎！好好，蓉蓉來了就好。”

還有一個小男孩穿著一整套小西裝也蹬蹬蹬跑出來，朝鐘睿耀大叫。

“哥哥！”

沈雲阿姨和鐘維民叔叔生了二胎，小名叫天賜，從小在深圳長大，寵溺過頭，但小嘴特別能說。對方一見她，又喊道：“阿姨，怎麽你也來了。”

楊蓉蓉眼睛閉了閉。

以前對方小，她不跟對方計較，現在對方喊鐘睿耀喊哥哥，喊她喊阿姨。

沈雲立刻：“叫姐姐。”

對方大概是看她穿著正裝，板動著小身板，“不嘛，明明就是阿姨。”還朝她做了一個鬼臉。小家夥還沒得瑟多久，鐘睿耀就面帶笑容過去，然後就把鐘賜一把拎起，作勢要往噴泉裏淋，鐘賜被懸在半空，大嚷大叫，鐘睿耀陰著臉，一臉笑吟吟，“叫她什麽？”

鐘賜垂死掙紮著，四肢聰明地纏在鐘睿耀身上。

鐘睿耀故意不給他力點支撐。只是站著，讓他空懸。鐘賜小臉開始充血。

“我錯了，錯了，哥。”

“叫她什麽？”

“阿，姐，姐姐！”

“叫什麽？”

“姐姐姐姐！”

頭還是被淋了一下。

鐘賜啊的大叫。

“叫嫂子！”

“嗚嗚，嫂子……”

沈雲阿姨和鐘維民叔叔一如既往的熱情，餐桌上的菜都快堆不下，樣樣都是好菜，楊蓉蓉有點壓力，慢條斯理地吃著，鐘睿耀幫她解圍，只有鐘賜在桌上吃一會時而不時瞟瞟她，“這個你沒吃過吧。”“這個，你吃過沒，可貴了。”

沈雲、鐘維民兩人訓斥道：“鐘、賜！”

保姆阿姨在餐桌旁打著圓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鐘睿耀黑眸一閃，筷子一停。

“你就吃過七年飯，還有一兩年連牙齒都沒有，只會喝奶，哇哇大哭，尿床尿褲子，在那秀什麽，我們在場人吃的飯都比你多，再鬧我就讓她們把你小時候尿床的被子拿出來給大家看。”

鐘賜小臉通紅，小腿亂踢，大聲反駁。

“我沒尿床，我沒尿過床，我已經是大人，不尿床了……”

鐘睿耀優雅給她夾著菜，再也不看他弟弟一眼。

晚餐結束。

傭人們收拾著餐具，沈雲阿姨不讓她幫忙，讓她去客廳吃水果，鐘賜見她坐過來，小臉一擺，哼了一聲。一個人在那玩國際象棋，等著鐘維民叔叔陪他下棋。

楊蓉蓉看了看。

國際象棋，以前單婷婷教過她，單婷婷可是從小有老師專人教授的，練了好幾年，技術應該不差。

楊蓉蓉：“要不我陪你下一盤？”

對方小白眼一翻。

楊蓉蓉：“過了這村可沒這店，我一發話，你哥更不可能跟你下。”

對方衡量了半天，小鼻子一哼。

“來吧，輸了要淪為我的手下敗將，可不要哭鼻子。”

楊蓉蓉：“廢話少說，反派死於話多。”

那小子一楞。

兩人開始下棋，鐘賜顯然也是經過專人教授，下法非常淩厲，楊蓉蓉比較手生，好在她是理工科，邏輯推算強，最後硬是憑著過硬的心理素質下贏了。

對方楞住了。

楞楞地看著棋盤好一會。

楊蓉蓉擺出風輕雲淡的樣子，“你也不過如此嘛。”

鐘賜眼皮子一抖，聲音有點顫，轉頭望向鐘睿耀。

“哥哥，她把我下贏了，她贏了我。”

鐘睿耀走過了，居高臨下看了看對方，又往她臉上看了一圈，給她擡轎。

“你嫂子本來就厲害，連我都贏過。”

對方不可置信。

“還贏過哥哥？”

鐘睿耀下巴一揚，眼神一擡，迅速與她交匯。

“當然。”

對方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楊蓉蓉被鐘睿耀拉到庭院，兩人卿卿我我了一會，楊蓉蓉：“我什麽時候贏過你？”鐘睿耀頭埋在她脖頸間悶笑，眼皮往上一掀，勾人，“臥室裏。”楊蓉蓉立刻想打對方。

鐘賜垂頭喪氣了好一會。

沈雲阿姨把以前的相片冊翻出來，楊蓉蓉看著鐘睿耀小時候各種照片，好想回到了鐘睿耀的童年。

鐘賜也在旁邊趴著看。

以前照片有的是黑白，後面才漸漸是彩色。背景、服裝雖然洋氣，但是會有一定的時代感。鐘賜開始嘚瑟了。

“我比哥哥小時候帥。”“我比哥哥小時候好看。”

“我的小汽車比我哥的潮。”

楊蓉蓉對別的容忍度還比較高。

但一聽到對方竟敢自不量力說自己鐘睿耀好看她就不能忍了。

沈雲阿姨她們不再客廳，楊蓉蓉立刻上下審視著鐘賜。

“你，就你個小胖臉、塌鼻子，哪裏比得上你哥。”

“你哥當年要品味有品味，要仙氣有仙氣，往走廊要走一堆阿姨嬸嬸們想抱的，你有什麽！”

“你哥才是真正的美顏盛世。”

鐘賜估計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

整個人楞住了。

鐘睿耀在旁邊樂不可支。

楊蓉蓉同樣學著鐘賜以前的樣子哼了一聲，還繼續補了一刀，“你哥還有腹肌、還有胸肌呢，你有什麽，就一個胖墩墩的小肚子。”

對方兩眼發滯，癟嘴要哭。

鐘睿耀還壞心地配合著戳了戳鐘賜的肚子，“是軟塌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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