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餐廳格調高雅, 大多是金白色裝潢，四面很多鏡子和高大的花瓶。花瓶裏盛著清澈的水和花。

一行人從地下車庫直接上去。

沈雲款款走在前。

他們幾個跟在後面。

服務員從大家入門而進就一直引領著方向，空氣裏流淌著鋼琴聲, 楊蓉蓉看見服務員正想為沈雲拿她脫下的披肩, 鐘維民叔叔早已上前托在手臂裏，大老板式伸出胳膊讓阿姨傍著他，同時望了男服務員一眼，對方不由自主退了兩步。

楊蓉蓉和鐘睿耀在後面看著大人們的舉動。

兩人相互甜甜地笑。

楊蓉蓉：“鐘叔叔好護妻。”

鐘睿耀笑吟吟：“那是, 我爸很強的, 就只比我差一點。”

楊蓉蓉打量了鐘睿耀一眼，就不怕被鐘叔叔聽到。

鐘睿耀像是明白她眼神的含義。

神情特別驕。

“我五歲就懂這些了, 我爸爸直到遇到我媽媽才懂。”他爸輸在起跑線上，沒辦法補。

楊蓉蓉：行行行，瞧把人給得意的。

四人落座。

大大的白色餐盤上是折得豎起來的厚厚餐巾。

楊蓉蓉學著大人們的樣子入座。

大姑經常會帶她們去很貴的餐廳, 她對環境氛圍倒沒有緊張感, 但是自己對法餐不熟又是跟鐘睿耀父母一起吃，她很擔心自己的舉止。

鐘叔叔像看出她的內心想法。

大手把餐巾鋪好後，很大氣地笑著安撫道：“我對這些也不懂, 蓉蓉啊，我們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你跟我都不要在意那些虛的。”

鐘維民叔叔居然主動這樣說。

沈阿姨和鐘睿耀也微笑同意。

鐘睿耀笑吟吟：“法餐我也吃得不多。”

楊蓉蓉面露不信。

鐘睿耀轉頭對她笑道：“平日我們只有學校食堂可以吃。”

楊蓉蓉頓時理解了，感覺肩上輕松多了, 原來小耀平日吃食堂, 不過一舉一動還是特別註意，不想自己在他們面前鬧笑話。

鐘睿耀見楊蓉蓉動作自如很多, 眼瞼輕輕笑了笑。沈雲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學校食堂是吃得多, 但家族聚會也不少，他們有專門這方面的禮儀老師。

這孩子對蓉蓉的心意真的是……她也不拆穿。

餐單特別厚特別有分量。

沈雲阿姨點完後把餐單交給楊蓉蓉，讓她看看自己想吃什麽，楊蓉蓉接過來，厚厚的一疊照片精美，每道菜的擺盤都很優雅很像藝術品。

西班牙伊比利亞火腿、意大利生鮮小牛肉配黑松露、煎法國鵝肝看起來也很高級。

只是自己實在不知道點什麽好。

也怕點到太貴的。

對東道主不好。

鐘睿耀跟她並排坐著，這是一個四人座卡座，座位色調高雅，頭頂的水晶燈非常精致，紅酒杯亮晶晶的，鐘睿耀黑黑的腦袋湊過來，頭挨著她的頭。

“跟你一起看。”

鐘睿耀修長的手指一邊翻著餐單一邊給她介紹。

“黑松露卡布奇諾奶油蘑菇湯要不要嘗一嘗？裏面有蘑菇。”

那些高貴的餐點通過鐘睿耀這樣一說頓時變得親切很多了，楊蓉蓉心裏悄悄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有勇氣正視這份餐單了。

鐘睿耀在她耳邊笑。

“一個人在對方心中是什麽分量，對方就會用什麽地位待遇邀請她進餐。”

“我母親呀，肯定覺得你優雅可愛又藝術才會選擇法餐。”

兩人竊竊私語。

鐘睿耀白皙的臉快挨著楊蓉蓉嫩白的臉，像兩個青春期最純潔無瑕少年少女的模樣，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青春的美好。

楊蓉蓉偷偷。

“阿姨定的餐廳十分雅致，我也喜歡法餐只是比較陌生。”

鐘睿耀幫她前菜主菜甜點點完，也一同把自己的點好了，鐘睿耀白色毛衣高雅，他手一揚，把餐單遞給旁邊穿著西服的服務生。

“就這些。”

服務員微微躬了一下，像訓練有素的管家一樣問：“請問要開酒嗎？”

鐘維民叔叔要開車不喝的。

但他招呼著她們。

“來瓶紅酒。”

“再來瓶香檳。”

一頓餐可以又喝香檳又喝紅酒嗎？

楊蓉蓉不清楚但心裏默默記下了。

餐桌上有面包用很精致文藝的小竹籃裝著。旁邊是黃油和摸黃油的刀叉。鐘睿耀幫她抹了一片，楊蓉蓉輕手輕腳嘗了嘗，有點幹，一吃面包屑就往下掉，但抹過黃油味道挺好的。

香檳、紅酒都上了。

服務生很專業地給她們倒著紅酒，紅酒順著透明的杯壁往下流，楊蓉蓉隱隱聞到紅酒香氣。香檳如如法炮制，金色小氣泡直往上沖。

沈雲阿姨舉著香檳很優雅地跟她們幹了一杯。

“來，蓉蓉，我們碰一下，不要管你鐘叔叔。”

鐘叔叔也不惱，笑呵呵地用裝著水的玻璃杯一同跟她們幹杯，四只玻璃杯一起碰了一下，鐘睿耀笑吟吟地望向她喝著香檳。

楊蓉蓉學著沈阿姨的樣子輕輕品了一口。

甜甜的，像汽水，挺好喝的。

有小氣泡不斷往嘴裏蹦。

楊蓉蓉剛想說，好像我們小時候喝得汽水哦，但又怕在這種大場面說出來被笑話，沒想到鐘睿耀主動挨在她耳邊道：“像不像小時候的汽水？”

楊蓉蓉眼睛一喜，原來鐘睿耀也這樣想！

“真的有點像也。”不過香檳是香檳，汽水是汽水。

鐘維民看著兩人竊竊私語。

“在聊什麽，兒子，說出來給我們聽聽？”

楊蓉蓉甜甜地笑。

“我們剛剛想起了以前喝汽水的日子，那時候您總是帶著小耀去冰棒房，每次一批就是一大箱，筒子樓的人可羨慕了，大家都批不了那麽多。”

一提到舊時光。

鐘維民叔叔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沈雲阿姨對那段時間也很感興趣。

鐘維民叔叔說著過往，沈雲感慨：“日子雖苦，但人更純粹。”

兩人又四目相對。

鐘睿耀、楊蓉蓉相視一笑，吃著這份狗糧。

服務生給每人上了一份湯。

湯盛在圓圓的盤子裏，楊蓉蓉用旁邊很重的大勺子喝著，這種體驗還挺新鮮的。

鐘維民：“現在廠裏怎麽樣？大家還好吧？”

楊蓉蓉喝完一口湯，擦擦嘴。

“廠裏之前改名科技集團上市，大家都有股票了過得紅紅火火。前兩年改制，一刀切，很多人下崗了……”廠裏買斷，四十五歲退休，當時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感覺天塌了。大姨莊賢原本在銀行風華正茂升到了科長，也因為這個定下內退。那個時候有不少電視劇反映這些，光楊蓉蓉有印象的就有《車間主任》，不知道前路如何的時候大家渴望在電視劇裏看到自己、希望看到自己的命運能有一個有力依靠。

沈雲幾眉毛幾不可聞地一動。

沒想到小姑娘看著可愛，但對這些大環境局勢很敏銳。

“後來經濟好轉，大家也開始適應了。一些人另謀出路，敢往外面的世界闖了，有的跳槽了，另一些人下海做生意，抓住時代的浪潮。”

鐘維民點點頭。

讓他想到了自己。

時代、環境、機遇與自我，他深有感觸也深知其中過程。

鐘睿耀聽著這些沒有作聲但在沈思。

鐘維民端著杯子大口一抿，才發現是水，四個人都笑了。

楊蓉蓉不想氛圍有點重，於是輕快道：“現在筒子樓的孩子們都可有出息了，邵泓哥哥去德國留學了，清華本來就是工程最厲害嘛。”她敏銳感到，她一提邵泓哥哥鐘睿耀的目光就警告式地盯過來，楊蓉蓉縮了縮肩，飛快吐了吐舌頭，繼續道：“冬梅姐姐也很厲害，在上海找到工作了，春梅姐姐談了個對象，好像快結婚了。”

鐘睿耀眉一挑，感興趣：“要結婚了？”

楊蓉蓉懷疑鐘睿耀是對結婚兩個字感興趣。

鐘維民、沈雲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大人們更多的是欣慰：“好好好，這個好，孩子們有出息比我們那一代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錯！”

同是大人他們非常了解家長們的心。

楊蓉蓉嘻嘻點頭附和。

她們這一代可是很厲害的，都是靠自己考上的大學找到的出路。

主菜也上來的。

楊蓉蓉點的是烤深海挪威鱈魚配新西蘭野米和松露奶油汁，她其實想點咖喱波士頓龍蝦但是擔心咖喱味大。

鐘睿耀點的是頂級帶骨眼肉牛排配波爾多紅酒汁。楊蓉蓉看著鐘睿耀的漂亮餐盤自己咽了咽口水。法餐儀式感很強，餐一道一道上，每次吃完收完盤子才上下一道，導致她看到鐘睿耀的就覺得好看。

鐘睿耀瞥見楊蓉蓉的眼神，刀叉優雅自如地切了一塊，蘸了蘸醬遞到她盤子裏。對方的眼睛像含著蜜一樣望著自己。

“嘗嘗。”

楊蓉蓉被鐘睿耀的目光蠱惑，伸出叉子叉到自己嘴裏。

鐘睿耀眼睛彎起來。

“好吃嗎？”

楊蓉蓉腮幫子鼓鼓，瞇眼笑直點頭：“好好吃。”

沈雲和鐘維民看著兒子的舉動也在那笑，楊蓉蓉連忙低下臉不太好意思，鐘維民叔叔倒是很大方，還跟著切了一塊送到沈雲阿姨嘴邊。

“不能讓年輕人比我們還會玩。”

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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