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大年夜, 蓉蓉又跟莊淑芬楊毅回孝感。

工校此時全校師生全部放假，外面的商鋪也都閉店過年，不比城隍廟熱鬧, 但楊家有楊韻有楊曉梅, 那熱鬧就跑不掉。

每年去莊家蓉蓉知道自己全家是最好看的，但每年去楊家蓉蓉就有些緊張，楊韻大姑實在太時髦了，石歡堂姐也很洋氣, 蓉蓉不想輸, 她也要漂漂亮亮才行。

楊家門一開。

楊韻就迎了出來。

她穿著一件顯腰身的黑色長羽絨服，駝色羊絨圍巾, 頭發燙的是黑色中長波浪卷，唇色正紅，人還未走近, 身上就一股香噴噴的美人香。

蓉蓉一把被自己最喜歡的大姑抱住。

楊韻用臉蹭了一下她的小臉。

蓉蓉咯咯笑。

楊韻：“我的寶貝嘞, 大姑想死你了。給大姑看看。蓉蓉又長高了，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了。”

那個年代，楊韻就已經早早紋了眉, 還紋了黑眼線。

莊淑芬、楊曉梅的眼線就是楊韻帶著她們去紋的。

在蓉蓉看來，楊韻的輪廓又有女性的嫵媚，又有點剛，但正是這份隱藏不漏的勁, 讓蓉蓉覺得大姑的話特別有可信度。

一個厲害的人誇獎自己的話, 往往會帶來千鈞的力道。

蓉蓉扛不住大姑的熱情，也滿心喜歡大姑這種奔放與親熱。

時髦有錢還有本事的美人大姑對自己熱情摟抱, 誰不喜歡這種受對方喜愛的感覺呢。

石歡堂姐梳著一個單馬尾，比自己大三歲, 肌膚瓷白瓷白，氣質很好，蓉蓉靜悄悄觀察著石歡堂姐，堂姐的衣服好好看，幸好媽媽給自己買的這件也沒輸，蓉蓉放心大膽跟堂姐玩起來了。堂弟方俊生那就是個小滑頭，在楊家滿屋子躥，被楊曉梅扯著嗓子喊要揍他，全家早就知道這是他們母子常態，見怪不怪了。

蓉蓉跟大姑爹小姑爹問了好。

一般來說，大姑一家人應該在公公家過年的，但大姑比較狠，年就是要在自己家這邊過，初二初三再由姑爹石虎開車送她們去廣州公公家拜年。

楊家比較註重學業。

爺爺楊德善問了蓉蓉和石歡兩個小女孩的成績，蓉蓉一直在崇城，身邊只有鐘睿耀在北京念書，她不太知道其他人的實力。

聽到堂姐石歡說，考了班上前五，開始學英語了，被爺爺表揚後，蓉蓉心裏大概有了點數。

楊德善又和藹地問蓉蓉。

“書念得怎麽樣了？”

爺爺說話做事都有一種文人的從容清淡，讓人覺得在他面前若是太大聲不守禮貌都是一種輕慢、不恭敬。

蓉蓉略有點緊張。

“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三。”

石歡堂姐很驚訝地瞥了她一眼。

“這麽高？”

楊韻：“你妹妹考得好，你應該恭喜她，心胸放大氣一些。”

楊韻對女兒為人處世一直言傳身教。

她希望把孩子培養成一個心胸大氣、有大格局的人。

石虎護著女兒：“我們歡怎麽不大氣。”

蓉蓉沒有多嘴。

大姑家的事是不能由她插嘴的，她們一家人再怎麽爭，也是她們家庭內部的事，外人說話就不好了。

而且爺爺這個長輩還沒發話呢。

蓉蓉安靜地看著爺爺的臉，一時間有點大氣也不敢出，她也想知道爺爺對她的評價。

爺爺笑吟著點了一下下巴。

“不錯不錯。”

“第一難得，要繼續進步。”

爺爺的表揚只有簡短兩句。

但蓉蓉心裏像盛開一朵花，爺爺是校長，自己被爺爺表揚了呢。

楊毅也滿臉高興，揉了揉蓉蓉小腦袋：“聽見沒，要繼續進步。”

蓉蓉：“聽見了，我要聽爺爺的話，繼續進步！”

莊淑芬：“要向你堂姐學習，你堂姐都會英語了，還有特長。”

爺爺楊德善發話。

“歡歡、蓉蓉都很不錯，都是楊家這一輩的才女，楊家後繼有人。”

蓉蓉望向堂姐石歡。

石歡臉上還有點不怎麽高興。

蓉蓉摸摸鼻子，想著怎麽讓大姑和堂姐高興。

蓉蓉謹慎地說：“大姑，堂姐年級比較高，所以功課比我難，到時候換我上三年級，我可能還不如堂姐。”

堂姐臉色這才轉晴。

楊韻笑著捏了捏蓉蓉的小臉。

“小家夥，是不是接了你爸爸的代，真會說話。”

她這個弟弟就是超會給她灌迷魂湯。

楊毅：“喲，看我幹什麽，我這不長期在你手下作鬥爭搞出來的求生欲嘛。”

楊韻：“哈哈，你個大少爺，誰還敢讓你求生。”

蓉蓉看著楊韻和爸爸的談笑風生。

小手擦了擦額頭。

心想，這應該不是接爸爸的代吧，她怎麽感覺是受鐘睿耀的耳濡目染？

楊曉梅在廚房裏幫楊母做飯。

楊曉梅朝客廳伸出個頭。

“開放了，大家等著上菜。”

楊家全家人立刻手腳麻利起來，蓉蓉和石歡方俊生三個小孩子都趕緊學起大人們那股麻利勁。

搬凳子的搬凳子，擺勺子的擺勺子。

楊曉梅：“方俊生，碗擺了幾個？”

楊韻把她一撞：“讓小孩擺什麽碗，大人來。”

楊母端著排骨藕塘上桌。

楊曉梅楊韻：“都讓開都讓開。”

石虎趕緊接手：“媽媽，您坐著歇會，我們幾個來就夠了。”石虎普通話不標準，夾著一點廣東話，但配著大姑有時有些誇張的感嘆語氣，一家人特別合。

楊母聽在心裏特別舒心。

“我來就夠了。”

大女兒楊韻最令她省心有面子，找的老公也不錯，有自己的車隊天南海北的玩。

楊母再看看楊毅，兒子就是個葷兒子。

楊毅偷吃了一口菜，方俊生也跟著他偷吃。

楊毅把方俊生小鼻子一刮。

“喲，你怎麽偷吃。”

方俊生：“我沒偷吃。”

楊毅哄自己小侄子玩：“我明明看到你偷吃了，偷吃是不是要打屁股？”

方俊生像泥鰍一樣想躲，被楊毅捏住，在楊毅膝蓋上滾來滾去。

莊淑芬給蓉蓉、石歡夾了幾塊冷盤的鹵牛肉。

“你們先吃、先吃。”

一家人其樂融融吃完年夜飯，又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

蓉蓉、石歡、方俊生還是堅持不住，兩個十點多就睡了，一個熬到十一點多也不行了，小孩子們就先睡到爺爺奶奶床上。

到了第二天，小孩子們都醒得飛快，起得很早。

方俊生搖了搖蓉蓉。

在她耳邊小聲：“快起來，起床有紅包，大姨發了好多。”然後他自己又沖出客廳找大人要紅包了。

蓉蓉耳朵一動，小腿一蹬，也趕緊不甘落後。

這個時候，小堂弟還是很可以得嘛。

堂姐石歡初一下午就走了。

蓉蓉和方俊生相互比誰的紅包多，方俊生比劃著：“我紅包可多了，爺爺奶奶也會給我。”

蓉蓉：“我外公外婆早就給我了。”誰還沒有個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似得。

方俊生湊頭仰望她。

“你們家給你了多少？我們可以對一對，少了可以讓他們以後多給點。”

蓉蓉想，這小堂弟腦袋瓜還很會轉嘛。

蓉蓉：“你多少？你先說。”

方俊生：“你先說。”

看樣子是都不會先說了，蓉蓉心想，得，拆夥。

塑料紅包聯盟。

過年一直在放煙花鞭炮。

教師公寓樓道裏炸了一波又一波，家家戶戶大年三十晚上炸一波，初一初二吃年飯炸一波，隔著鐵皮門，還能聽到鞭炮砰砰砰的悶響。

而且楊毅和方圓山還很壞。

他們楊家的鞭炮響怎麽能輸給別人。

別人家炸一條，楊毅和方圓山就炸兩條，楞是要蓋過一頭。

楊德善和楊家的女兒們在屋子裏笑。

再大的成年男人也跟小男孩沒區別。

煙花鞭炮放了。

蓉蓉就有點想崇城了，每年年後，邵泓哥哥他們一群人都會在筒子樓下放鞭炮，大夥都剛拿到壓歲錢，也有錢買煙花了。

孩子們在樓下放得一地紅紙屑。

最主要的是，她怕鐘睿耀初三就走了。

等不到她回來了。

在楊家已經待了四天多了，再待久洗漱也不方便，莊淑芬楊毅初三下午回去，把蓉蓉高興壞了。

蓉蓉沖回筒子樓，對著鐘睿耀房門一陣猛敲。

紅色福字安安靜靜，動都不動。

房門空空的，沒有動靜。

隔壁隔了好遠的海霞姐姐說：“他們去他表弟家吃飯了，還沒回。”

蓉蓉心想，原來鐘叔叔在崇城還有一個表弟。

她“哦”了一聲。

興沖沖的樣子又有點失落。

到了傍晚，鐘叔叔還沒回。

邵泓哥哥們帶著一幫孩子又要下樓放煙花，蓉蓉其實想去但是又不好主動跟過去，邵泓哥哥在樓梯口看到她了。

小女孩在樓道裏穿著新衣服，紮著新小辮。

又靦腆又不好意思。

邵泓瞥了她一眼。

現在想跟他玩了？

邵泓對著小弟們示意了一下，讓他們先一個個下樓，小孩子們魚貫從三樓下去。

等他們身影轉過拐角。

邵泓才懶洋洋擡著下巴，眼眸俯視她。

“鐘睿耀呢？”

小女孩只是悶著頭，一臉不好意思的笑。

一聲不吭。

邵泓低眸，輕哼了一聲。

算她聰明。

要是對方真敢在自己面前提鐘睿耀……

小女孩頭上紮的小辮子對著他。

邵泓看了好幾秒。

怪可愛的。

又過了一會兒。

邵泓眼眸一動，示意她。

“跟著我，我帶你放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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