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蓉蓉回家, 汽水瓶沒有起子撬不開，長長的透明吸管只能隔在桌子上。

莊淑芬讓她去找小鐘睿耀借一下，筒子樓街坊鄰裏借東西是常有的事, 小雷子家有時炒菜炒著醬油沒了, 哭笑不得地莊淑芬家借醬油，楊毅手一揮：“您拿去用。”甚至直接給遞到對方家爐子上，小雷子家：“哎，謝謝謝謝”, 楊毅笑道：“有啥好謝的。”

小蓉蓉不好意思, 垂著眸，輕嗯了兩下, 小身板卻沒動。

等楊毅回來了，見兩瓶汽水還是滿的，楊毅邊脫衣服邊半開玩笑：“怎麽, 放著給爸爸喝的？”

小蓉蓉臉紅了一下, 小身板扭捏了一下，悄悄跟楊毅商量。

“爸爸，你去借起子好不好？”

楊毅一挑眉, 莊淑芬回他：“咱家沒起子，鐘維民家有一個。”鐘維民老喝啤酒，有起子，她們家不喝酒。

楊毅一拍腿：“行。”

刮了刮小蓉蓉的鼻子：“等著爸爸, 給你拿起子過來。”

長腿一跨, 走道間就開始打著招呼道：“維民，找你借借起子。”

鐘維民探頭出來, 他身材魁梧，顯得又高, 一個腦袋探出來，在小朋友看來是尊龐然大物，但楊毅對著鐘維民卻滿面春風，哥倆好似得，一點發怵與隔膜都不見。

正因為筒子樓右邊走道有楊毅，所以右邊鄰居才能與鐘維民相處無事，幾年下來還能說一兩句話。

楊毅拍了拍鐘維民胳膊上的肌肉：“又壯了。”

男人在一起就喜歡比肌肉。

鐘維民哈哈一笑，頗有些《水滸傳》裏魯智深的味道，他踏回房間，從床上竹席上摸過一把起子：“你拿去用。”

楊毅往鐘維民家掃了了一眼。

床上有個小男孩正在喝汽水，橙色的汽水從細細的吸管吸到他嘴裏，他坐得涼涼快快，鐘維民將家裏唯一的風扇對著小男孩吹，電視機也調到一個最清楚的臺放《西游記》給小朋友看。

楊毅：“喲，你兒子回來了。真俊。”

這小朋友又白又精致，頭發還帶點天然卷，眼睛是茶色的。

楊毅一眼就看出跟筒子樓的小孩不一樣。

鐘維民臉上笑容得更深，不加掩飾地誇自己兒子。

“跟他媽一樣精致，乖巧，鼻子、眉毛長得像我。”

楊毅：“那是，兒子長得像爸，有福。”

小男孩對誇讚沒有反應，繼續吸汽水看電視。

楊毅隨便一掃，屋子角落裏放著一大深藍色塑料筐，全部是滿滿的汽水，床前臺子上放滿了水果，桃子香蕉葡萄，椅子上還有幾袋小朋友愛吃的小浣熊、跳跳糖、和Cheetos奇多，多到堆不下還有一兩袋掉到地上了。

楊毅隨手幫它拾起。

小朋友全程對楊毅沒有過多的好奇，也沒有額外的舉動。

“奇多都有？”楊毅對鐘維民道：“現在小孩最喜歡吃這個，我家丫頭就在小雷子家買了好幾袋，一有錢就去買，一有錢就去買。”

鐘維民被楊毅挑起興趣，盯了盯手上這袋奇多：“是麽？我隨便拿的，讓她們什麽好給我裝什麽。”

楊毅一邊給鐘維民解釋，一邊示意床上的小男孩：“裏面有個圈圈，是個玩家，”楊毅拿著搖了搖，裏面傳來膨化薯條的碰撞聲，“圈圈上有不同的獵豹姿勢，看見著袋子上的獵豹沒？就是它的同款兄弟。”

楊毅給零食放回去。

“小孩子們最愛集這個，最擁有最多誰最神氣，”楊毅看了一眼，“你家這不少啊，小朋友們肯定要羨慕死，記住啊，同款的還可以跟小朋友交換。”

鐘維民臉上笑容更甚。

他沒料到楊毅一來，就告訴他這麽多小孩子的信息，如果不是楊毅，他連現在小朋友喜歡玩什麽、吃什麽都不知道。

至始至終，小鐘睿耀安靜地待在竹席上，優優雅雅地吸著汽水。

講到奇多，鐘維民眼底都大放異彩，他的小臉卻很平靜，直到楊毅要拿著起子離開了，才率先說了一句：“叔叔再見。”

鐘維民關門。

小鐘睿耀邊吸汽水邊開口。

“爸爸，你把起子釘在門口吧，釘低點，楊叔叔家小孩過來借起子，自己就能夠得到。”

他說的自然流暢，思路清晰。

鐘維民竟一點都沒覺察到有什麽不對，凡是兒子說什麽，他立即就開做，直接從床下拿出一套工具箱，拿了把錘子，當當當在門口墻壁邊斜釘了一個釘子。

等楊毅過來換起子。

鐘維民把起子後面用麻繩一穿打了一個結，往釘子上一掛，起子垂掉在墻上。

鐘維民：“以後要用，直接過來拿就是了。”

楊毅微怔了一下，沒想到他行動這麽快。

“好嘞！”

楊毅回望了一眼屋中，小鐘睿耀笑瞇瞇看著他。

汽水蓋撬開了。

小蓉蓉小心地收集好，那個時候瓶蓋後面有層膠，拉一拉還有彈性，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總之小朋友們覺得很稀奇，喜歡留下來顯示自己喝了多少瓶汽水，有的還會開發多種玩法，洗幹凈當橡皮筋什麽的，纏是可以纏上就是愛掉。

小蓉蓉給爸爸媽媽杯子裏倒了兩杯。

杯子裏橙色的汽水。

酸酸甜甜的小氣泡滋滋滋往上蹦。

有一點小零星還跳到小蓉蓉手臂上。

第一瓶汽水倒了兩杯後，就沒剩多少了，汽水瓶看著高看著多，實際上倒出來只有兩杯半的量。

小蓉蓉端給莊淑芬楊毅。

“爸爸媽媽快喝吧。”

全家人一起喝汽水。

莊淑芬楊毅也不客氣，一家三口舉著杯子，小蓉蓉舉著汽水瓶子：“幹杯。”

全家人一起抿了一大口。

“好好喝啊。”

小蓉蓉吸著細細的吸管，第一次用吸管喝飲料，她說不出是汽水好喝，還是因為用吸管吸著所以好喝，但是感覺自己也嘗到了小鐘睿耀口中的“好喝”。

雖然汽水很好喝，但是沒過三天，兩瓶汽水就喝完了。

小蓉蓉舍不得再去換。

一元錢可以換五個牛奶冰棍，最少能吃五天，可是換汽水只有兩瓶，最多只能喝兩三天，但是小鐘睿耀每次出出進進，都抱著一瓶橙色汽水，對著她笑。

小蓉蓉開門就看得見他，關門也看得見他。

有點不想見到他了。

不過小蓉蓉自己沒發現的是，這一周斜對門來了小鐘睿耀，她沈迷於汽水和對小鐘睿耀的糾結中，去左邊走道的邵泓家就去得很少很少了。

又到了周末。

莊淑芬讓小蓉蓉自己一個去鐵路那邊過早。

都是廠裏的。

筒子樓離鐵路那邊只有兩段路，這個區域一排排都是廠裏正式職工的房子，區域與區域之間種著枇杷樹，厚大墨綠色葉子，能結出黃色枇杷，用水泥切成小花壇圍起來。

熟人挺多，廠裏人挺放心。

小朋友快五歲了，平日也會自己去廠商店打醬油。

莊淑芬就讓她一個人去了。

小蓉蓉去了常去的賣餛飩的一家。

那一家裏鐵路軌道遠一些，離鐵路太近的攤位，有時火車突然轟鳴開過來，火車蒸汽轟鳴，上方會噴出黑色煤粒子，落在攤子的碗上、眾人的頭上、衣服上。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這是什麽，久而久之，廠裏人才會過來跟火車有關。

餛飩三毛錢小碗，五毛錢大碗。

小蓉蓉平日只點小碗的。

她挑了一個位置坐好，這家小攤車搭了一個白白的高高的白篷子，正好把暑假夏日陽光遮住一點點。

淺色桌子擺了醬油、醋。

小蓉蓉乖乖坐著，等攤主下餛飩，鍋裏煮著開水，攤主用漏網把餛飩下進去，不一會兒，她竟看到小鐘睿耀和他爸爸開了。

小蓉蓉趕緊低頭。

別來她這桌，別來她這桌。

鐘維民乍一看沒看到小蓉蓉，眼中只有鐵路前所有的早點攤。

他手上拎著兩瓶汽水，問兒子：“今天想吃什麽？”

小鐘睿耀盯著白色篷子下一個小身影。

他今天穿著小背帶褲，肩膀上有兩條小拉帶，棕色小涼鞋。

劉海有點卷。

“想吃餛飩。”

鐘維民：“昨天不是吃過了麽？”

小鐘睿耀看著那個小身影伏得低低的。小腿腿在板凳上。

白篷子下的大片陰影灑在她的小腦袋上，風一吹，白帆一動，大片陽光又灑在她嫩嫩的小脖子上。

小鐘睿耀彎起眼。

“就吃餛飩。”

鐘維民不疑有他，牽著兒子過去：“就吃餛飩！”

小蓉蓉坐著小腦袋都不敢擡。

希望小鐘睿耀去別的攤子，早點攤那麽多，偏偏不想來什麽就來什麽，鐘叔叔竟牽著小鐘睿耀直直來到餛飩攤，還坐到同一張桌子的斜對門。

鐘維民沒料到會見到楊毅的女兒。

“吃餛飩啊？”

小蓉蓉點點頭。

鐘維民沒再多話。

倒是小鐘睿耀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

攤主問要大碗還是小碗。

鐘維民：“兩個大碗。”

小蓉蓉盯著自己的小碗。

……又比她的多。

父子倆在旁邊有自己的話聊。

小蓉蓉則不吭聲，默默扒著碗裏的小餛飩。

就在這時，大風一吹，篷子忽然被一帶，早點攤的桌子本來就不是很穩，這一下桌子上的醬油瓶忽然倒了。

瓶中醬油灑了一桌。

流到了小蓉蓉的小腿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知識點：這邊把吃早餐都叫做過早、吃早點

今日雙更

第二更老規矩，今晚八點前，晚上會發紅包

求一波營養液霸王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