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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就要及笄了,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皆打算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到時也好相個人家。

李明霜和李明月都有些緊張,絞著手中的帕子,相比之下,李明儀雖也緊張,但她知道自己是威遠侯長房嫡女,將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嫁得多差,倒去了幾分對未來的忐忑,心裏也有些期盼著賞花宴。

“五姐姐,你不緊張麽?”李明儀腰身板直得有些累了,見阿寶隨意地靠著車壁,也放軟了身子,靠著阿寶,這樣就不用擔心發飾碰到車壁弄亂了。

阿寶見三個明都緊緊盯著自己,仿佛自己不緊張是件十分稀奇的事情——若是她知道在三個明心裏,她年紀最大是最恨嫁的且似乎是最難嫁的,指不定會吐血。三個稚氣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阿寶馬上一臉正經道:“不,我也很緊張。”

“……”

李明儀和李明月露出一種空白的表情,半晌勉強擠出聲音:“是麽,看不出來。”阿寶只要一正經,就是耍寶的時候,她們姐妹幾個小時候沒少被她逗。

阿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拉著兩個妹妹的嫩手,又拍了拍坐得比較遠的李明霜,含笑道:“不用緊張啦,聽說到時會有很多京中貴女都到,咱們和她們玩在一塊就行了,沒什麽的。”在阿寶看來,這種男女隔著一個湖的距離互相看一眼的相親宴實在是太小意思了,她真的是緊張不起來啊。

在阿寶的安撫下,三個明終於放松下來,不過仍是小心註意著自己的衣服發飾,生怕弄亂了,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馬車到了昌平長公主府時,便見門口出來的街道已經被許多輛馬車擠滿了,看來很多人家對昌平長公主這次的賞花宴都極為重視,皆攜了家中適齡的女兒兒子過來。能得昌平長公主下帖子邀請的,皆是京中勳貴及宗室子弟,家世清貴,除了宮宴,極少會有如此之多的勳貴家族的姑娘公子聚到一起,大家皆不想錯失這個機會,可以到這兒來掌掌眼,將來不管是挑媳婦或選女婿都有個大概印象。

嗯,可以說這個賞花宴辦得特隆重了,不只是年輕的姑娘公子們的相親宴,同樣也是婆婆(丈母娘)相看未來兒媳婦(女婿)的好地方。

下了馬車後,幾個明皆柔順地跟在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身後,自有丫鬟過來引她們進公主府,剛進了二門,便見到昌平長公主帶著十五歲的女兒周瑾迎了出來,見到威遠侯夫人時,昌平長公主臉上揚起了笑容。

“威遠侯夫人,可終於盼到你來了。”

昌平長公主修眉鳳眼,標準的蕭氏皇族的長相,臉上帶笑,明艷動人,頗有王熙鳳的派頭。

威遠侯夫人臉上堆著笑,對於昌平長公主自親來迎有幾分受寵若驚,忙上前見禮。阿寶等幾個明也紛紛上前給長公主及被封為清寧郡主的周瑾見禮。

互相寒暄過後,昌平長公主挨個將威遠侯府的姑娘都看了一遍,又誇讚了一遍,目光多看了阿寶幾眼,心裏有了個概念,方笑著轉頭吩咐女兒道:“阿瑾,帶幾個姑娘去花園那邊的水閣玩罷,可要好好招待她們。”

周瑾頗有其母之風,大方地笑著應答,然後一邊挽著阿寶一邊挽著李明儀,帶著李明霜等人一起往花園中的水閣而去。而昌平長公主側帶著威遠侯夫人及二夫人一起到大廳裏去,長輩與晚輩並不呆在一塊兒,這也是給小姑娘們認識相處的機會。

一路上,周瑾笑著為眾人介紹沿途的景致,很快地便到了花園中臨湖而建的一處水閣,四周植著楊柳,水閣裏已經坐了十幾打扮華麗的妙齡少女,三兩成群地坐在一起小聲說笑著。見到周瑾帶著威遠侯府的姐妹們出現,少女們紛紛起身來迎接。

“好個阿瑾,半天不見人還以為去躲懶了,沒想到又帶了幾位如花似玉的姐妹過來,原來是去迎接佳人了。”一名穿著粉色襦裙的少女走過來,行走間身上的環佩叮當作響,極為悅耳。

周瑾俏皮地皺了皺鼻子,“好你個柳絮兒,又來埋汰我!我帶來的姐妹們都教你摸了個遍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哪有摸遍,至少現在這四位姑娘我都沒有摸過!”

隨著兩人的調笑,閣樓裏的姑娘們都忍不住掩唇笑起來。柳絮兒是翰林院柳大學士之女,與周瑾素來交好,兩個姑娘時常玩在一起,玩笑之間也顯示出她們的親密。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威遠侯府的幾位姑娘來了。”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果然咱們都比不得幾位,竟然讓阿瑾親自迎接,連我這做姐姐的都沒這榮幸呢。哎呀,聽說鎮北將軍的愛女也回來了,不知是哪位。”

阿寶循聲望去,見到一張有些眼熟的臉,長眉杏眼,臉盤兒略大,身段雖然不胖,但卻給人一種略顯微胖的感覺,與時下所追求的弱柳扶風的女子之美態差別甚大。

周瑾眉稍微蹙,臉上的笑容未變,仍是挽著阿寶的手,笑道:“樂寧姐姐,這位就是李將軍的愛女李明錦,以前咱們都見過的。”然後又為阿寶介紹道:“明錦姐姐,這位是我平王叔的女兒樂平郡主。”

哦,原來是平王世子的異母妹妹,江淩薇未來的小姑子。阿寶趁著上前見禮的時候,打量幾眼,心裏暗暗搖頭,知道她為何對自己滿臉敵意了,怕是為七公主出頭吧。如此說來,上回在太子府的事情,七公主也沒討得了什麽好。

樂寧郡主微微一挑眉,上下打量了眼阿寶,冷淡道:“確實見過!不過幾年不見,有些人啊,那膽子也跟著養肥了,連公主都敢不敬。”

水閣瞬間安靜,在場的少女面面相覷,白癡都知道現在樂寧郡主現在是有意針對人了,為避免被殃及,紛紛沒開口說話。

倒是阿寶不慌不忙地笑道:“郡主此話怎講?明錦對公主素來敬重,郡主是明理人,可不要道聽塗說汙了郡主的名聲啊。”

樂寧郡主冷笑一聲,“伶牙俐齒!”

正說著,突然發現閣樓外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眾女擡眼望去,便見到湖對岸的紫荊花樹下不知何時來了一群穿著飄逸長袍的年輕公子,遠遠聽著叫好之聲,似乎是正在吟詩作對子,其中最顯眼的便是昌平長公主之子周禦,長眉鳳目,眉眼溫潤,笑容如沐春風,好一個端方如玉的公子。

那些年輕公子似乎也發現水閣中的少女,邊忙著吟詩作詞邊悄悄往這兒看來,而少女們也擺出最矜持最美麗的姿態,臉上保持著微笑悄然打量對岸中的公子們,比對之下,發現果然其中最顯眼的還是周禦了。?

第 14 章

? 惠風和暢,綠柳迎風,隔岸相望的年輕男女,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阿寶滿臉黑線地看著再也顧不得吵架的小姑娘們,她臉皮比較厚,對著對岸那些嫩生生的少年實在是臉紅不起來,不過怕自己不合群,也只能跟著擺出最矜持的姿態。

對岸那些勳貴子弟顯然也知道水閣裏的姑娘們正偷偷註意他們,皆有一翻表現,吟詩作詞過後,又吩咐仆人搬來桌子文房四寶,將他們先前作的詩謄寫下來,傳予眾人欣賞翻閱。

“阿瑾,不知道他們作了什麽詩。”柳絮兒顯然對那些公子所作的詩詞極感興趣,她出自百年書香世家,父親是翰林院學士,家境薰陶,對詩詞頗有研究,時常招集未出閣的閨中貴女們一起舉辦詩會,在這個圈子裏頗有才名。

周瑾自是知道好友的性情,又見其他的姑娘雖然沒說話,但也隱隱透露出一種想要觀賞一翻的表情,笑了笑,招來一個穿著藏青色襖子的婢女,說道:“你去告訴我大哥身邊的周童,能不能將諸位公子的詩稿拿來讓咱們姐妹欣賞一翻,也合了這大好春光。”

那丫鬟笑著應了,便往湖的對岸行去。

一會兒後,丫鬟帶著小廝周童過來,周瑾手中捧著那群名勳貴子弟的詩稿,少女們皆極有興致地聚在一起觀賞,就見樂寧郡主第一時間拿了放在最上面的周禦的詩稿看了起來,然後嫣然笑道:“禦哥哥的詩果然極具風雅。”當下便朗聲將周禦的詩念了出來。

少女的聲音沒有撥高的時候也頗為清脆,沒有先前的尖銳刺耳,朗朗的聲音傳到對岸,也讓對岸的那群穿著華貴的公子不禁望過來。

見樂寧郡主搶了周禦的詩稿,其他姑娘面有不平,但也不好和她搶,只能拿了其他的詩稿看起來,邊點評一翻,遇到做得好的,也朗聲念出來,聲音傳到對岸,又別有一翻滋味。

就在氣氛正熱鬧時,花園入口出現一群人,已有丫鬟率先過來說道:“郡主,各位姑娘,晉王殿下與七公主到了。”

“……”

聲音嘎然而止,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狀態中。

周瑾第一個反應過來,笑著對陷入沈默中的眾女道:“知道了,各位姐姐,晉王殿下與七公主到了,請你們我一同去罷。”

她們出了水閣,與湖對岸的那群公子一起繞過碧湖,匯集在一株高大的紫荊花樹下,此時正是紫荊花開的時節,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昌平長公主與駙馬周永言走在前頭,晉王與七公主作為晚輩隨行兩側,後頭是一群勳貴之家的夫人們。遠遠的,昌平長公主的笑聲便傳來了,“你們先前在做什麽這般熱鬧,遠遠的便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以周禦和周瑾為首,帶著兩隊人馬走過來給長公主、晉王、七公主請安後,周禦含笑道:“先前見春光明媚,不由興起作了幾首應景詩。”

周瑾接著道:“後來我們也想瞻仰一下哥哥和諸位公子的文彩,便著人拿來諸位公子的詩稿賞看,姐妹們都極感興趣,正一起評賞呢。”

“你們倒是風雅!”駙馬周永言拍掌笑道。

“可不是,聽說禦表哥的詩是作得極好的。”七公主笑語嫣然地插嘴道,嬌俏的眉眼,是個十足美麗的公主,讓一些偷看的勳貴弟子紅了臉。

周禦露出溫雅的笑容,頗有些靦腆道:“公主謬讚了。”

“才沒有呢,表哥作的詩可是連文山書院裏的柳長青先生都讚許過的呢。”七公主看著眼前溫潤如美玉的少年,臉上笑盈盈的,“我這也是聽幾位皇兄說的呢。”為了證明自己此話不假,原本七公主想尋找人求證的,不過轉臉發現一旁的皇兄是皇室中最可怕最不好親近的那個,笑臉有些僵硬了。

在場的人看得分明,不禁在心裏悶笑。

看到七公主的神態,昌平長公主心中微動,說道:“你們倒是懂得熱鬧。今日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我心情也十分歡快,許久沒這般熱鬧了,連賞個景也覺得極為舒心,不知你們可願意陪我這老婆子一起游園?”

駙馬也跟著道:“公主今日可有福了,連晉王和七公主都過來陪你游園。”

“他們自是有孝心的。”長公主含笑道。

夫妻倆一搭一和的,心思敏感的早已猜測出不同來,恐怕今日不只是昌平長公主想為愛子相看媳婦,怕是還有為七公主和晉王兩人分別相看駙馬和王妃的意思。明白這點後,在場的人臉色皆有些僵硬。

在場的姑娘和公子們都出自勳貴之家的多,他們家族並不需要與皇室聯姻,也沒有與皇室聯姻的意思。當然,若換另一個公主來,在場的男人估計會有些意動,可是七公主刁蠻驕縱的聲名遠播,娶她可不是娶了個祖宗回家裏供著麽?還是算了吧!至於晉王……算了,聽過他的事跡後,沒一個姑娘會想嫁給他的,指不定剛嫁他就要被他折磨死了,而且皇上擺明著不喜這皇子,嫁給他實在沒前途。

眾人心思電轉間想了很多,不過臉上仍是笑盈盈的。

昌平長公主將眾人的臉色盡收眼中,在場諸人都是演戲高手,雖然開始有些驚訝,很快便收斂起來。昌平長公主的視線滑過柳大學士之女柳絮兒,覺得甜美精靈的柳絮兒極適合自家那性子陰郁狠辣的侄子,她十分看好柳絮兒。

說來昌平長公主舉辦這賞花宴一半是為了兒子,一半也是得了正德帝的授意。自從正德帝在太子有意提醒中發現,他還有一個五兒子沒有成親,孤家寡人一個,甚至連年僅十八歲的八皇子陳留郡王都有了王妃了,這一發現讓素來不怎麽關心五兒子的正德帝終於決定自己這作父親的要盡職一回,絕對要在今年內將年紀一大把的兒子掃地出門,給他挑個王妃。

只是要給他挑選個王妃也不容易,首先這兒子性格實在是讓人頭疼,除了太子,似乎沒有哪個皇子能與他心平氣和地同處一室的,也沒有哪位兄弟受得了他的脾氣。其次他的事跡及風評在京中實在不好,勳貴大臣少有願意將女兒嫁給他,況且在正德帝表現出對這皇子不喜之後,那些老狐貍們更不會犧牲個嫡女嫁過去了。至於品級低的小世家之女,正德帝再不喜歡這兒子,那也是他兒子,哪裏由得外人折辱?於是他的親事就這麽一年一看地拖延下來,直到太子看不過眼,方提醒了有意忽視晉王的正德帝,才讓他下定決心。

於是昌平長公主得了授意,便決定辦這個賞花宴,宴請京中勳貴子弟到府裏來,讓晉王和七公主自己暗中相看,到時皇帝直接賜婚,也省了諸多麻煩。

至於七公主嘛,她年紀也算大了,正德帝決定一並地將兒子女兒的終身大事都解決了,省得看著兩個剩男剩女在面前晃。而昌平長公主這作姑母的,對七公主的性格是有些不喜的,礙於皇帝的情面,只得答應下來,只要這兩人沒看中她兒子女兒,其他也不關她的事情。

想罷,昌平公主又看向與威遠侯府的幾個姑娘站在一起的阿寶,單從儀容儀姿來看,越看越滿意,倒也適合她的兒子。

各懷心思間,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陪著昌平長公主游園,等游園過後,倒又到清惠園去看戲,今日長公主請了教坊中最出名的戲班子天唱進府來唱戲,據聞天唱唱功極佳,他們年年皆推出一部新戲,且推陳出新,極受各家女眷喜歡。

清惠園中搭了戲臺,眾人可以坐到戲臺對面的閣樓中看戲,端著托盤的丫鬟穿梭而過。

眾人按身份入坐後,臺上的戲也開唱起來。

座分左右兩部分,左為男右為女,中間用屏風隔開,分出男女席。昌平長公主與七公主坐在右邊首位,駙馬周永言與晉王坐在左邊位置,其他人依次坐在其後。這位置沒什麽特別,而特別的是,昌平長公主直接將柳大學士之女柳絮兒及鎮北將軍之女李明錦叫到身邊陪她看戲說話,這便讓人不由多想起來。

其實阿寶被叫來的時候,頭皮也有些發麻,不過仍是和柳絮兒一道大方地過來坐在昌平長公主身邊,陪昌平長公主說起戲劇來,阿寶對戲曲的了解不多,也沒有柳絮兒豐富的學識,很快便淪為了兩人的陪襯。這情景自然讓一些人暗暗嘲笑起來,果然是將軍之女,連戲曲這等東西也說不出個五四三來,文化程度可見十分低。

七公主瞄了眼屏風那邊的男席,倒是可以朦朧地看見幾個身影,視線直直落在屏風後的周禦身上,轉頭又看了眼讓昌平長公主留在身邊的兩女,銀牙暗咬,她知道,這兩人中一定有一人是自家姑母看上的兒媳婦,不管是哪個,她絕對不讓她們嫁給周禦。眼睛一轉,看到屏風後與周永坐坐在一起的另一個身影,七公主心裏有了主意。

“姑母,你怎麽只和她們說話卻不理侄女呢?”七公主撒嬌地道。

昌平長公主好笑地點點她的鼻子,“你這猴兒時常來我這裏玩,和你說話都膩了,倒是明錦丫頭和絮兒丫頭,姑母可難得一見。”

七公主哀怨道:“我就知道姑母不疼我了,不過也怨不得姑母,誰讓明錦姐姐在這兒呢。說來明錦姐姐也是個好的,我以前與她有些誤會,那時是我不懂事,過了幾年不見卻覺得頗為喜歡。明錦姐姐,前些天那事是我與你開個玩笑的,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阿寶驚訝地看著她,雖不知道這丫頭要做什麽,仍是謙遜地道:“公主客氣了,明錦並未放在心上。”

“果然明錦姐姐最好了,我實在是太喜歡了。姑母,明錦姐姐這般好的人,若是能時常見面真是太好了,是不是。”七公主一派天真爛漫道。

昌平長公主有些明白這侄女打什麽主意了,面上仍是笑道:“若是你喜歡她,可以時常招她入宮陪你說話的。”

七公主拍著手笑道:“好,就這麽說定了。”

“……”

眾人差點忘記了現在是來看戲的,只能看著姑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話給定下了,反而是當事人阿寶,一句話也插不上來,便淪為了七公主的玩伴。?

第 15 章

? 女眷這邊心思各異的時候,男眷那邊也各有八卦。

駙馬周永言作為長輩,自然要關心一下晚輩。駙馬這份工作雖然不好幹,但他與昌平長公主之間的感情卻是十分要好,成親前通房雖然幾個,但在尚了公主後,那些通房也譴散了,只有兩個年紀較大的得公主恩賜在府裏養老,但也形同擺設,屁都不敢放一個。夫妻二十幾年,兩人極少紅臉,堪稱皇家恩愛夫妻的典範,時常得到正德帝的表揚。

“令殊啊,近來難得見你,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可別為了工作而累壞自己的身體,省得皇上擔心……”周永言也是個溫和人,與人說話和風細語,皇室中也只有他敢如此與晉王說話,話語中的殷切叮囑關心,也比素來對這兒子沒有好臉色的正德帝稱職多了。

晉王臉色未變,淡淡地回道:“並不辛苦。”

“聽太子說,前段時間竟然有人膽敢闖天牢劫欽犯,當時還讓人逃了,皇上命你出城緝拿犯人,你沒受傷吧?好像後來聽說有勳貴女眷被涉及其中……也不知道何人如此大膽。”

晉王看了眼他憂慮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揚,眼裏有說不盡的冷戾,淡聲道:“不過是前朝餘孽,不成氣候。倒是當時在驛站多虧了鎮北將軍大人的愛女李姑娘相助,方能及時捉拿住犯人。不過好像李姑娘不慎受了傷,也不知道她的傷好了沒有。”

難得他突然說這麽多話,周永言父子皆有些驚訝,後頭坐在附近的勳貴弟子也拉長了耳朵,想聽聽鎮北將軍之女當時又做了什麽兇殘事情,那時看到晉王護送鎮北將軍家女眷的車隊進城,鬧得流言滿天,可晉王府衛嘴嚴,是以沒有人知道那時發生什麽事情。

坐在周永言身邊的周禦聞言微微蹙了下眉,然後悄然看了眼晉王,腦海裏忍不住想起方才在花園裏看到的姑娘,他先前見過她的畫像,但卻沒有真人來得生動靈活。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十二歲那年,他在宮裏見過她一次,當時中秋宮宴,宮裏出現刺客,一個矮小的姑娘幹凈利索抄起身下凳子將挾持五公主的刺客拍暈了。他還記得當時那一幕,全部人都用一種驚呆兼驚嚇的表情看著她,而小姑娘拍完人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馬上改變表情,換了一臉驚嚇的模樣,倒在身後發抖的宮女懷裏。不可否認,當時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他只想爆笑,明明她驚嚇的模樣表演得十分逼真,活靈活現,臉都逼得發白了,可是他卻感覺到她只是為了合群而假裝出來的。

很多人都說鎮北將軍之女做事出人意表,不是賢妻之選,可是他卻覺得這個姑娘活得十分真實有趣,只可惜男女有別,他極少能見到她,大半時間她常到邊境陪伴父親,更少見了。這次她回來,母親曾同他透露,皇上正欲重用鎮北將軍,母親也覺得鎮北將軍之女是個賢妻人選,欲選她為媳……

想罷,溫潤的面容難得有幾分發熱,不敢再深想。

臺上的戲正唱到高-潮,晉王突然起身,表示到外面走走,周永言知曉他不耐煩看這種戲劇,而且剛才游園時估計該看的也看了,含笑叮囑幾句,便讓他離開了。

*****

“令煦表姐,別走這麽快,小心摔跤。”周瑾叫道。

七公主蕭令煦回頭看向表妹,微微挑了下眉,努力壓抑住脾氣,笑道:“阿瑾,你不是說帶我們去個好地方麽?還是快點去吧,免得呆會戲唱完了,姑母要尋我們。”說著,七公主拉住走在後頭的阿寶,努力擠出笑臉,說道:“明錦,你說對吧?”

阿寶努力壓抑住欲抽回手的沖動,笑著應了聲是。

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老媽子,帶著三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在別人家亂闖,這感覺實在不好。

戲看到一半時,七公主明顯覺得無聊了,昌平長公主便吩咐女兒帶著阿寶、柳絮兒和七公主在公主府走走,周瑾笑著應了,突然一臉神秘地對幾個姑娘道帶她們去個好玩的地方。離開時,阿寶還能感覺到其他的姑娘安安份份地坐著陪大人看戲,但那眼神卻是十足的羨慕嫉妒——阿寶總覺得昌平長公主對她似乎另眼相待,七公主的態度也轉換太快了,有些Hold不住啊!

“表姐別急,很快就到了。”周瑾仍是笑吟吟地道,不急不徐,小小年紀,威儀盡顯,比七公主還能沈得住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穿廊過院,經過一條九曲回廊,走過一道月亮門後,來到一處名叫綠柳山房的院子。這處院子安靜而幽深,整個院子以林木為主,遠遠望去,一片翠綠色,仿佛置身在清幽的森林之中。

“就在前面啦,你們過來吧。”周瑾笑道,帶著幾個姑娘走入樹林中以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很快便來到一處假山,假山有五米高左右,山下一條平石砌成的階梯繞山拾級而上。

周瑾笑著請她們上去,幾人不知其中乾坤,一臉狐疑地跟著上去,直到爬到山頂,看到建在假山之上的亭子時,不禁驚嘆出聲。微風徐來,站在高處眺望,雖不能將整個京城收入眼底,但那開闊的景致確實不枉她們此行。

幾個姑娘紛紛讚嘆,柳絮兒道:“公主府幾時建了這處亭子的?”柳絮兒時常來公主府找周瑾玩,對公主府有幾分了解,卻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

“去年三伏天氣,京中很多人家的房子不是不慎起火了麽?那時綠柳山房這邊也被燒了幾間房,娘親讓工匠來修葺的時候,順便讓人修了這處亭子,倒是方便了咱們看風景。”

正說著,已有丫鬟將茶點疏果端上來,七公主接了茶正喝著,突然望向某個地方,欣喜道:“這裏確實看得遠。”說著放下茶盞,起身扶著欄桿眺望,看著那個穿著青色綢衣的公子帶著幾個好友往此地行來。

就在看得入神時,坐在一旁的柳絮兒突然問道:“七公主,你看什麽這般入神?”

七公主本看得癡然,被這聲音驚了下,扶著欄桿的手一滑,又因此時吹來了一陣疾風,人又站在高處,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公主!”

“表姐小心!”

柳絮兒和周瑾臉都白了,看她身形搖晃隨時可能要掉下去的樣子,嚇得都沒了動作,倒是坐得比較近的阿寶忙站身探身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七公主也被嚇懵了,側著身體就要往外摔出去時,反手拉住了阿寶的手,阿寶被她一扯,七公主是站穩了,一只手也撈住了柱子,可是阿寶卻不慎被她拉得往欄桿翻了出去。

“啊——”

不遠處正帶著朋友往此處來的周禦也看到從假山的亭子往下跌的人,俊容失色,直覺叫道:“小心!”

疾風在耳中呼嘯,阿寶感覺自己像在玩游樂場中的垂直游戲,呼的一下從高空處垂直降落,心臟都要迸了出來,那一刻腦袋一片空白,什麽想法也沒有了。

所有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不忍睹目,過了幾秒,再睜開眼睛時,眾人直撲亭子欄桿前,以為會看到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時,卻發現好像並不是那回事兒。

假山下,應該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此時正被人抱住,而那人……

“晉、晉王表哥……”周瑾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得到了下面男子森冷含戾的一瞥,嚇得失語,心臟都有些不規律。

正巧這時,周禦等人也跑進了綠柳山房,直奔而來,待見到眼前一幕,不禁有些呆楞。

四周除了風聲鳥鳴,安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阿寶在真正地感覺到自己沒有摔死時,拍拍胸口心裏直呼慶幸,擡頭正想感謝一下救了自己的好心人時,擡頭看到的是男子堅毅幹凈的下巴,胡須剃得幹幹凈凈的,顯得有幾分斯文,再往上——對上一雙含威帶煞的冷眸時,阿寶也僵硬了。?

第 16 章

? 現場的氣氛有片刻的凝滯僵硬,不過很快地周禦率先反應過來,溫潤俊秀的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詢問道:“李姑娘可有受傷?”

阿寶楞楞地看向他,經他提醒,才發現自己還被人抱著,朝他搖頭後,忙小聲地對抱著自己的人道:“多謝晉王殿下救命之恩,我已經沒事了,麻煩您放我下來。”阿寶低著頭,感覺到那靠著的胸膛,還有籠罩著自己的那種難以忽視的有別於父親的雄性氣息,不禁有些拘謹。

自從回京那次在驛站遇到晉王,雖然過程中太危險,兩人皆沒有多少交流,但阿寶就覺得這個男人是非我族類,十足危險的存在,能遠離就遠離。她的直覺素來很準,既然覺得危險,那麽這個男人絕對是在某個地方十足危險,打定主意遇到他直接裝死。

晉王低首看她,自然只能看到個縮起來的腦袋……沈默地將她放下。

想來是剛才跌下來嚇得狠了,阿寶著地的時候,腿竟然一軟,差點跪了下去,然後又被一只手給拉住手臂。

阿寶身體一繃,勉強定了定神,又朝晉王道謝一聲,想扯回被他拉住的手,卻發現自己悍動不了他絲毫,不禁擡頭看他,很快又被那種幽深冷戾的視線嚇得頭皮發麻,低下頭去。

周禦臉上的笑容有些僵,默默地將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來,看向假山上方那幾個嚇傻了的姑娘,說道:“公主、阿瑾、柳姑娘,你們沒事吧?”

幾個姑娘也同樣嚇得不輕,經周禦提醒,忙蒼白著臉搖頭,七公主等人也隨之從假山下來。

“李明錦,你沒事吧?”

七公主拎著裙子跑過來,美麗的臉蛋徒添幾分蒼白,沒有往昔的任性嬌縱,看起來倒是增了幾分嬌弱之美,也十分符合時下男子對扶柳之風的弱女子的審美,使得隨周禦而來的那幾個公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阿寶搖頭,看她一副嚇壞的模樣,便知道她剛才也是無心的。

“你們先前在做什麽?怎麽會發生如此危險之事?”周禦難得板著臉問自己妹妹,七公主身份貴重,柳絮兒是客人,阿寶是受害者,周禦不好說什麽。

周瑾縱使再沈穩,也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有些惶然地道:“大哥,我……我們在上面看風景,先前風有些大,令煦表姐沒有站穩,差點被風刮倒,是明錦姐姐位住表姐,卻不小心自己跌出去……”

“胡鬧!”周禦有些生氣,雖然聲音依然溫雅柔和,可板起臉的時候也自有一股威儀,“這假山修得高,你怎能帶幾位姑娘到上面去?回頭仔細母親要罵你!”

周瑾何時看過兄長如此嚴厲的模樣,周禦一直是和風細雨,待人溫柔體貼的,第一次被敬愛的兄長如此斥責,加上剛才一翻驚嚇,讓她難受得快哭起來。明明是七公主自己站在高處眺望,也是她累得阿寶為救她摔下山,可是最後挨罵的反而是她,讓她十分委屈。

“表哥,你別罵阿瑾了,是我的錯。”七公主心儀周禦,對周瑾也是要交好的,不能讓她挨罵怨恨上自己,只得出聲為她辯護。小心地窺了眼晉王,訥訥地說:“我當時站得太高,沒註意到腳下,當時風景太好,不小心看得妄形,絮兒問我話時讓我嚇了一跳,才不小心害得明錦摔下山的。幸好有五皇兄……”說著,突然註意到自家皇兄仍拉著阿寶,不由有些吃驚。

其他幾人也看到了,不過想起事情情有可緣,倒也沒有往他處想去,幸好這時晉王見阿寶已經不再手軟腿軟,倒也識趣地放開了手。阿寶松了口氣,忙往一旁蹭去,在晉王瞥了眼過來時,馬上一副正經狀。

柳絮兒紅著眼道:“對不起,都是我先前出聲不小心嚇到公主,要怪就怪我好了。李姐姐,幸好你沒事,不然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

七公主有些無地自容,若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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