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郭大哥，琪兒回來了！”

“大哥，琪兒回來了！”

郭瑛和王赟正在屋中討論郭元的情況以及下一步的打算，卻聽見外面李鉉和李裕的喊聲，母子趕緊沖出房間。只見李欣背著郭琪，身後跟著葉瑤。二人都熬出了黑眼圈，可臉上卻寫滿了高興。

“琪兒！”郭瑛激動不已，急忙沖過去。王赟剛走了幾步，卻站住了。眼前一片模糊，流下兩行清淚。多少年了，她在玄晶宮苦苦修煉，就為了下山能見瑛兒和琪兒一面。黑風谷之戰，她眼見著琪兒被魔君帶走，卻無能為力。

“赟姑姑，”薛濤把銀戟一插，單膝跪在王赟面前，“我把琪兒帶回來了……”

王赟連忙扶起薛濤，“濤兒辛苦了……”然後就朝李欣的方向走去。見到葉瑤，二人對視一笑。李欣把郭琪小心翼翼交到王赟手裏。郭瑛、王赟只粗看了一眼，就被嚇得不輕。外傷雖然已經簡單處理了，可畢竟隨身沒有什麽良藥，腿上、身上、手臂上的傷還是發炎紅腫，面色蠟黃。

“這兩天我和欣兒已經幫琪兒運過功了，可她還是昏迷不醒……”葉瑤在王赟耳邊輕輕說道。

“瑤兒，多謝了……”剩下的，就讓自己來吧。算是對琪兒這麽多年的補償吧……

“瑛兒，把房間收拾一下，這幾天娘要陪著琪兒。”王赟詭異地一笑。

“……”果然，有了妹妹，娘就忘了自己，和以前一樣……郭瑛一轉頭，看見薛濤還在，便走過去。

“四弟，多謝了……”

“大哥，琪兒就像我妹妹一樣，救她就如同救我妹妹。”

“但是，這幾天可要麻煩你了……”

薛濤楞了一下，瞬間明白了。爽朗地一笑，拉著郭瑛去自己的屋子。

“赟姑姑，我娘呢？”李欣無意間問了一句，王赟臉色一僵，怔住了。

“赟姑姑，爹爹他們……不在嗎？”李裕看出了王赟的一絲異樣，心中暗叫不好，但還是繼續問道。

“……”

“姐姐，出什麽事了？你可不能瞞我！”葉瑤也急了，抓住王赟不肯撒手。

“欣兒，裕兒，鉉兒，你們別問了……”宇文郃不知何時走出來了。

“世叔，我家老爺子他……活著？”李鉉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都死了……”宇文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

“五弟、六弟、九弟引誘魔君去破龍門陣，沒想到都遭了毒手……三哥強行突破，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羽化登仙。夜嫂嫂不忍夫君獨赴黃泉，拔劍自刎……”

聽完宇文郃所說，李裕、李欣和李鉉三人都有如五雷轟頂一樣。沒想到，天鷹山一別竟成永別……李欣剛想再問幾句，忽然心口一痛。

“欣兒……”李裕看出了李欣的一樣，剛想抱住她。只見李欣向前走了一步。

“噗！”吐出一口鮮血，李欣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欣兒！”李裕趕緊抱住妹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也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葉瑤見狀，這才撒了手，過來抱起李欣。

“欣兒交給我了……”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王赟，後者會意地點點頭。葉瑤這才快步回到自己房間。

“世叔，我爹娘……真的走了……”看著葉瑤抱走了李欣，李裕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我們把它們葬在了山頂上，裕兒，”宇文郃走到李裕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世叔陪你去看看……”拉上李裕和李鉉，朝李濂、李絕影的歸葬之處走去。

王赟看著三人遠去，心中又是一陣難受。但很快，她就來不及想別的了。手搭上琪兒的手腕，脈搏已經十分微弱。試著用一絲真氣進入琪兒體內探查，各處臟器受損十分嚴重。尤其是心臟，似乎是被什麽利器重重地剜了一下。外傷造成的炎癥倒不嚴重，只需外敷內服，假以時日就能痊愈。另外就是失血過多，造成功力有所衰退。

抱起女兒，在她額角上輕吻了一下。琪兒，娘回來了，娘再也不會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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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李欣等人回來後，薛逢春就用幻影神功封閉了天鷹山。李絕影等人的突然陣亡，讓原本就力量薄弱的十八子變得更加人寡勢孤。王赟、葉瑤忙著為郭琪、李欣調理、療傷，其餘十八子不是養傷就是閉關修煉。

就在眾人想要好好休整一番的時候，又傳來一個不幸的消息：羅飛虎在醒來之後，不願面對自己已是個廢人的結局，跳下了天鷹山的無底深淵。羅憲、羅飛豹只是在床上，找到了一封寫得歪歪扭扭的遺書……關永安知道以後，更加後悔自責，每日只是和尤通在一起，不敢再去面對羅憲、薛逢春等人的眼神。而薛濤、沐天波、李性、狄師道等人，本就對關永安滿腹敵意，由此以來，仇恨更深。如果不是郭瑛、劉世延和徐弘基調停，這幾個人恨不得立刻把關永安撕成碎片。

“姐姐，琪兒怎麽樣了？”每天清早，葉瑤總是迫不及待地趕到王赟的房間，對郭琪的情況問長問短。

“總算……命是保住了……”王赟擦了擦頭上的汗，憐愛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兒。

“幸好你和欣兒及時給這小丫頭輸了點真氣，不然只怕真的會熬不過這幾天……”說著，拉起也要來到外房。

“瑤兒，謝謝你！”王赟朝葉瑤深施一禮。

“嫂嫂，你這是……”葉瑤趕緊扶住王赟。“這怎麽敢當呢……”

“我知道……琪兒從小就特別喜歡被保護的感覺，自從我出事之後，都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如果不是你和淩兒照顧，只怕這丫頭會變得更孤單……”

葉瑤輕嘆一聲，“玄晶宮主也真是心狠，既然你沒事，為何不讓你下山呢？琪兒剛拜入我梵音谷時，還被我狠狠責罰一頓。本以為這丫頭待在淩兒身邊，自是被嚴格要求。沒想到，淩兒、欣兒對她竟然這麽疼寵。”

“只是後來，無論我怎麽罰她，琪兒總是那麽依戀我。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為何淩兒會這麽疼她……她渴望有娘啊……”

“是啊……”王赟朝內房的方向看了看，“她昨晚昏睡的時候，嘴裏還在叫著‘娘’、‘瑤姨’。我知道，也許在她心裏，她是恨我的……”

就在此時，內房中傳來“啪嚓”一聲，葉瑤、王赟二人趕緊來看。只見郭琪伸手在抓什麽，無意識間打碎了茶壺。

“琪兒！”葉瑤剛邁了一步，想起王赟還在身邊，正想要尷尬地收回腳步，卻被推了一下，就勢坐到了床邊。

“瑤姨……瑤姨……你們不要走……娘……”

聽見她喊娘，王赟心頭驀地一痛，頓時猶豫了。

“琪兒乖，不怕，瑤姨不走，瑤姨不走……”葉瑤柔聲哄著郭琪。

許是這幾日服下的靈藥起了作用，加上王赟日夜為她運功療傷，在葉瑤的懷裏，郭琪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琪兒，你醒了？”葉瑤一陣驚喜，伸手把了把脈，氣息已經開始平穩。

“瑤姨……”待郭琪看清了床邊的人之後，奮力想要往葉瑤懷裏靠。葉瑤知道她的意思，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聞著瑤姨身上獨有的花香，郭琪竟嚶嚶地哭起來。

“琪兒乖，瑤姨知道琪兒受委屈了，想哭就哭出來吧……”話音剛落，懷中的小孩兒哭得更委屈了。葉瑤抱著她，一邊輕輕拍拍她的後背，轉頭看向王赟。王赟當然知道葉瑤的意思，慢慢地走到床邊。

“琪兒？”把手搭在郭琪的頭上，試探性地叫一聲。

擡頭，擦了擦淚水。仔細看了看，又擦了擦淚水，卻發現越擦越多。

猶豫了一下，“……娘？”

這一聲，徹底擊碎了王赟最後那一點遲疑，葉瑤適時地讓開，王赟彎下身子抱住郭琪，抱住自己朝思暮想見面的女兒，坐在了床邊。

“娘，你還活著？”郭琪還是不敢相信。

“琪兒，娘……想你……”

沒有正面回答，但兩個人都抱得更緊了，生怕眼前的人離自己而去。

“娘，你怎麽才回來，琪兒想娘，嚶嚶嚶……”這麽多年來，她一直以為娘還活著。可哥哥、爹爹閃爍的眼神已經反覆地告訴她，娘已經不在了……沒想到，自己當初趴在床上千思萬想，對著斷臂崖千呼萬喚都沒有回應的娘，今天就在自己身邊。

葉瑤不忍打擾這對母女，心想還是走吧。沒想到剛轉身，就聽見琪兒喊住自己：

“瑤姨別走，留下來陪陪我好嗎……”

止步，轉身，迎上郭琪滿是期待的目光，葉瑤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但，那件事還是要和琪兒說。

“琪兒，有件事瑤姨要告訴你……”葉瑤欲言又止。

“瑤姨，我知道了……”郭琪眼中泛光，“娘……是不是走了……”

葉瑤不置可否，但眼眶中滾落的淚水已經遮掩不住……

“我昏迷的時候，娘來和我道過別了……我讓她別走，但是她不理我……”

葉瑤感慨，真是母女連心，心靈相通。忽又想起聽她叫了好幾聲娘，生怕王赟為難，連忙指了指。

“琪兒，你娘已經回來了……”

“瑤兒……”王赟滿臉含笑地看了葉瑤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郭琪也自悔失言，只能繼續賴在王赟懷裏，如同小時候那樣撒嬌。

“娘，我……淩姑姑她對我很好……”

“琪兒乖，娘知道，娘不在的日子裏，都是淩姑姑，瑤兒和欣兒她們照顧你，對嗎？”王赟和夜淩相處了這幾日，從後者說起琪兒時的神情就知道她有多喜歡這個女兒。她當然不會吃夜淩的醋……

“嗯……瑤姨、淩姑姑還有欣姐姐對琪兒可好了……”

葉瑤聽見，轉憂為喜，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忘了我怎麽訓你了？”

郭琪調皮地一笑，“沒忘……”

“身上還難受嗎？快躺下，讓娘再看看……”服侍女兒躺下，王赟運功給她查體。反饋的情況比起前幾天，已經有了起色。但是腿上、身上的外傷還是要繼續上藥。

想到這裏，王赟動手就要幫她去衣去褲。沒想到剛伸手，就被琪兒攔下了。

“娘，不要啦……”

王赟輕笑，“怎麽？在自己娘面前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忘了小時候是誰伺候的你洗澡？哪次尿床不是我給你換的褲子？”

“娘……瑤姨還在這兒呢……”郭琪羞得滿臉通紅，小模樣越發惹人憐愛。

“哦？你這丫頭真是沒良心，方才是誰讓我留下的？這會又嫌棄瑤姨了？”葉瑤佯怒，趁著王赟轉身取幹凈衣物的時候，在郭琪粉嫩嬌光的玉臀上拍了兩掌。

“啪！”“啪！”，並不很重，但清脆的聲音卻讓人不好意思。

“哎呀瑤兒，你怎麽當著我的面就欺負我的琪兒啊……”王赟趕忙回過身護住女兒，只是兩個掌印，並沒有多疼，但還是替她輕輕揉了揉屁股。剛回到女兒身邊，寵還寵不夠，哪裏舍得打？

“就是啊，娘，瑤姨每次都打得人家好疼……”仗著有娘在，郭琪盡情地享受這遲到的母愛。

“你這丫頭，在梵音谷我幾時重打過你？還敢向你娘告黑狀？”葉瑤揚手作勢要打，郭琪連忙鉆到王赟懷裏，鬧得好不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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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你們說過，等封魔以後，就再回終南山，終老於山野……爹，您一生以信義為重，怎麽到今天也成了不講信義的人了……”李裕跪在李絕影和夜淩的墓前，身戴重孝，涕淚不止。

另一處

“爹，我把杏花村給你帶來了，不想喝兩口？當初在應天的時候，你可沒少管我喝酒，還從不許我多喝……我可和你不一樣，今天給爹滿上……爹啊，你說等會到應天，就和我去喝個夠，我可一直等著這一天吶……可你呢？說走就走……你讓我……我怎麽辦……”李鉉渾身縞素，跪在李濂的墓前滔滔不絕，旁人以為他沒心肝，誰又知道，他躲在房中哭了整整一夜，卻又不想讓人知道……

宇文郃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五哥，六哥，九哥，天鷹山四季如春，你們為自己找了個幽靜的去處，倒讓小弟好不羨慕……只是，為何只是兄長只是三個人一起走，而不叫上小弟？難道兄長們忘記了結拜時候的誓言嘛……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魂魄歸於一處，在酆都城也擺它幾桌酒席……

兩行熱淚滾下，他想起當年在泰山歃血盟誓，十八人異母同胞……到現在，郭元命懸一線，只剩下自己和羅憲、鄧邵煜三個人。

“就知道你會來，”羅先走到宇文郃背後，“八哥……”

“十八弟……”宇文郃看了他一眼，只見幾天之內，原本身如鑌鐵塔一般健碩的羅憲已經瘦了一圈，臉上一片灰蒙色，將軍肚也小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可是你……你……”宇文郃也不知道怎麽勸他。

“不用說了，虎兒五歲跟我學箭，從來都是他射人，豈有人敢射他？咱本來是想讓他……繼承咱的箭法……可是，如今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了……”提起羅飛虎，羅憲老淚縱橫。

“永安也是受了魔君的控制，你……你，知道嗎，文明、天波、師道他們都去找飛豹，想找永安報仇血恨。我知道……虎兒是被永安傷的，可是十八子結陣在即，我們不能看著十八子內訌，再鬧出瑛兒和濤兒那樣的事情……”宇文郃嘴上在勸，心卻也在滴血。老來喪子，誰又能雲淡風輕？

“我知道了……就算看在關二哥的面子上，我不和他計較……”但是飛豹和濤兒他們能不能放下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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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沒用。一個老劍客就能把你傷成這樣……”

“我不服，十八子……十八子一定是我的手下敗將……”聲嘶力竭，卻還在垂死掙紮……

“我修煉了數百年，絕不能功虧一簣……”

“你要是真不甘心，就去寒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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