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風林軒內，香雅挑著燈籠慢慢走過每一間房。

“香雅姐姐怎麽還不睡？”青苑剛和衣躺下，就看見香雅推門進來查房，頗為奇怪，往常這事並不需要她來做的。

香雅笑了笑：“沒什麽，來看看，近日天熱，晚上莫要踢被子，著涼就不好了。”

青苑臉上一紅：“哎呀，人家都好久不踢被子了！”

香雅捂唇輕笑：“對了，紅鴛呢？怎麽不見她？”

“紅鴛姐去茅房了，她好像真的著涼了，這幾日總去茅房。”青苑忙把紅鴛拉出來擋著，告訴香雅，這世上踢被子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香雅微微而笑，心中了然，但面上仍不露聲色：“好，等她回來，你提醒她一下，晚上睡覺蓋好被子。”

“嗯嗯。”青苑連忙點著頭，把被子拉到脖子處。

香雅笑著關上了門，又查了幾個小廝的房，才慢慢回到了季承的房間內伺候著。

暖黃燭光，微微晃動，季承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平放著的一張信封，面上露出許多年不曾見過的難色。

香雅微微蹙眉：“少爺，是有什麽難事嗎？”自打她哥哥把這信從京城帶回來之後，他便一直是一個樣子，好像有什麽天大的難題，困住了他。

香雅想不明白，二老爺來勢洶洶，少爺都不曾放在心上，為何這封信會讓他如此為難。若說是京城出了事，可按他的性子，必然會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坐在這裏，盯著這封信，看了整整一天。

她想不明白，縱然她伺候了他十幾年，依然猜不透他。

季承回過神來，揉了揉眉間：“優兒那邊可有什麽異樣？”

聽見他一開口便是沈姑娘，香雅心中沈了沈，。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喜歡少爺時刻將這個人掛在嘴邊。即便她只是個下人，並沒有喜歡或討厭的資格。

可她就是做不到平靜。她明明一向以少爺的事為先，少爺有了關心的人，她應該高興、應該更加關心沈姑娘才是，可她居然做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並沒什麽，這幾日街上流言紛紛，奇靈閣關過半天的門，但之後便開門迎客，一切如常了。”她向他匯報著六哥傳回來的消息。

心中卻忍不住讚嘆，能有如此膽識，放心開門迎客，的確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可六哥將這些話傳回來，她更多的不是敬佩，而是恐懼。

她不想把這功勞歸功到沈優身上，也不想讓少爺覺得她越來越好：“看來，那位周平確實是個能人，少爺好眼光。”

她將功勞推給周平，有那麽一瞬間，忽然覺得像杜蔭荷那樣的蠢人做她的主子，也並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可這個想法只是一瞬，她知道少爺是絕對接受不了的杜蔭荷的，所以她也不希望杜蔭荷成為少夫人。可若要是真問她希望誰做這個少夫人的位置，她……她又說不出來了。

或許她心中有個名字，但她並不敢說出來。

“香雅？香雅？”季承輕聲喚她。

“啊？少爺，您說什麽？”香雅猛地回過神來，才發覺她剛才想得太多了，因為沈優，她近日越來越分神了。

“你在想什麽？”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責備，是那樣平靜，如月光般清朗。

她輕笑了聲：“沒什麽，少爺，奴婢只是在想您究竟被什麽難住了。”她看了眼桌面上的信封，卻並沒有多問，她一向是謹守本分的。

季承笑了笑，一雙溫柔的眉眼輕輕地看著她：“是嗎？”

香雅微微楞了一下，少爺以前從不會懷疑她說的話的。“是啊，少爺！對了，您剛剛問奴婢什麽？”

季承的手指輕輕扣著桌子，沈吟了半響，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

反正優兒去通福客棧的事，周掌櫃已經告訴他了，以後也不需要香雅傳話了。至於她隱瞞的這些，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這幾日，他還需要用人。

“紅鴛在哪呢？”他低下頭，將信封收入懷中。

香雅沈聲回稟：“少爺，您果然沒有猜錯，她現在確實不在房中。”

季承唇角微揚，並不奇怪，他讓她在身邊伺候了一天，也只有這會兒能跑動了。

香雅皺起了眉頭：“要不要我去她房中等著，萬一她真的發現了什麽……”

季承擡手打斷了她的話：“無妨，如今魚兒已經上鉤，正需要她這個魚餌。明日接著讓她當值。”

“是。”香雅躬身應答。

季承頓了頓，看了她一眼：“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是。少爺也要早點休息。”香雅柔聲笑了笑。

“不了，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現在？”香雅詫異，“可現在天已經黑了。”

季承沒說話，隨手挑了件外套，香雅連忙上前準備幫他披上，卻意外被他擡手攔住：“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回去睡吧。”

香雅應了一聲，面上卻有些尷尬：“少爺，是有什麽急事嗎？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

“我去一趟奇靈閣，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我近幾日心神疲憊，早早睡了。”他看了她一眼，似是故意般。

“奇、奇靈閣？您現在要去找沈姑娘？”她忽然面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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