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春天，草長鶯飛，院子裏的槐樹已經抽了新芽，樹影落在地上，圍成一片不小的蔭涼。

沈優就坐在樹底下休息，腳被包紮成了超大的粽子，伸到太陽底下，透過紗布，整個小腿都熱了起來。

“怎麽傷的這麽嚴重？”劉姨把熬好的藥端出來放到她面前，“趁熱喝了，快。”

看著忙前忙後的劉姨和孫靈，連彩雲都忙不疊地給她搬椅子，還在椅子後墊了一個枕頭：“沒想到受了次傷，還體驗了一次被人照顧的感覺。”沈優笑開了花。

劉姨立刻在她腦門上敲了朵花出來：“怎麽還笑得出來？都讓你不要到處亂跑。就在家裏呆著，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這事兒啊，要是趕上了，躲都躲不掉，保不齊在家裏還能被燙著呢！再說了，又不是什麽大事，休息半個月就好了。”她樂呵呵笑著，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可你這一休息就是半個月，店怎麽辦？還開不開了？老四那邊已經在家中等了許多日子了，可不能讓他們再等下去了。”

沈優沈默了，這是個大問題，春天本來就短，半個月一過，再慢慢籌劃，夏天都過去了。

“老四已經在家中歇了一段時間了，本來就少賺了很多錢。前段時間他在家裏還能種種那幾畝地，如今地也種完了，依我的意見，趁這段時間，就把店開了吧，你剛好在家中休息休息。”

劉姨仍在喋喋不休，沈優撓了撓腦袋，頭疼起來。這真是此愁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呀！

“沈優！優兒！”屋外傳來宋風初的聲音，沒兩秒，他就出現在後院門口。

門沒有關，他看劉姨和孫靈都在院子裏，就乖乖地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我聽說，沈姑娘的腳被熱水燙傷了，怎麽樣，沒大礙吧？”

“沒事，有勞宋老板掛心了。”劉姨客氣地同他說話，順便擋在沈優的面前。

沈優在劉姨身後有些無語，孫靈也站在一旁看她笑話。

宋風初看見劉姨這番動作，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無奈道：“我店裏前段時間也有夥計傷了腿，留下了一副拐，現在用不著了，就拿來給沈姑娘試試，看看能不能用。”

“不用了……”劉姨正打算拒絕，卻被沈優打斷了。

其他的攔一攔也就算了，如今她的腳不能走，正是需要拐的時候，就別推了吧：“劉姨，人家宋老板也是一片好心。”

沈優站起來，劉姨連忙扶著她，眼神瞟過孫靈，示意她將拐接過來。孫靈正看宋風初出神，劉姨這一喊才將她驚醒。紅著臉忙不疊地從宋風初手中接過了拐杖。

沈優接了拐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拐杖一看就是新做的，高度也正好，分明是照著她的身高來的。可她剛剛回家還不到半個時辰，宋風初哪有時間做一副新的拐杖？無需多想，她立刻猜出這拐杖是季承讓人做了，又讓宋風初送過來的。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暗暗將這感動壓下。

忘記，一定要忘記！

“謝謝宋老板，等我腿好了，就把這拐給您送回去。”

“別別！”宋風初直擺手，“這又不是什麽吉祥的東西，我只希望我們店裏一輩子也沒人用得著這東西。”

沈優被他誇張的模樣逗笑了。

“行了，我先走了，你試一試這拐用的順不順手，還有什麽需要隨時跟我說。”

“好，謝謝宋老板。”

他笑著擺了擺手，跟劉姨道了別，頭也不回走了。只是這次走的身影格外匆忙，似乎有什麽人在催他一樣。

劉姨把門關上，本來還想說沈優兩句，但看她腿腫成了這樣，嘆了口氣，又咽了回去：“靈兒，你扶著她走一走，看看好些了沒有。”

沈優把拐架在胳肢窩下面，試著走了兩步，但是胳膊沒有力氣，架不住整個人的重量，雖然有孫靈在一旁扶著，還是搖搖晃晃。

“算了，我還是等兩天，疼痛減輕了，再練練吧。”沈優擺擺手，示意孫靈扶她到樹底下坐著。

孫靈卻有些楞神，沈優敲了敲她的肩膀：“靈兒，你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她猛然回過神來，“你、你剛才說什麽？”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沈優，神情卻還有些呆滯。

“我是說，麻煩你扶我去樹底下坐一坐，我現在腳有點疼，不宜練習。”她嘆了口氣，把話又覆述了一遍。沈優之前還有些不喜歡孫靈小小年紀，心思深沈，可她近日來的種種表現，卻越來越像個小女孩。

難道是因為宋風初？

孫靈扶她坐下之後，就準備離開，卻被沈優拉住了：“你怎麽了？”孫靈半張了張嘴唇，又閉上了，繼而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沈優還準備勸她些心裏話，但看她這個樣子，也就作罷了。

“優兒，你中午飯吃過了嗎？”劉姨從廚房裏出來，想起了這事。沈優走時說午飯不用等她，這會兒午飯時間剛過，家裏三個人吃過了，還真沒等她。

“還沒呢。”不提沒什麽，這會兒一說，沈優還真有點餓了。

劉姨轉身準備進廚房，忽然又停住了，進進退退了兩次，終於還是進了廚房。

沈優看出了端倪，忙問道：“劉姨，怎麽了？”

劉姨沒說話，沈優知道她的性子，直接看向孫靈：“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最近柴火有些不夠了。”

“柴火不夠了？怎麽不買些來？”沈優有些奇怪，劉姨手邊還有不少的錢，從沒聽過家裏缺東西。

“不是錢的問題，每年都這樣，說是什麽封山育林，樹不讓砍了，除了一些富貴人家和飯館裏備的柴火多些，其餘人家都不夠用。不過也就是這半個月，四月一過，山就開了。”

沈優想起上次在河中村的時候，陪著彩雲上山，正遇到朱永叔陪著府衙的人談論過這事兒。每年三、四月份封山育林應該是青陽縣的規矩，之前儲備的木材用到現在也差不多空了，所以每年的這幾天柴火都不夠用。

“劉姨，不用麻煩了，鍋碗都已經刷過了，就別再動了。而且我現在腳邊有些疼，您就是做了，我怕是也吃不下。”沈優開口道，既然柴火緊張，就省點用。

劉姨眉頭一皺：“可你早飯就沒吃，連續兩頓，還不餓壞了？”

“我真的沒事。”

孫靈看著她倆又要爭起來，趕緊勸道：“劉姨，優兒說的是，她這會兒正疼著呢，就算餓了，吃兩口也沒胃口了。這樣吧，我去對面臨緣酒館買兩碟清淡的涼菜回來，他們應該不缺柴火。優兒什麽時候想吃，什麽時候吃兩口。”

宋風初一走，孫靈又恢覆了玲瓏剔透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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