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色的燭光映照在小小的窗臺前，給昏暗的房間裏帶來一絲光明。沈優躡手躡腳地坐到床上，床對面，孫靈還在畫畫，她的設計愈發成熟，雖然還有不足，但是憑這短時間的成效去應付一場尚功局的選拔考試，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沈優就在她的身後，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她和孫靈有一陣子沒說話了，倒不是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仇怨，就是覺得尷尬。那天的一段話把兩個人的立場徹底說清，反倒沒什麽共同語言了。

孫靈要的是進宮搏一搏，拼個成為人上人的機會，而她要的只是把店開的紅火，賺更多的錢罷了。原先沈優還覺得自己的夢想很偉大呢，如今和她一比，竟覺得自己的野心一點也沒有創造力！

思及此，沈優忍不住笑出聲，孫靈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原來她也靜不下心。

“你在笑什麽？”她放下了筆。

“沒什麽。”沈優搖搖頭，走到窗戶前，在她旁邊坐下，看了眼簾子外，劉姨還在縫衣服，她壓低聲音，“今天在城裏聽到一件事，我不知道你哥哥有沒有告訴你，本來不關我的事，但我想了半天，還是有必要告訴你。”

沈優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還是沒有說到正事上來，孫靈忍不住奇怪，擡起頭看她，她並不是這般吞吞吐吐的人。

“你究竟想說什麽？”

“你哥哥有可能快成親了，你知道嗎？”

毛筆從她的手中滑落，在紙上甩下一片墨跡，看來她還不知道。

“只是可能，還不一定。”

她將筆撿起，把弄臟了的紙放在一邊，臉上又恢覆了平靜：“是哪家的姑娘？”

沈優沒料想到她的錯愕只有那麽短暫，她還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反過來洗腦她呢。她再次壓低了聲音，假裝嚴肅，營造出大事不妙的氣氛：“是季長峰的外甥女。”

孫靈果然一驚，她趁機道：“季長峰一直忌憚你哥哥嫡子長孫的身份，處處打壓，這次他一反常態把外甥女嫁給他，我想不用猜也能想到季長峰的用意，他就是想徹底掌控季承。”

“那怎麽辦？”她的手指微顫，慌忙把筆放下，扭頭看向沈優，神色早已沒有了方才的不在乎。其實不用沈優跟她多說什麽，季長峰的用意正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季承娶了季長峰的外甥女，那麽他家裏家外都會在季長峰的監視之下。即使拋開這個不說，如果季承和季長峰的關系更加親近，他還如何和自己的親二叔鬥？有了枕邊人，季承還能否全心全意幫助她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她整個人變得非常僵硬，沈優看得出來，她開始慌了。其實孫靈心裏也很清楚，季承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是她沒有，她身上並沒有流著季家的血，季家老夫人知道她的存在，早就放言決不允許她依附於季家，如果季承和家人修好，那麽她想進宮的願望就完了！

孫靈一把抓住她的手：“怎麽辦，不能讓哥哥娶季長峰的人！”有了上次的爭執，她也不再瞞著沈優自己心中的秘密，她就是想進宮！她想像二十年前季家的那位女官一樣，得到皇帝的寵愛，成為人上之人！所以她那麽在乎自己的容貌，她那麽努力地學習禮儀，每次做完家務活，她都會仔細地用沈優采來的油脂護理手指，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她做了這麽多努力，決不能半途而廢！

沈優的手被孫靈緊緊攥著，她看到這雙手攥起的青筋，也感到了自己手指的疼痛：“放手，放手，別緊張！”沈優安撫著她，趁機把手抽出來，果然手指上已經留下了幾個白手指印子。

她揉著手，看孫靈也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扯回到了正題上，假裝不在意道：“我也就是在城裏聽了那麽一嘴，回來說給你聽。你想想，你哥哥的年紀也不小了，成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也許他本身就喜歡那個外甥女呢，你哥哥有個嫂子照顧，也不是壞事！”

“不可以！”她驚呼出聲，沈優連忙捂住她的嘴，從簾子縫往外一看，劉姨果然扭頭往裏面看。

“劉姨，沒事，我不小心弄臟她的畫了。”

“趕緊睡吧，也不早了，別畫了。”

“好，這就睡。”沈優心有戚戚和劉姨保證，看她又重新開始縫衣服，這才放下心來，猛地一拍孫靈的手，“你瘋了是不是！”

孫靈沒有理會這些，再次抓住她的手，聲音冷冷：“你不要說風涼話，你能開店都是我哥出的錢，如果我哥和季家和好，不再送我入宮，那你也就失去了價值，所以，這事跟你也有關系。”

她的語氣中滿是威脅，沈優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慶幸還好這只是自己的激將之言，如果真的被她威脅，自己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假裝輕松，故作驚訝道：“就算跟我有關系，我又能怎麽辦？我還能讓他不娶老婆？”

“反正我不能讓他成親！”孫靈顫抖著手，口中喃喃。

沈優知道她是真擔心了，反正自己想要的目的也達到了，可不能真得嚇壞了她！趕緊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好啦，放輕松，四哥今天問了木匠，城裏的鋪子大概還有七天左右就能完工了，到時咱們搬去了城裏，你有的是機會勸他，現在先睡吧。”

看孫靈還是坐在桌子前沒有動靜，她也不強拉著她睡覺，自己麻溜地滾到被窩裏：“靈兒，趕緊睡吧，別畫了。”壓了半天嗓子，終於能把聲音放開了說話，可把她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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