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優借著母親剛走，需要守孝三年的由頭，總算給了劉氏一個解釋，挽回了她的面子。只是她言語中的敷衍沒能瞞過劉氏，這些天她遠遠瞧見沈優，就像沒看見一樣，轉身就走。

沈優沒說什麽，不過是不來往罷了，權當圖個清靜。只是她多次看見劉江河在這裏徘徊，又被劉氏生氣地拽走。沈優自然知道劉江河的意思，但她早已不是當初的沈優，不想他在她和他娘之間為難，索性做個惡人，攆走了他。

而沈優依舊帶著彩雲住在自己的土房子裏。

彩雲又做了噩夢，夢裏喊著她爹、喊著她娘、還喊姐姐。沈優心中難過，拿著濕布將她臉上的冷汗擦去，安撫她亂動的小手：“在呢，都在。爹爹、娘、姐姐都會陪著你的。”心裏卻忍不住嘆息，你現在沒有爹、沒有娘，只有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姐姐了。

只是彩雲每天晚上夢魘，白天卻像沒事人一樣，沈優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這讓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嚇著了，也是白天沒什麽感覺，一到晚上就發燒，這孩子該不會得了什麽癔癥了吧？

她伸手試了試彩雲的額頭，並不燙。心下暗笑自己多慮，也許是一個孩子還不能理解失去父母的痛楚吧。她看著彩雲的小臉，覺得很是神奇，明明自己之前那麽討厭孩子，可看到彩雲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時，心中又忍不住為她揪心，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這難道就是女性的本能？

替彩雲掖好被子，她坐起來，揉了揉累得發酸的身子，床就靠在窗邊，一擡頭就看見了一輪新月，而新月旁烏雲密布！

不會是要下雨吧！這房子可沒窗戶呀……沈優看了眼屋子，苦笑了一聲。

不肖時，窗外已開始電閃雷鳴，雨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彩雲被驚醒，沈優既要找擋雨的東西，又要安撫彩雲，一時間手忙腳亂。

“優兒？”

好像有人在喊她？回頭一看，窗外赫然出現一張人臉，頓時嚇得沈優魂都沒了：“啊！鬼呀！”倒是彩雲淡定的多：“姐姐，是江河哥哥。”她扒開沈優捂在她眼上的手。

沈優睜開眼一看，果然是江河，正穿著雨衣站在窗邊：“你嚇死我了！”她拍著胸脯順口氣，面上有些發紅，彩雲都不害怕，她居然嚇成這個樣子。

“快下雨了，你住的這房子怕是擋不了雨，我拿了兩件雨衣過來，雨小的話你們拿雨衣把窗戶蓋上，大的話，這土房子可能頂不住，趕緊去我家吧。”他伸手將兩件雨衣從窗戶裏伸進來，面上急切，喘著氣，怕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沈優緊緊抱著彩雲，對於他的幫助有些猶豫，雨卻已經下大了。江河沒辦法，把雨衣扔進來之後掉頭就跑，沒跑兩步忽地一聲尖叫：“啊！”

他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被樹枝劃傷了腿，沈優把他扶進屋裏。

“我屋裏有藥，你的傷口得處理，不然會感染的！”雨聲太大，沈優只能扯著嗓子說話。

“來不及了，房子漏水了！”他朝沈優喊了一聲又沖了出去，再進來時捧了一捧爛泥，“先把洞糊上，不然墻會塌的！”沈優懂他的意思，連忙將彩雲塞到桌子下面，披著雨衣和江河一起沖到門外。

雨還在下，霹靂的雷聲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狼狽。兩個渺小的身影一遍又一遍，拯救著這個慘不忍睹的房子，可漏洞卻越來越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憑雨水打在臉上。無所謂了，不就是一個房子嗎，沒有就沒了吧，反正她早就一無所有，也不差這一點了。

沈優看著江河還在忙碌的身影，眼眶忍不住發酸：“別忙了！你回去吧！”他像是沒聽到一樣，一遍一遍堵著房子裏越來越大的漏洞。

就在她已經認命的時候，雨停了。沈優看了眼水已經漫到小腿肚的屋子，苦笑了一聲，看來老天爺還沒對她下死手。

她把嚇哭了的彩雲從桌子底下拉出來，輕聲安撫，又查看了屋裏其他的東西，還好她做的櫃子結實，裏面的東西沒有遭殃，她從裏面拿出藥來。

江河已經累塌了，斜靠在木椅上瞇著眼睛。她蹲下去將他腿上的泥濘清洗幹凈，他一激靈想起身，被她按住。

他的眼眶發紅，神情疲憊。沈優喉嚨哽咽，憋了半天也只有“謝謝”二字。

他笑了：“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

這一句話裏包含了太多意思，沈優想起那日初見江河，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按著江河的木訥性子，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多半他和原來的沈優已經……早戀了。

沈優避開他的目光：“我去煎藥，你這傷口不能大意。”卻被他一把拽住。

“對不起，這些日子你受了這麽多的苦，我卻不在你身邊，你怨我，是應該的。”他性子木訥，心思卻細，“你不願嫁給我，沒關系，可我求你不要拒絕我的幫助。昨晚我要是不來，你怎麽辦？”

沈優沈默了。是啊，昨晚他要是不來，她怎麽辦？帶著彩雲挨家挨戶地去敲門，求著別人收留她們嗎？就算過了今晚，以後呢？入了冬，她們也要擠在這間沒辦法遮風的破房子裏嗎？

她看了眼這破爛不堪的屋子，雙眼發紅，握緊拳頭暗暗道：“我一定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

“你一個人帶著彩雲怎麽活？”江河靠在椅子上，聞言輕笑了一聲。

“我可以活下去！我會有自己的房子，會有自己的家，我可以活得很好！一定可以！”並不只有依靠男人！

沈優看著他，眼裏有氣吞山河的決心。

江河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也從沒有過這樣的目光，以前的她是那樣安靜、溫柔，這次回來，他總覺得她有哪裏變了。可就在她這決絕的目光下，他那死海一樣寂靜的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熱烈地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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