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陽白雲的影響, 小姑娘對食材的選擇也十分挑剔, 為了保證原料新鮮, 她特地提前一天到東山羊的產地選了一頭羊回來, 養在海邊別墅的院子裏。

然後在比賽那天, 劉雨泓大半夜就拉著鄧家成和吳建達兩個小夥子起來, 幫著她一起殺羊。

其實現在海城的各大超市、市場, 都可以隨時買到宰殺好的東山羊肉，不過那都是產業化養殖的, 肉質的鮮美程度跟真正野生散養的沒法比。

劉雨泓手裏這頭東山羊，也是費盡了周折才從生活在東山嶺山上的一戶農家手裏買來的。

據說東山嶺上生長著一種叫做“鷓鴣茶”的野生植物, 這種植物制成茶以後清香醇厚，是一種名茶，散養在東山嶺上的東山羊就是從小吃這種鷓鴣茶的葉子長大，才會肉質鮮嫩而沒有腥膻味。

不過宰羊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三個年輕人折騰了大半夜, 大家互相推諉來推諉去的，就是沒人敢動手。

時謙在樓上摟著溫香軟玉的女朋友睡得正香甜, 時不時被一兩聲淒厲的羊叫聲吵醒, 時間長了終於忍耐不住起來拉起窗簾朝樓下院子裏看去：“那幾個家夥究竟在搞什麽？”

陽白雲也被這番動靜鬧醒了：“殺羊呢吧，小丫頭昨天晚上還信誓旦旦地可以自己搞定, 這下傻眼了吧！要不我還是下去幫她一把吧！”自從學習了系統的刀工以來, 這事兒對她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在她鋒利的玄鐵菜刀之下, 將一只羊大卸八塊那也只是幾分鐘的事。

“不行。”時謙可舍不得自家女朋友去幹那種血淋淋的活, “憑什麽要你幫她，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那他們一直這樣吵著我們也睡不安穩啊！”

“睡不著正好，還有好一會才天亮呢，趁機做點兒大家都愛做的事吧！”時謙跳回到床上，伸臂要去抓她。

“不要了吧，昨天晚上才……”陽白雲笑著要逃，“我覺得我還是去幫他們殺羊比較好。”

“你別去！”時謙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我去。”

“你？”陽白雲失笑，“你會嗎？”她懷疑他連刀都不知道該怎麽拿吧！

“我是不會，可你不是有個屠夫傀儡嘛，把那個拿出來，我帶下去幫他們殺羊，你好好睡覺，還要比賽呢，在臺上燈光那麽亮，黑眼圈可藏不住的啊！”時謙十分體貼地說。

陽白雲便讓時謙自己進去隨身房屋，把屠夫傀儡帶了出來，又把前些日子買的一套大花襯衫配大花褲衩給他換上，腳上再拖上一對沙灘拖鞋，配合上屠夫傀儡原本黝黑的面色和五大三粗的身形，一個海城本土粗壯大漢的形象躍然而出。

時謙囑咐屠夫傀儡：“一會你不用說話，聽我的吩咐就行。”帶著他下了樓，來到後院。

劉雨泓一回頭看見時謙，立刻滿臉歉意地說：“呀，對不起白哥，吵醒你們了嗎？不好意思啊，我們這裏馬上就好。”

時謙看著被他們弄得一團混亂的後院和身上綁著繩子，渾身濕噠噠，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的東山羊：“我看怕是沒辦法馬上就好吧！”

三個人被他弄得漲紅了臉：“這，這個殺羊有點不太好弄。”

時謙笑著說：“你們陽姐就知道會這樣，所以特地讓我給你們請了個專業的屠夫回來，人家可是祖傳的手藝，從事這一行也有好幾十年的經驗了，待會你們也好好學著點兒。”

三人這才發現跟在時謙身後的男人，說也奇怪，這人長得這麽高大，氣勢也足，可不知道為什麽站在時謙身後的時候，存在感卻這麽低，竟然讓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殊不知這正是赤霞仙子他們那個世界的人，在制作傀儡的時候特地加在傀儡身上的特性，那就是只有在人們需要他們幹活的時候才出現，平時是不需要有存在感的，畢竟誰也不喜歡被一群人或東西圍在身邊虎視眈眈的感覺。

所以當他們安靜地待著的時候，只要不是特別去留意，一般人就算從旁邊路過，也不會註意到他們的。

時謙回過頭對屠夫傀儡說了一句：“去吧！”

屠夫傀儡立刻就邁開腳步朝那只瑟瑟發抖的東山羊走了過去。

“奇了怪了，你們快看這羊！”鄧家成興奮地指著那只東山羊。

原來只有他們三個人的時候，這只羊可是一點兒也沒表現出害怕他們的樣子，他們之所以慫了那麽久都沒敢一刀子下去，主要也是這只羊的眼神太過野性的原因。

不愧是在山上散養著長大的東山羊，身手矯健得很，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一不小心把系著它的繩子給弄松了，要不是四周有圍墻，差點兒就被它跑了出去，為了把這只羊抓住就費了他們好大的功夫，還挨它踢了好幾腳。

每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狠狠地一刀下去的時候，被這羊的眼睛一瞪，馬上就腿軟了。

要不是時謙聽見響動，特地找了人來幫忙，恐怕就是弄到天光大亮，他們三個人也是沒辦法對付得了這頭羊的。

可是現在這屠夫一走到它跟前，它立刻就渾身發起抖來，腿軟得逃都不敢逃了，再被屠夫瞪上一眼，居然就四蹄一曲，乖乖地趴伏下來，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接受了上天註定的命運。

在別人看來，這人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特殊的動作，光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能讓任何動物臣服。

鄧家成震驚地說：“殺氣，這才是真正的殺氣啊！”

這屠夫衣著普通、容貌普通，除了身材異常高大魁梧之外，看起來跟街頭的每一個路人沒什麽兩樣，再加上他一句話都不說，給人一種老實憨厚的感覺。

可是他一旦行動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氣勢十足，似乎對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信心，每一刀下去的位置都恰到好處，在這個安靜的夜晚中，刀刀入肉，居然聽不到一聲刀子砍切到骨頭的鈍聲，只有皮膚肌肉的紋理被切開的“嗤嗤”聲。

雖然在做著這樣血腥的事，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殘忍的感覺，仿佛他手下的是一件藝術品，而屠夫則是讓這件藝術品變得逐漸完美起來的大師。

鄧家成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熱血正在沸騰，做菜當廚師算個屁啊，當一個屠夫才是他這輩子應該追求的終極夢想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這樣一個東方微微發白的淩晨，一個身為廚師的青年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即將改變自己人生的決定，他決定不再學廚了，他要拜眼前這個屠夫為師！

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屠夫很快把整只羊都分割得幹幹凈凈，整整齊齊，甚至不需要用清水去洗，分切好的羊肉身上也完全沒有血淋淋的模樣，而是幹凈、溫熱，看起來還像是有生命的一樣。

真正厲害的屠夫，是不會把肉弄臟的，因為如果用水清洗殺好的肉，會把肉上鮮美的肉汁洗掉，水灌入肉的間隙中，也會讓肉的味道變淡，甚至水中的雜質也會影響肉的最終口感。

所以一塊真正的好肉是不需要清洗的。

屠夫手腳麻利地把工具都收拾好，朝時謙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既然主人不讓他開口說話，他就只好默默地站在了主人的身後，瞬間收攏了身上的全部氣勢，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可是這個時候再低的存在感也阻止不了三個年輕人對他的好奇了，他們立刻圍攏過來：“謝謝您的幫忙，您實在是太厲害了。”

“請問大師的尊姓大名啊？”

其中鄧家成猶為熱情，差點兒就朝屠夫跪了下來：“大師，我想要拜您為師，求求您了，收我為徒吧！”

屠夫被他們的熱情嚇得後退了兩步，也不敢出聲，求助地看著時謙。

時謙笑著呵斥了一聲：“都給我滾，人家這是家學淵源，不對外收徒的。”

說完轉頭對屠夫說，“跟我走。”帶著屠夫往外走。

鄧家成不甘心地跟了上來：“那我改姓，我去當大師你們家的義子行不行？只要能讓我拜師學藝，我願意做牛做馬，任勞任怨啊，我還能給錢啊，給多少錢都行啊……”

“站住！”時謙嚴厲地喝了一聲，“不許跟上來。”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時謙只能帶著屠夫開車往外走了一段路，在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停下來，前後看了看，確認周圍肯定沒有人可以看得到他們的時候，才將他收回了隨身房屋。

被強制留在屋裏的鄧家成懊惱地一拍腦袋：“還沒問清楚大師叫什麽名字呢，以後怎麽樣去找他啊？”

吳建達潑他冷水：“問了也沒用，人家也不會收你當徒弟的。”他就不明白了，當廚師當得好好的，幹嘛非要想不開想去當屠夫，剛才那個屠夫宰只羊都能宰得像跳舞一樣，確實是很厲害，也很讓人欽佩，但他覺得看看也就算了，這世上厲害的人多著呢，人家還有人能演雜技呢，要是都想學，哪裏學得了那麽多啊。

所以他對鄧家成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表示十分地不理解。

“大師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白哥一定不許我跟他學藝呢，我看大師明明都沒有表示反對的啊！要是讓我多求幾句，說不定就能成了。”鄧家成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

劉雨泓一邊將處理好的羊肉放進特制的保溫保鮮的箱子裏，一邊說：“能讓白哥親自送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不，待會我問問陽姐，她一定會告訴我去哪裏可以找到大師的。”鄧家成就是不死心地說。

吳建達不滿地說：“我說你好不好意思啊，咱們陽姐費了那麽大力氣培養你，不但親自教你廚藝，還花那麽多錢帶你來參加比賽，就是為了讓你跳槽的？你自己捫心自問，你這麽幹，你對得起咱們陽姐嘛？”

鄧家成說：“我要學屠宰技術，又不是要離開白雲集團，等我學好了技術，照樣是為咱們集團服務的啊，咱們的廚師那麽多，也不差我一個，可大師級的屠夫咱們集團還沒有吧，那就讓我來當第一個吧！”

“切！”吳建達不屑地說，“這都什麽年代了，哪還用得著什麽屠夫啊，你不知道咱們白雲農場新建了一個屠宰車間，引進了多少現代化的技術和最先進的設備嗎？哪裏還用得上你啊！”

“那怎麽一樣，機器殺出來的肉，冷冰冰的沒有溫度沒有感情，跟人懷著虔誠的心態分割出來的怎麽一樣，剛剛大師殺的羊你們也看見了吧，那才是有生命的肉，吃到嘴裏，味道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鄧家成堅持說。

“啪啪！”身後傳來一陣掌聲，陽白雲一邊慢慢地走過來，一邊鼓掌說：“說得好！鄧家成，我支持你，想學就去學吧！”

陽白雲剛才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不過都已經清醒了，就很難再入睡了，想著自己的食材也需要點時間去準備，幹脆就直接起來了，沒想到一下來就聽到鄧家成這番話。

鄧家成剛才說得那麽理直氣壯，現在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陽白雲：“陽姐，你真的不怪我？”畢竟公司為了培養他們，確實花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就這樣說放棄就放棄，好像真的很對不起公司呢，他倒是情願公司追究他賠償一點違約金，這樣他心裏還能好受一些。

“怪什麽啊！”陽白雲不在意地說，“當初招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了，我們的宗旨是讓每一個人都能從事自己最喜歡的行業，當時我也說過，你來我們這裏，必須是因為你是真心喜歡做這件事，把它當成一份終生的職業來看待，而不是隨隨便便地打一份工賺一份工資，我相信只有真心喜歡這份工作的人，才能真正付出所有的努力，將它做到最好。”

她這麽一說，鄧家成就更慚愧了：“對不起，陽姐，我當時是真的喜歡做菜的。”

“沒關系。”陽白雲擺擺手說，“人的夢想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我相信你當時是真的想當廚師，也相信你現在是真心地想要當一名屠夫，能夠在還年輕的時候發現自己更想要做的事情，是一件好事。”

鄧家成雙眼閃閃發光：“謝謝你，陽姐，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老板，陽姐，你就告訴我白哥帶來的那個大師叫什麽名字，我上哪兒可以找到他吧！”

“這個……”陽白雲一時語塞，“這個我還真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鄧家成一臉受傷的表情，狐疑地看著陽白雲，難道她剛才說的那一番感動人心的雞湯都是哄他的？

“因為，因為我也不知道啊！”陽白雲攤開雙手說。

“可是白哥知道啊！”他們倆感情那麽好，他才不信白哥會有什麽東西能瞞著陽姐呢！

“不是，這個大師是真的不能收徒的，他們家族有規定，如果收了外人為徒的話，要被逐出家門的。陽白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好隨口胡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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