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然沒有真的就往冀州走，青兕雖說不懂什麽望氣之術，但是下界的時候，卻是順了個羅盤下來，那個羅盤可以感應下界的星神氣息，我們所需要做的，無非就是順著這些信息，給那些下界的星神留個引子，叫他們對太平教有好感便行了。

這事其實並不算困難，那些星神也就是分神下界，而且都不是什麽主星的星神，畢竟，那等星神一來未必肯順服玉帝，二來，他們即便是分神下界，動靜也會比較明顯，玉帝可是遮掩不住的。

這年頭，想要投身為凡人，根本繞不開六道輪回，按理說，六道輪回應該掌握在承天效法後土皇地祗手裏，但實際上後土娘娘當年化身輪回之後，便一直出不得地府，因此，也就是掛了個尊號而已。她這些年也就是潛心修行，因此，輪回的事情，自然是被幾家瓜分了。天庭自然也掌握著一部分的輪回控制權，但是，輪回的本質在那裏，想要鉆空子並不容易，因此，這些星神截取一部分分神下界，雖說不需要喝孟婆湯，但是也得被輪回封印住記憶，如此才不會鬧出什麽大亂子來。

這般一來，哪怕因為分神的緣故，身上附帶了一些星命，又多有一些特異之處，比如說擅長文韜武略，武力超人之類的。但是本質上來說，還是凡人。何況，玉帝並不能夠真正將每個人下界之後的命運都預先決定下來，要真有這個本事，他也不至於在私底下搞這等小動作了。

青兕可是老牌的大羅金仙，何況，他也沒有太多顧忌之心，因此，做得一直頗為順利。當然了，這事自然也是跟南華真人通過氣的，別搞到最後，這些人倒是對太平教有好感，起了相投之心了，結果太平教起事的時候，卻是連這些人都不放過，那可就鬧笑話了。

“玉帝這次的手筆也實在是夠大的！”剛剛經過了潁川，這邊要說人傑地靈也是有的，但是竟是一下子冒出幾十個身上沾染了星力之人，而且多半並非什麽武將，而是那等王佐之才，我瞧見之後，便是驚嘆起來。

青兕輕哼了一聲：“這麽些人下界，或者是用星力勾動了星命，自然少不了文曲星君的配合，看樣子，比幹卻是投了玉帝了！”

我對此也沒發表什麽意見，如今天上大多數的星君，都是當年封神戰後冊封的，許多人不是殷商的舊臣就是武周的臣子，殷商那邊，紂王子受早就喪盡了人心，其他人也不是真的忠心殷商，而是他們本是截教之人，選定了立場而已，武周這邊的臣子，多半是闡教一方。封神之後，那些原本不過是凡人的神明立場最是麻煩，許多人也不甘心繼續效忠從前的君主了，被玉帝拉攏也是難免的事情。

比幹封神之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是不少，比幹算是被紂王坑死的，如今雖說同為星君，但是文曲星君可比天喜星君強太多了，他怎麽可能還會甘心繼續效忠紂王，只是，在他看來，武周那一方的都是亂臣賊子，截教那些人，也多半不合他的口味，他這個位置又極為緊要，跟人間息息相關，若是想要獨善其身，那麽反而是那邊都不討好，還不如早早確定了立場呢！

青兕也就是感慨一聲而已，反正這事叫人知道了，日後如何，還得看上頭的意思，究竟是拿比幹殺雞駭猴呢，還是放他一馬，都跟我們這些小人物沒關系。凡人封神最大的問題在於，凡人很難真正與神位本源合二為一，因此，沒了一個，再換一個便是了，神位空懸一陣子，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過了潁川，離洛陽也就不遠了。洛陽那邊卻是帝都，若是皇朝全盛之時，龍氣和人道氣數鎮壓之下，便是神仙，也難得保留一兩分的神通法力，除非是被天子冊封，或者是那等尊位還在天子之上的人才會不受影響。可是如今這天下已經亂象橫生，民怨沸騰，龍氣已經有了明顯的衰微之象，因此，進城之後，雖說我與青兕都受到了一些龍氣壓制，但是並不嚴重，起碼還保留了近七分的法力神通可以使用。

洛陽這邊，更是魚龍混雜。不僅有星神下界，另外也有許多應運而生的人傑梟雄一流，我與青兕依舊是做寒門士子與游俠裝扮，在洛陽租下了一個宅子，然後每日裏便在洛陽城裏頭閑逛，遇上相關的人物，便暗中施展一番，其他時候，多半就是在酒肆飯莊聽人高談闊論。

即便是天子腳下，老實說，天子的威嚴也不剩什麽了。或者說，大漢這麽多年下來，雖說許多人依舊將天子當做正統，但是也僅僅如此而已，這才多少年時間，大漢的天子已經換了不知道幾個了，何況，無論是先頭那位還是如今這位，或許帝王心術也是有的，但是做事荒唐，執政昏庸，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因此，寒門出身的人也就罷了，那些世家豪族出身的人，要麽有家世，要麽有名望，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隨意對他們如何，因此，他們有什麽好害怕的。

因此，這等酒肆飯莊裏頭，天天有人嬉笑著說著各種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說哪位官員出了多少錢，謀取了什麽職位，哪位官員想要更進一步，不惜拜了十常侍中的誰做了義父，又有誰為了攀上大將軍何進，將自個的愛妾都送了上去……

當然，也有人直接拍著桌子抨擊朝政，今兒個說西涼情勢糜爛，至今膠著，為了平定西涼那邊的叛亂，這麽多年來，朝廷不知道空耗了多少人力物力，偏生那些羌人降了叛，叛了又降，將朝廷耍得團團轉。一個個七嘴八舌，有的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羌人就該直接殺了算了，有的又說，西涼那邊本來就是窮山惡水，何必在那裏空耗國力，不如丟給那些羌人，省得他們再胡亂折騰，然後又是一大片的反駁之聲！

明兒個又說天子寵幸奸佞，直指十常侍一流，又有人在一邊說大將軍何進也是一丘之貉，大家都不是好東西，朝中重臣一個個不肯直言進諫，只想著和稀泥，為了保住自個的位置，恬不知恥，爭先恐後賄賂十常侍。一個個拍桌子跺腳，一個比一個義憤填膺。

總之，洛陽城中暗流洶湧，表面上還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樣。而城裏城外，也出現了太平道人的身影，一個個儼然還是許多高門大戶的座上賓客，據說十常侍還打算將這些高人引薦給天子。

暗地裏頭，一句讖語也流傳開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句讖語只是在底層百姓中流傳，上層那些官員就算聽說了，對此也是不以為意。反而有不少人甚至是唯恐天下不亂，也在裏頭攪風攪水，意圖亂中取利。

“這大漢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不亡才是沒有天理啊！”不過是在大街上轉了兩天，我就遇上了好幾個有著天命在身的人物，我臨時學了點粗淺的望氣功夫，起碼在三四個人身上看到了隱藏的龍氣，身上有著蛟龍之象，更有不少人身上也有巨蟒之象，這等人傑，回頭天下大亂，說不得便有化龍之機。

“要不，咱們再去皇宮瞧瞧？”青兕聽我這麽說，便攛掇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皇宮就算了，大漢還沒有真的亡了，潛入皇宮，難免要驚起龍氣的反撲，到時候動靜可就大了！”

青兕對此有些遺憾，不過也僅僅如此罷了，天宮都逛過多少回了，也不在意這人間的皇宮如何，只不過，他想到當年的紂王，想要去看看如今這位天子身上，是不是也有什麽特殊之處而已。

“說起來，洛陽這邊那些人咱們都暗中見識過了，該做的也都做了，接下來咱們去哪兒？”我盤算了一下日子，問道。

青兕想了想，說道：“再過幾日便是臘日了，咱們等過了臘日再走便是了！正好見識一下人間的新年是怎麽過的！”

我點了點頭，臘日不過是朝廷還是民間都有各種祭祀，正好也能看一下如今情況如何。

朝廷的祭祀並沒有什麽心意，無非就是祭祀天地社稷，求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只是如今這個大漢已經失道，上頭都已經打算改朝換代了，哪有哪個神靈不開眼，想要來護佑大漢，大漢如今不過就是靠著上頭諸多祖宗的餘蔭，還有龍氣護佑而已，暫時勉強支撐，等著之後龍蛇起陸，天下大亂，龍氣四散，大漢也就撐不住了。

倒是民間的儺祭，我卻是看出了一些苗頭，太平教在偏僻一些的村莊已經開始主持儺祭，儺祭避開了城隍土地這樣地祗，直接向著相應的神靈祝禱，這也算是對地祗的一個威脅了，若是不肯融入到新的體系中去，那麽，這些純粹以信仰維持的地祗，也只有黯然收場了。

就在我仔細分辨儺祭祭祀的神靈的時候，青兕眼中卻是流露出了殺機。

我自然當即就感應到了，連忙問道：“怎麽了？”

青兕冷笑一聲：“佛門的手，伸得倒是夠長的！”一邊說著，一邊拉住我，很快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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