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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這狗男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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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國一把年紀了,整顆腦袋尷尬到發紅。

他訕笑著摸了摸一頭花白頭發,帶上老花鏡,接過手機細看。

李治國看完了問:“你看女二的戲份幹什麽?”

龐貝在旁邊以謙卑的態度解釋:“李老師,我雖然是科班出身,但其實只是剛入行而已,沒有什麽經驗。經紀人在幫我找戲,我就想在這段時間內,先拿好戲練練手。剛好《絲蘿》女二的戲份很動人,我很喜歡,就是不知道拿捏得準不準。”

李治國調整一下老花鏡,點著頭:“是很動人,你這批註字太小,我看不清。你口述一下?”

龐貝點頭,不疾不徐地開始講她對“雲蘿”的理解。

《絲蘿》這部劇的名字取自劇中兩個女性角色的名字,很女性化,故事卻是從一個男性視角出發,講的是民國時期,一個男人在商業拼搏的一生之中,與兩個女人的故事。

女主絲安是第一個女人。

雲蘿是第二個女人。

雲蘿與單純的富家千金絲安不同。她的母親善良卻軟弱,她年幼就被酒鬼父親賣給老鴇當妓|女,十八歲的時候紅極一時,為愛贖身,卻所托非人,嫁了個家暴男。

家暴男揮霍完雲蘿賣|身攢下的錢,無法從奢靡的生活中脫離出來,便跟著人一起來到大城市,經營新興的影院。

男主是家暴男生意場上最大的對手,他屢屢優先拿到優秀片子,攬客無數。

家暴男欠銀行巨額貸款,走投無路之下,以雲蘿母親的性命相挾,讓雲蘿去勾|引風流男主,偷取一手消息與片源。

雲蘿打聽到男主喜歡聽戲,處心積慮地在戲園子裏接近男主,企圖達到目的,結果在引|誘男主之中,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對方。

可她這時候已令男主蒙受損失,男主開始懷疑到她身上,便用假情報測試她。

雲蘿母親危在旦夕,她不得不繼續偷男主的情報,自然而然地暴露了身份與目的。

男主受騙,果斷拋棄雲蘿,看在往昔情分上,他殺了雲蘿前夫,給雲蘿留了一條活路。

男主與絲安結婚的那天,正好是雲蘿母親去世之日,雲蘿終於從多方面解脫,她帶著腹中孩子遠走他鄉。

龐貝對劇本有自己的看法,她跟李治國說:“雖然劇本是男性視角,其實這部片子講的還是女人的故事。不論是單純的絲安還是淪落紅塵的雲蘿,她們不同階段的心理狀態,比男主一生拼搏的過程更加值得探討。

雲蘿的童年與婚姻,都給她造成了嚴重創傷,後來遇到男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與掙紮之中度過,尤其是確信自己愛上男主的那一刻,她的內心如烈火烹油,備受煎烤。可恰恰是她眼睛裏的‘故事性’,深深地吸引了男主。”

李治國不住點頭,劇本拿到手的時候,他早就和楊睿討論過,關於雲蘿的分析,與龐貝說的差不離。

他說:“你很會讀劇本,你還有什麽問題呢?”

龐貝緊張地陳述:“他們第一次在戲園子裏見面,雲蘿‘不小心’撞到了男主,兩人這時候有一個對視,雲蘿的眼神我把控不好。”

李治國指著大門口說:“你從門口走過來給我看看——沒人搭戲不要緊吧?”

龐貝:“不要緊。”

李治國點了個頭,示意她開始。

龐貝迅速進入狀態,從化妝間門口往裏走,仿佛置身於劇本情景之中,她提著籃子賣香煙,從擁擠的人群中穿梭來去。走著走著,撞到了一個高大的穿西裝的男人,她停下腳步,擡頭看去,眼神三分抱歉,三分羞澀,三分意外,一分意料之中。

第一幕到這裏結束。

龐貝許久沒有在別人面前表演,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心跳卻沒降下來,她期盼地看著李治國,等前輩的點評。

李治國閑閑地坐在椅子上,笑著讚美:“你的戲還不錯。”

龐貝不是謙虛,她真誠道:“可我總覺得差點什麽。”

李治國沒答,反問她:“去過梨園嗎?”

龐貝搖頭:“沒有。”

李治國取下老花鏡,捏在右手,笑道:“這就對了,你心裏沒‘梨園’,就差點氛圍。你不知道真實的梨園是什麽樣子,你不知道怎麽‘真實’地遇見劇裏的角色,導致表演痕跡太重。明天劇組休息,今天會早點收工。你今晚有空嗎?”

“有。”

李治國從帶鎖的櫃子裏拿出黑皮的信封包,找了一張戲票給龐貝,說:“蕭山有個梨園,今晚上七點有一場,你吃了晚飯直接過去。到時候我在梨園等你。”

龐貝感激地接了票,嘴角上翹,漂亮的雙眼裏壓不住喜悅,可她的眼神純粹而執著,倒是不惹人厭。

李治國已經卸完妝,換了衣裳,他背上包說:“我今晚有個票友一起過去,你不介意吧?”

龐貝連忙搖頭:“不介意。”

李老師的朋友,肯定也是德才兼備的老前輩,只有讓她受益匪淺的份兒,怎麽會介意。

時間不早,到了劇組收工的時間點,李治國看看手機,說:“我得回家了,孫子還等我呢。”

龐貝欠身:“您慢走。”

李治國離開片場後,一輛黑色的德系轎車停在門口等他。

車窗搖下,高予諾見到李治國,下車開車門:“李老師,喻總今晚可能會稍稍遲一些,特地讓我過來說一聲。”

李治國上了車,笑笑道:“喻總難得抽時間陪我這老年人看看戲,心意足夠,遲一點也沒關系。”

高予諾微低頭與李治國說話:“喻總在長水樓定了一桌,今晚您和家人……”

李治國擺擺手:“不用,我家孫子小,懶得折騰,送我回家就行了。”

高予諾應道:“好的。”

李治國還說:“對了,你跟小喻說一下,我今晚帶個小姑娘過去。”

高予諾當然沒意見,隨口笑問:“是您親戚?”

李治國說:“劇組的替身,叫、叫龐什麽——放心,是個老實姑娘,就看看戲,沒別的。”

高予諾訝異地擡了擡眉,應答一聲後,給喻幸發了消息。

晚上六點半。

龐貝怕自己路癡耽誤事,提前半小時打車到梨園附近。

梨園在商業街後的巷子裏,車輛進不去,得走。

龐貝看著SVIP票上的小地圖,腦子像漿糊。

完全看不懂,更不知道東南西北分別在哪個方向。

幸好手機有導航。

但導航對路癡來說,作用得大打折扣。

龐貝跟著導航走,繞了一圈,大概走了快二十分鐘,離梨園的距離,堪堪縮短一半而已。

仿佛每個岔路口都一樣,好像是這裏,又好像不是這裏。

她下午扭了腳,當下走了太久,已有些鉆心的痛。

“……”

天色黑下,路燈全亮了,龐貝煩躁地咬了咬唇,再不去,就得遲到了。

她忽然想起某人的好,以前上大學,如果她從兩人同居的家出發,喻幸早上都會送她到教學樓門口。

出去旅游走丟的時候,喻幸也總有辦法從她身後出現,揪著她的後脖子冷淡地說:“這邊。”

算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龐貝左右觀察著匆匆行人,一對小情侶緊緊地靠在一起走路,女孩兒的口袋裏,露出半張票。

呼……終於找到同伴了。

龐貝戴好口罩,不遠不近地跟在情侶後面。

大概七八分鐘,七彎八繞的,終於看到了梨園街口的大招牌。

剛松口氣,龐貝就看見前面的女孩兒不善地回頭,小聲跟男朋友抱怨:“那人是不是在跟蹤我們?我好害怕。”

龐貝:“……”

龐貝低下頭,忍著腳疼,跑到梨園門口,檢票入場。

她的票是最高等級的票,在二樓包間。

到了包間門口,門已經關上,龐貝敲敲門,裏面傳來李治國的聲音:“進來。”

龐貝推門而入,禮貌地笑著喊:“李老師。”

李治國笑一下,指著戲臺子說:“過來坐。咱們這兒,是最好的位置。這裏的梨園還保持著舊時候的風貌,連桌椅板凳布局都沒變。中間也會穿插著賣小食兒的工作人員,喏,藍布衣服的就是,一會兒開唱的時候,你註意看臺下他和觀眾的反應。”

龐貝坐在李治國旁邊,仔細地聽,專心致志地觀察。

“咚咚——”

有人敲門,李治國爽朗笑道:“我票友來了。”

龐貝慌忙起身,迎接德高望重的前輩。

包間門一開,一張熟悉的臉,掛著饒有深意的淡笑出現,她喉嚨裏那句“您好”,生生卡死。

怎麽會是喻幸!

龐貝眼眸難掩驚訝,喻幸的視線從她秀媚的雙眼離開,松開一顆襯衫紐扣,泰然自若同李治國打招呼:“李老師,好久不見。”

李治國回頭笑道:“小喻來了?”又說:“龐貝,這位是喻總。小喻,她叫龐貝,我的小同事。”

龐貝神色不大自然:“……喻總。”

喻幸卻伸出手,嗓音溫和疏朗:“龐小姐,好久不見。”

說罷,眼尾輕挑,帶著玩味兒之色。

龐貝:“……”

李治國微訝:“你們認識?”

喻幸的手,一直懸著,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龐貝硬著頭皮伸出細白的手,牙槽發癢:“……不認識,只是有過一面之緣。”

喻幸修長而有力的右掌,包裹著龐貝冰涼的小手,緊緊一握,他盯著她浮紅的雙頰,曼聲笑道:“龐小姐記性不好,不止一面之緣。”

“……”

龐貝臉頰燙紅,耳廓邊出現了幻聽似的,嗡嗡響……她不知道喻幸想幹什麽,但她現在真想將他那令人討厭的薄唇,用膠水粘起來。

可偏偏,喻幸薄薄的唇,甚至彎著淺淺的又煩人的弧度。

封閉的室內,空氣膠凝成千絲,絞成一根繃緊的皮筋拉扯著龐貝的神經,她身體一僵,想抽回冰涼的手,卻被對方的大掌牢牢禁錮。

整個人都仿佛被他鎖住一般,掙脫不掉。

李治國電話響了,是他家人打來的,臺下太吵,他出門到外面走廊接電話。

龐貝雙肩終於松軟下去,想甩開喻幸的手,喻幸卻一把將她帶入懷裏,攬著她細細的腰,俯身,在她耳廓噴著溫熱的氣息,說了一句像是惡意的報覆的話:“龐貝,我們不認識?”

他眼皮輕輕一掀,嗓音似有魔性:“睡了四年都不認識,要怎樣才算認識?”

“……”

羞恥的話,像滾燙的油從頂上潑入油鍋,刺啦刺啦在龐貝腦海炸響。

她瞪大泛紅的雙眼,看著喻幸一本正經的臉,瞳孔裏呈現出一片懵態。

這真的不像他會說的話。

餘光稍側,龐貝看見李治國老師掛了電話,下一刻就要轉身進來,她焦急地用力地推了一下喻幸,卻壓根推不開他結實的胸膛和緊致的手臂。

三年不見,他的力氣好像更大,大到完全擺脫不掉。

這狗男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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