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深吸了一口氣，道：“涼州的前景很好，李成璧大敗突厥和回紇，不管出於畏懼還是什麽原因，只要能保證他們不敢再和大唐過不去，我們就會回長安來，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定長安的局勢，我想幫李元泰和樂皇後一把，如果他們安心了，不再鬧騰了，想必李繁君也很樂意清凈清凈。”

赫連卓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小風笑道：“我想讓你們推舉李元泰做太子。”

看著赫連卓驚愕的表情，她笑的越發燦爛：“李元泰成了太子有這麽幾個好處，一來是樂皇後不會再針對蕭傾城了，蕭傾城的孩子也就保住了，二來，李成璧這個靖王和太子一比就不打眼了，正好回避鋒芒，韜光養晦，三來，李繁君已經漸漸老去，他看著自己的長子被封為太子，然後慢慢地越來越有野心，肯定會心生猜疑，到時候就光他們父子鬥法就夠熱鬧了，李成璧正好坐收漁翁之利，不用登基前弒父弒兄，留下千古罵名。”

赫連卓道：“這件事雖然有利，卻也是有害的，如果李元泰成了太子，一狠心造反了，他成了皇帝，那你的計劃可就全盤被打亂了？還有，即便他不敢造反，利用太子的身份給李成璧穿小鞋也是十分方便的。”

小風道：“自然不能如此便宜他，讓他順順利利的就做了太子，總要讓他付出一點代價，再者說，你說的這兩點我也考慮過，如果李元泰想造反，李成璧正好以為父報仇的名義起兵，名正言順的挑起戰爭，有我幫他，攻克長安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嘿，他若真的敢造反。我反倒要謝謝他呢，至於給李成璧穿小鞋的事，就要靠你了，李繁君如今可是十分信任你。你只要繼續讓他信任下去，然後幫李成璧說幾句好話不就成了？是非曲直自有定論，可不是李元泰幾句話就能抹黑的。”

赫連卓沈吟片刻，道：“這事還得慢慢籌謀，畢竟樂皇後和蕭貴妃已經鬧僵了，突然提議李元泰做太子，樂皇後肯定會疑心這裏頭有什麽貓膩。”

小風笑道：“這個簡單，我已經勸說蕭傾城，把孩子生下來交給我帶走撫養，雖然她沒有明確的答應我。但已經開始猶豫了，我想通過你去向李元泰傳個信兒，畢竟你在他面前是有幾分香火情的，你就對他這麽說……”

小風對赫連卓低聲學了幾句話，赫連卓心中一緊。慢慢點點頭，道：“這事做起來容易，交給我吧，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風看著他，痛快道：“你只管說。”

赫連卓同樣在她耳邊低語一句，小風的臉色一下變了，猶豫半天才沈痛道：“我答應你了。”

……

暮色中的宮城顯得肅穆而靜謐。好像一張藏在暗處的血盆大口，你一靠近便會被吞噬，往往這個時候，宮門的守衛趕上換班，是最松懈的。

遠遠地兩匹駿馬跑了過來，有人剛想上前攔。被一旁的同伴拉住了：“你想找死麽？那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想攔人的侍衛吐了吐舌頭，縮了縮脖子，又站了回去。

李元泰和李天佑在宮門前下了馬，又一路疾行到了樂皇後那兒，樂皇後見兩個兒子如此急匆匆地過來。吃了一驚：“出了什麽事？”

李元泰面上隱隱透著喜色，李天佑則不耐煩的把服侍的宮人都趕了出去，然後迫不及待道：“赫連卓說，他答應保大哥做太子。”

樂皇後吃了一驚，她本來正跪在蒲團上念經，此時想站起來，身子卻一歪，李元泰趕忙扶住她，聲音裏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母親，這是真的。”

樂皇後冷靜道：“你們先別高興太早，赫連卓怎麽會突然說起這件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們仔細被他哄騙了去。”

李天佑趕忙道：“這次不會！母親您知道麽，是赫連卓親口說的，蕭傾城這一胎的懷相並不好，她之前在宮裏都不敢說，直到到了放春苑，偷偷請了宮外的大夫，才知道胎兒有損，即便生下來也會是個殘疾。”

樂皇後道：“她整天想著鬥心眼，勞心勞力，胎兒有損倒也有可能，既然如此，她為何不早早的把孩子打掉了?若是生出個殘疾，豈不叫皇上惡心？說不定還厭棄了她呢。”

李元泰道：“這就是她的惡毒之處了！她把這孩子留著自然是想陷害母親和我們罷了，她巧言令色，說不定父親可就真的相信了呢。”

樂皇後一想，若是真的被蕭傾城算計了，她還真是百口莫辯，渾身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你們接著說。”

李元泰道：“赫連卓是個墻頭草，他支持蕭傾城不過也是因為有利可圖，如今見蕭傾城自身難保，就轉而投靠了我，他說只要您願意把樂雅許配給他的弟弟做妻子，那麽他們赫連家和咱們就是親戚，自然要相互扶持，就會推舉我做太子了。”

樂皇後愕然：“讓雅兒嫁給赫連啟？”

李天佑道：“這也是難免的，不然赫連卓憑什麽相信咱們會給他榮華富貴呢。”

李元泰看樂皇後似有幾分猶豫，怕樂皇後舍不得樂雅，忙道：“赫連家也是世家大族，並不算委屈表妹了，其實我也想過，讓赫連瓔珞嫁給兒子，也是一樣的聯姻，可赫連卓卻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除非我們把表妹嫁過去，不然他是不會答應的，其實細細一想，合適的人選也只有表妹了。”

樂皇後遲疑道：“這是赫連卓的意思?還是赫連卓代表赫連家的意思？”

李天佑道：“這不一樣麽？赫連卓是赫連家的繼承人，這是不用質疑的，人家可是精明的很呢，繼承人只能是嫡長子，哪像父親，遲遲不立太子，壞了規矩，倒是把那些人的心給養大了。”

樂皇後不悅的看了一眼李天佑，讓李天佑不敢說話了。她慢慢道：“這事值得信，卻也不能全信，咱們要做好兩手準備，一來要防著蕭傾城用肚子裏的孩子來陷害咱們。二來要防著赫連卓用立太子的事來陷害咱們。”

李元泰見樂皇後沒有一口應下，有些失望，樂皇後卻道：“明天我會提出去寺裏齋戒祈福，等到蕭傾城生了孩子再回來，這樣也能避開，讓蕭傾城想算計我也不能夠，二來，你們也離放春苑遠遠地，不要落下什麽把柄，若是蕭傾城的孩子真的是殘疾。那就讓她生下來，讓皇上瞧瞧，說不定就真的厭棄了蕭傾城，倘若這只是蕭傾城為了保住孩子散出的假消息，咱們也不怕。小孩子生下來，活不長的也多得是，咱們的機會也多得是。”

李天佑和李元泰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有樂皇後考慮的周到，一時只是說好，樂皇後道：“至於赫連卓的事情，先以不變應萬變。且看他怎麽做，如果他真的有意幫我們，自然會表示誠意，我也不介意把雅兒許給赫連啟，如果他只是為了算計咱們，見咱們不動聲色。自然就會無功而返，到時候就露出真面目了。”

李元泰和李天佑見樂皇後考慮的周周到到，大喜道：“兒子一切聽母親的。”

赫連卓再次去找李元泰，卻發現李元泰的態度淡淡的，並不怎麽熱切。暗暗驚訝，還真被小風給猜中了，她說姜還是老的辣，有樂皇後在，李元泰肯定不會輕易上鉤。

赫連卓按照與小風商議好的，先是試探了一番李元泰的態度，又表明了自己的真心，等李元泰暗示他以行動來證明時，再滿口應下。

得好好吊吊他的胃口，不能一下子就答應了，那麽以後只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赫連卓回到家裏，又故意在赫連瓔珞面前露了口風，說樂皇後有意把樂雅嫁給赫連啟來聯姻，赫連瓔珞嚇了一大跳，趕忙就去找母親，林夫人卻道：“你大哥心裏有數，你別給他添亂了。”

赫連瓔珞不服氣道：“雅兒心裏一直惦記著靖王呢，她就算嫁給了二哥，她不開心，二哥也不會開心的。”

林夫人卻是相信自己的長子的，道：“這哪是你一個女孩子能說的事?滿嘴的喜歡不喜歡的，我教你的規矩都白學了？”又把赫連瓔珞訓斥了一頓，赫連瓔珞悶悶不樂，打定主意不想讓這悲劇發生，便偷偷給樂雅遞了信，讓她快點想辦法。

可赫連瓔珞不知道的是，這一切盡在赫連卓的掌握之中，她給樂雅的信兒要不是他幫忙，只怕還出不了赫連家的大門呢。

且不說樂雅接了信兒是相信還是不信，會作何反應，小風卻是在姝秀無雙住下了，等著兩邊的消息，有時候你越是推動這事情，反而越讓人疑心，倒不如讓她們自己琢磨去，蕭傾城如此，樂雅也是如此。

可對於顧湘湘，小風就是一天三遍的勸，勸她和赫連卓好好的過日子，這也是赫連卓給她幫忙，所提出的交換條件。

可顧湘湘不知道怎麽就開了竅，說自己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變成林夫人心裏理想的兒媳婦，林夫人和赫連卓也不可能一輩子容忍她，悲劇總會發生，倒不如當斷則斷，長痛不如短痛。

這事要是擱到小風身上，小風也是鐵定和離，可赫連卓對顧湘湘那個執著勁兒就別提了，一聽和離兩個字就黑了臉，顧湘湘對赫連卓也不是完全的無情無義，這斬不斷，理還亂，小風看了都愁得慌。

另一方面，顧湘湘也真的把姝秀無雙當成了正事，每天張羅著進貨，招待客人，數銀票的速度比小風還麻利，完全成了一個小財迷，小風也被她抓著去和一家首飾鋪子談定制首飾的事情。

從鋪子裏出來，正好有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孩子經過，那小孩頑皮的不得了，蹦蹦跳跳的，那婦人嘴上說著當心，面上卻是滿滿的笑容。

顧湘湘當即就看得楞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小風也猜得到，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是她心裏永遠的痛，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拉著顧湘湘回了姝秀無雙。

顧湘湘兀自發呆。小風湊過去道：“其實你要是跟著我去涼州，行醫問藥，我也是支持的。”顧湘湘看了她一眼，這兩日小風一個勁的勸她回頭。如今突然說這話，她才不信呢。

小風卻道：“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向來覺得女兒不輸男兒，男人能做的事情咱們女人也能做，可高卓是我的朋友，我要是不勸你回頭，反而攛掇著你們和離，那成什麽了？”

顧湘湘道：“那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小風道：“你是個女子，沒了丈夫，也可以生個兒子做依靠呢。同時還能將你的醫術傳授給他，你父親若是知道他的外孫沿襲了他的醫術，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可你若是與高卓和離，去和別的男人生孩子。高卓肯定會發瘋的，到時候三天兩頭的去騷擾你，你的日子也不能安寧，要我說，你假裝跟他和好，然後懷個孩子，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和離。這樣，既有了兒子，又與赫連卓劃清了界限，不用過豪門貴婦的枯燥生活，你覺得呢？”

顧湘湘張大了嘴巴，道：“如果高卓知道我欺騙他。肯定和我沒完。”

小風道：“咱不讓他知道不就成了？再說了，你難道不想要一個和赫連卓長得很像的兒子嗎？”說真的，提到這個，顧湘湘還真有些心動。

小風一看她神色松動了，趕忙趁熱打鐵：“你看。我最多待上兩個月就要回涼州了，你要是想跟我一起走，可要抓緊了。”

顧湘湘被她說得紅了臉：“你怎麽一點也不知道害臊？”

小風聳聳肩：“其實我離開高昌的時候就想對曲伯雅這麽做的，可惜，我生了孩子也沒工夫養，只好作罷。”

看著顧湘湘陷入了沈思，一幅躍躍欲試的樣子，小風不禁偷笑，本來就是斬不斷的情，若是真的有了孩子，更是血脈相連，密不可分了，到時候只管讓顧湘湘把赫連家的嫡長孫給帶走，讓林夫人抓心撓肺的，想見孫子見不著，到時候為了孫子，肯定會先低頭的。

小風看顧湘湘一整天都在發呆，結果晚上在赫連卓來的時候總算給了他一點好臉色，讓赫連卓又是驚又是喜，看向了小風，小風偷偷朝他比劃了一個一切搞定的手勢，讓赫連卓喜不自禁，對顧湘湘越發的關懷備至。

顧湘湘有意生個孩子，自然要把赫連卓留在姝秀無雙，有這麽一對久別勝新婚的夫妻在，小風住了一天就搬回了趙司決那兒，實在受不了兩個人纏纏綿綿的樣子，顧湘湘說是為了生個孩子，其實早就情不自禁了吧。

小風住在趙司決這兒，趙司決自然高興，聽了小風想的鬼主意，直說小風促狹，小風笑道：“我也是為了他們好啊。”又和趙司決說了托他置辦木料和石料的事情，卻不想趙司決有些不讚同：“你真的要重修澹臺家的老宅？”

小風點頭：“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

趙司決卻道：“可你現在重建老宅除了滿足一下你的這個願望，還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小風一楞，道：“你的意思是？”

趙司決微微一笑：“我倒希望你重新建立一個屬於你澹臺風的新城池。”

這個小風倒是沒想過，她呆了半天，忽然抱住了趙司決，驚喜道：“果毅，你明白了！”

趙司決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小風心中卻無比的激動，一直以來，她都怕趙司決沈溺於過去不可自拔，可如今他提議自己建一個新城池，足見他是拋卻了過去的，她終於能放心了。

趙司決嘆了口氣，道：“你都有心上人了，我之前活著是為了看到你活著，後來活著是希望你嫁給我，如今連這個希望都沒了，我只好開始新的生活了。”

小風有些吃驚：“你要成親？”

趙司決輕輕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小風先是驚喜，繼而失落，抱住了趙司決：“果毅，我舍不得你。”

趙司決也抱住了她，輕聲道：“不管我成親與否，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

小風眼睛酸酸的真想哭，可忍了半天還是把眼淚忍了回去，果毅要開始新的生活，她應該高興才是啊，她笑道：“有人選了沒有？要不要我幫你瞧瞧。”

趙司決笑道：“有父親和母親呢。”

小風點點頭，道：“那咱們約定好，你要先成親，然後生一個兒子生一個女兒，將來不管我生男生女，咱們都做兒女親家。”趙司決笑著直點頭。

時間一眨眼過去了，小風足足等了半個月，終於等到了笑傾城的回音，蕭傾城的神色好像更憔悴了，樂皇後出宮，到寺裏齋戒祈福去了，原先不停地有人窺伺放春苑，如今也沒了動靜，可這突然的平靜卻讓蕭傾城覺得詭異，也越發的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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