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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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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侍童瞧上去是個聰明的,未想聰明反被聰明誤,竟還開始陰謀論編排雲呈離。

雲呈離實慘。

背上頂一口好大的黑鍋。

不過無怪乎侍童會懷疑。這和雲呈離對待段韶風的態度有很大的關系。在旁人眼中,或是恨鐵不成鋼,手段雷厲風行,而在侍童心中,便是疏離,冷漠,過於嚴苛,動輒以鞭戒訓斥。雲呈離為何比對待自己的徒弟,還要嚴格要求段韶風?

世間修士無數,卻沒多少人心甘情願去修無情道——縱使將來修為境界冠絕整個修真界又如何,絕情絕欲,沒有道侶,不可行雙修之事,人生將是何等的無趣。

雲呈離聽在耳裏,只覺嘲諷。

他一向將修煉認為人生第一大宗旨,然而聽了這些話,難免在心中揣測墨嵐君,懷疑他是否也跟那些人一樣,修仙路不正,道不純,悔之無及自甘墮落,沈溺於男歡女愛。因而被魔修有機可乘。

究其原因,是他對墨嵐君墮魔一事,有了很深隔閡和陰影。心道:段韶風,決不能步他爹後塵。

……

也是個可笑之人。

“那你告訴我這些事,是想讓我怎麽做?”雖然說這侍童完全想錯了,琴寂倒想聽聽他告訴自己這些事,他的用意。

真不會以為自己一個小小的外峰弟子,有那個膽子和能力去“揭穿”或“搞垮”身為宗主的雲呈離吧?

不會吧?不會吧?

“我想讓琴公子你能陪在少宗主的身邊,保護他。”說這話時,侍童眼神澄澈而明亮。

他的自稱不再是“小的”,而是“我”。

“我看得出少宗主很信任您,我也只求您不欺騙他,不傷害他,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哪怕是無聲的守護,讓他覺得自己撐不住時有個依靠……就可以。”

對此,琴寂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侍童至始至終在等待這個回答,堅定一如既往。

就在他神情松懈,不抱有希望轉身欲走的時候,他聽到青年開了口:“盡我所能。”

說來容易做來難。一般情況下琴寂當然會毫無保留地對段韶風好,但又誰能保證他會永遠對他好,任務一完成,他就和這個世界拜拜走人。

再說“不欺騙他”……早就騙了無數次。

倘若他需要,依靠倒可以掂量著給。

翌日清晨,琴寂只來得及同侍童,以及扒上他衣擺的芝麻告行,只因一直未見濯漣峰主的身影。後來從侍童口中得知,玄天宗少宗主從作夜到至今一直坐於寒泉修煉,此番未能送少君回峰實在抱歉。

當然“抱歉”必然是侍童的意思。

段韶風那性子不可能道歉。

回到洛水峰,一切與往常無異。琴寂一如既往地把存在感壓到最低,外峰上一如既往地沒多少註意到他。

是以休憩時辰,他隱約捕捉到兩三個人議論黎月之事,便悄無聲息地混入其中偷聽得正大光明,無人察覺。

“聽聞月氏異族是個嗜血成性,無惡不作,鋒芒畢露,有仇必報的魔族。黎月表現得那麽慫,難怪在玄天宗外峰住了一年之久都未經發現。誰能想到魔族細作居然會是他。”

“不一定是細作吧,昨晚林長老不是令弟子搜查了黎月房間嗎?若真是細作,其房間定然會留下蛛絲馬跡……但黎月好像並沒有偷玄天宗任何東西。”

確實。倘若真有留下蛛絲馬跡,或發現證明他偷東西的證物,黎月也無法活著離開了。

“聽說搜房間的時候,他死命護著他那個破爛包袱,誰碰就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也不知道藏著什麽稀奇玩意兒。”

“啥稀奇玩意兒,不過是一堆破爛。你是不知道,他死命藏著那包袱搞得裏面有什麽秘密似的,被雲師姐一怒之下又一鞭子抽飛,強行打開搜了一通,結果發現全是些簪子啊,結灰的輕衫,碎了半塊的白玉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真是個奇怪家夥。”那弟子一臉嫌棄道。

“黎月之前住哪間房?”

“四樓靠北最裏面一間就是了。”

回答完頓了幾秒,那弟子見面前的師兄師弟臉色不對,連忙扭頭環顧左右,見四周無人,迷茫:“……奇怪,剛才誰在和我說話?”

有一件事令琴寂較為在意。

也是原著中不曾交代,亦許是琴寂看漏了的一個點。

黎月跪山門口那會兒,琴寂能清楚得感覺到那少年在往死裏克制自己的殺欲。哪怕隱藏地很好,渾身散發而出是可怖殺氣卻欺騙不了他眼睛。

黎月一直再忍,拳打腳踢落在身上,再狠再重,都硬生生抗住,連聲悶哼都沒有。

獨獨容不得別人碰他的包袱。

至於包袱裏的東西……

琴寂想起了那根束發用的黑簪。

四樓最靠北裏間。所有東西都隨著黎月離開卷鋪而空,不曾留下絲毫蛛絲馬跡。

琴寂踟躕良久,擡手穿入發間,從腦後取下束著雪發的發簪。雪絲頃刻間披散堆積在脖側,他垂眸看著,握著簪子的手不自覺收緊了。

果然沒錯。

他自己的東西,他最清楚不過。

簡直和溫琊月的那只簪子一模一樣。

黑柚木為材料,歷經打磨,蜂王打蠟,拋光前渡了靈力以提升其堅韌程度。

外觀造型,材質品質都可以是巧合,可上面縈繞浮動的屬於他自己的靈力,總不會是偶然。

溫琊月為什麽會有他的東西?

思索間,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琴寂就見一名藍袍少年從門側掠過懶懶走進,顯然是沒想到會遇上他,長睫掀起,在看清楚房裏站著的人是誰後,近乎瑰麗的容顏從面無表情到微微錯愕。

四目相對,雙方無言。

琴寂:“小師兄,嗨。”

段韶風:“你怎麽在這?”

兩人同時開口,皆是一楞。

想起那番熟悉又詭異的場面,琴寂好笑地揚了揚唇:“這個,說來話長……”

與昨日對話一字不差。

段韶風不甘願被他牽著鼻子走,聞言正色道:“我是來封這間房的,你又是來做什麽的?”話一頓又皺眉補充,“……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琴寂:“???”

合著散個頭發就衣冠不整了?

冠是不太整,衣太整了好吧。

重新將發簪插回雪發間,餘光掃見少年神色,心道他是執意要問,琴寂便揮了揮空氣中不存在的灰,狀似隨意道:“其實今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昨天我來濯漣峰之前,去過一趟山門口,途中看到了小師兄。”

他餵欺負黎月的弟子石頭,將跪著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扶起,替他擦臉,說那些話,全都被打傘站在不遠處的段韶風收入眼底。

“那又怎樣?”

琴寂好整以暇:“昨晚師兄不在,我跟師兄的侍童聊的還蠻多的。他說您回到濯漣峰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心情很不好的樣子,趁他走後還跳到雨裏和風瀾劍對打。”

“……!”段韶風不免怔住,待看清青年眼中的瀲灩笑意,不忍耳根子一紅,惱羞成怒道:“你說這個幹什麽,是我在問你為什麽會——”

“小師兄該不會是因為吃醋,才和風瀾劍對打的吧?”

“該不會是因為吃醋,才在長廊上摟著我腰的時候,聲稱要派人把黎月找回來殺了?”

“該不會是因為吃醋,才質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別的男人的房間?”

青年一雙明眸流轉,端的是冰肌玉骨,姣花照水,骨子裏卻含著靈活刁鉆,像極了一只腹黑狡猾的白狐貍。

狐貍琴微笑起來,乘勝追擊:“小師兄,你以後心情不好呢,千萬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看玩笑,不僅侍童會擔心,我也怕你有一天把自己玩死。”

字句誅心!

連珠炮地段韶風啞口無言:“…………”

甚至扯不出一句“放肆”,想就此落荒而逃。

他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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