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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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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陳知予的目瞪口呆, 季疏白微微蹙起了眉頭,好看的雙眸中浮現出了幾分緊張與擔憂,語氣也小心翼翼的:“姐姐不會是、不想負責吧?”

姐姐怎麽會不想負責呢?

姐姐巴不得趕緊把你搞到手然後去領剩下的一百五十萬!

陳知予忙不疊開口:“我、m……”

“沒”字都已經擺出口型了, 但是話到嘴邊了,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不能過於急切地表露自己想負責的想法, 不然司馬昭之心就太明顯了,還顯得自己一點也不矜持。

而且,如果自己答應的太快的話, 弟弟就對她沒有期待感了, 所以必須用上一種“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的暧昧態度,才能讓弟弟一直對她心心念念。

更何況, 她還不確定弟弟是單純地想讓自己對他負責, 還是真的喜歡她。

她的任務是欺騙感情,讓他受夠愛情的苦,重點是感情方面的背叛, 而不是道德層面上的傷害。

所以, 只有弟弟對她心動,她才能成功地拿到三百萬。

為了能夠徹徹底底地拿下弟弟,陳知予硬生生地把已經冒到嘴邊的話改成了:“你別胡思亂想, 我沒有不想負責,我只是覺得你不能這麽草率,我是無所謂,怎麽樣都行,但你不一樣。”她的語氣溫柔認真,言辭懇切,“其實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只能說是個意外,你不是故意的, 我更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沒必要太過於介懷這件事情。”

季疏白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幾分茫然:“所以姐姐的意思是?”

陳知予:“我覺得你應該再好好想想,是真的想讓我負責,還是只是介意今天早上的事情。”

季疏白:“如果我真的想讓姐姐負責,姐姐就會負責麽?”

陳知予並沒有明確表態,依舊保持著一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渣女態度,語氣卻十分關切:“你想讓我怎麽負責?”

季疏白的神色忽然認真了起來,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姐姐不要誤會,不是那方面的負責。”

陳知予:“……”

那還能是哪方面的負責?

季疏白:“我的意思是,希望姐姐以後能夠多多愛護我一些,不要像今天早上一樣,隨隨便便就要把我趕走。”

陳知予明白了,從一開始就是她自作多情了,弟弟壓根就沒要以身相許的意思,只不過是擔心她會把他趕走而已。

忽然有點尷尬,還有點憋屈和挫敗,感覺像是煮熟的鴨子忽然飛了。

這個臭和尚為什麽就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呢?

人都有一種逆反和挑戰的心理,越是求而不得,越想去求。

季疏白越是對她不為所動,陳知予就越想去挑戰他。

咬了咬牙,她把脾氣壓了下去,露出了一個溫柔體貼的笑容:“怎麽會呢?除非你主動離開,不然我絕對不會把你趕走。”

“姐姐應該、不會騙我吧?季疏白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信任,再配上緊張又不安的深情,看起來相當地惹人憐愛。

陳知予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從來不騙人!”

季疏白:“姐姐真的從來沒有騙過人?”

靈魂發問。

面對著和尚弟弟純潔無辜的眼神,陳知予不由自主地開始心虛。

她怎麽可能沒騙過人呢?

況且,成年人的世界,誰不騙人呀?

不騙人怎麽混社會?

騙人、吹牛和侃大山這些事對現在的她來說,就是張嘴閉嘴那麽簡單的事。

她用了整整十年,練就了這樣一張吹牛不打草稿的嘴。

雖然心虛,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發揮,再次斬釘截鐵地保證:“是的,從不騙人。”

季疏白在心裏嘆了口氣,神色卻無比真摯,語氣乖巧:“好,我相信姐姐。”

陳知予大言不慚:“你相信我就對了。”隨後她溫聲催促道,“快喝湯吧,一會兒涼了。”

羊湯很暖和,一碗羊湯下肚,身體裏面的寒氣被驅散了不少。

喝完湯後,陳知予將長發紮成了馬尾。

湯館距離金落山景區大門不遠,走路的話差不多十分鐘左右。

吃完早飯後,陳知予和季疏白一邊慢慢散步,一邊朝著金落山走。

深秋的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寒意,陳知予早上出門的時候頭發沒幹透,著了點涼,喝完羊湯後雖然暖和了一些,但也只是暫時性的,空氣中的寒意卻是持續性的。

即將走到景區大門口的時候,她沒忍住打了兩個噴嚏,還有點流鼻涕,這時,面前忽然跑來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手中拿著幾頂五顏六色的毛線編織帽,聲音清脆又好聽:“姐姐,天冷了,你要不要買一頂帽子?”

女孩的雙眼明亮漆黑,眼神如春天的池塘般清澈幹凈。

陳知予被她的眼神打動了。

曾經的自己,也有這麽一雙幹凈清澈的眼神。

“多少錢一頂?”她笑著問。

女孩:“二十。”

陳知予:“才二十?”她以前上街擺地攤的時候,這種毛線織得帽子她能賣到五十,雖然進價才十五。

女孩點頭啊點頭:“對,二十,我和我姐姐一起織的。”說完,她還朝著不遠處指了一下,“那個就是我姐姐!”

陳知予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比她面前的這個女孩大不了幾歲,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

女孩坐在地上,身下鋪著一張薄毯,兩只手中各拿著一根長長的木質毛衣針,正在織一頂黑色的男士帽子。她身前還鋪著一張深藍色的布,布面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面線帽。

這副畫面,令陳知予的記憶瞬間回到了九年前。

至今為止,她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上街擺地攤兒時的情景,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甚至連日期和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九年前的七月二十號晚上八點。

那年她十九歲。

東輔大學北門後面有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道,街邊除了有賣小吃的,還有許多賣小商品的地攤兒。

這條街的人氣常年興旺,不分寒暑假,但如果在學生上學期間,客流量會更好。

大一暑假,她瞞著哥哥去進了一批貨,夜幕降臨後背著包去了這條街,在某個不怎麽起眼的位置擺了個地毯。

之所以找不怎麽起眼的位置,是因為第一次去擺地攤的她豁不出去面子,甚至擔心會遇到熟人,還帶上了黑色口罩。

進貨的錢是她平時做兼職賺來的。

大學生做兼職的途徑不多,尤其是大一新生,無非是家教、服務員或者活動禮儀,這幾個職業她都去幹過,但收入都十分綿薄。

服務員累死累活一天八十;家教倆小時,一個小時才八十塊錢,其中一半還要分給她所任職的家教機構;活動禮儀收入最高,一天二百,但是活動又不是天天有,就算天天有,她也不能天天去,因為還要上學。

上學期間,要以學業為主,這樣才能拿到獎學金。

於是家教變成了她兼職的首選,一個學年下來,她靠著在課餘時間做兼職攢了五千多塊錢。

後來不知道聽誰說的在學校後面的小吃街擺攤賣東西特別賺錢,她有點心動,就想去試試,於是乎就在放暑假後聯系了義烏那邊的一家做小首飾的廠家,進了三千塊錢的貨。

第一天擺攤,她壓根就沒開張,一是因為位置太偏,二是因為磨不開面子,不好意思像其他的攤主一樣朝著路過的行人大聲叫賣。

那天晚上,她抱著胳膊在馬路牙子上默默地坐了一晚上,完全沒有存在感。

雖然出師不利,但她第二天晚上還是又去了,因為不想把貨砸手裏,畢竟花了三千塊錢呢,就算不掙錢也不能賠錢啊。

家中沒破產之前,她壓根就不會把區區三千塊錢放在心上,現在今非昔比,三十她也要省著花。

由於不想重蹈第一天的覆轍,第二天她逼著自己把不值錢的面子放下,並且去掉了口罩,雖然還是不敢扯著嗓子叫賣,但好歹敢在客人路過的時候小聲喊一聲:“要不要看看首飾?”

後來她發現,這麽喊不行,那些客人就算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只是頓足幾秒鐘留下來看看,並沒有購買的打算,於是她把這句話改成了:“看有什麽需要的麽?戒指耳環和項鏈都有。”

這麽一改效果果然比之前好得多,一晚上賣出去了倆戒指,一個十二塊錢,一個十五塊錢,雖然幾乎被砍掉了一半的價格,但她還是掙了七塊錢。

有了這七塊錢的支持,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她膽子更大了一些,早早就背著包去了小吃街,占了個好位置,並且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叫賣,雖然應付砍價的功底還不怎麽到位,但那天晚上她掙了六十塊錢。

後來她的膽子一天比一天大,臉皮一天比一天厚,就算是遇到了熟人也不害怕了,甚至還能談笑風生地和自己的同學朋友聊擺攤時遇到的奇葩事。

大約過了半個月,忽然有一天,來了一位女顧客,是個女學生,她看中了一對耳釘。

女孩問她多少錢?

她不假思索:“六十。”

其實進價才二十。

剛開始的時候她壓根不敢賣那麽多錢,一是因為心虛,二是因為膽小,怕被人發現她是個黑心賣家。第一天晚上她對這對耳釘的定價是三十,一個星期後的定價是四十,半個月後,膽子越來越肥,定價就成了現在的六十。

女孩的雙眼緊盯著那對耳釘:“能便宜點麽?”

做生意需要察言觀色,她看的出來女孩是真的喜歡,於是就回了句:“最低五十五,我進價就高,再便宜就不掙你錢了。”說這話的時候,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像是在說真話一樣。

但如果對方沒有想買的意思,她的回答將會是:“小本生意,拒不還價。”

不跟沒有購買誠意的顧客討價還價,是她這小半個月的擺攤心得。

女孩:“還能再低點麽?”

她反問:“你想出多少?”

女孩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大,顯然也是個沒什麽社會經驗的人,蹙眉猶豫了一下,她試探性地說道:“五十?”

只降了五塊錢,她完全可以接受這個價格沒,於是擺出了一副糾結的樣子,嘆了口氣,無奈道:“行吧行吧,給你了,我看你順眼,就不掙你錢了。”

女孩砍價成功,還挺開心,高高興興地拿出了五十塊錢,買下了這幅耳釘。

陳知予送了她一個耳釘盒,又給了她一個小包裝袋。

女孩拎著粉色小袋子離開的時候,陳知予心裏還挺高興,想著自己又賺了一筆錢,但是高興勁兒過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發揮實在是太過於自然而然了,騙人的話張口就來,沒有絲毫卡頓及遲疑。

不知不覺間,她變成了另外一個陳知予,一個她曾經排斥的、討厭的、瞧不起的陳知予。

但是她竟然沒有一絲絲愧疚或者羞恥,甚至還有點自豪,因為她賺到錢了,並且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賺到的錢。

那個暑假,她擺了一個多月的地攤兒,掙了將近六千塊錢,比上家教課還要賺錢。

不過她晚上去擺地攤,並不耽誤她白天去當家教。

一個暑假,她攢夠了第二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並且練就了一張滿口跑火車的嘴。

從此之後,她的人生就像是一節脫了軌的火車似的,沖出原有的軌道後,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肆意狂奔。

她扔掉了曾經的優雅,扔掉了曾經的驕傲,扔掉了曾經的高高在上與不谙世事,同時也摘了下“陳家姑娘”的名號,成了一位不靠譜的酒吧老板娘。

她也不想變成一個滿嘴跑火車的世俗騙子,但如果不世俗,她活不下去,因為錢這種東西本身就很世俗,如果不讓自己占滿了銅臭氣、與世俗同流合汙,就賺不到錢。

但是她需要錢,需要還債,需要盡自己的所能替哥哥減輕負擔。

這十年來,她為了謀生,沒少騙人,其中就包括三百萬的任務——為了錢,欺騙季疏白的感情。

十年前陳家大小姐一定不會這麽做,不單是因為這件事太缺德,為人不齒,更因為她瞧不上那區區三百萬,不過是她一條項鏈的錢而已。

但是現在的陳知予卻這麽做了,因為她沒錢。

人生就是有這麽多的無奈。

看到這對擺攤賣帽子的姐妹,陳知予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沒道理不支持一下:“那我要五頂帽子,三頂男士的,兩頂女士的。”

出門一趟,總要給三人組帶回去點什麽。

這是小女孩今天的第一單生意,一下子就賣出了五頂,她開心地不行,合不攏嘴:“姐姐你要什麽樣的帽子?我姐姐那裏還有好多,你可以去挑一下。”

陳知予很配合小女孩:“好的。”說完,她和小女孩一起,朝著她們姐妹倆的攤位走了過去。

她給自己選了一頂黃色的帽子,給紅啵啵選了一頂紅色的帽子,加菲貓是棕色,小王灰色。

最後,她給季疏白選了一頂黑色帽子:“帶上去試試。”

季疏白很聽她的話,接過她遞來的帽子,戴到了自己頭上,額前的頭發被帽檐壓下來了一些,遮擋住了半個額頭。他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牛仔外套,內搭黑色的衛衣,這頂帽子很配他的這身裝扮。

陳知予給予了高度肯定:“很酷!”

並且是又帥又酷,和平時的那個清清冷冷的小和尚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不過無論是哪種風格,都很令人賞心悅目。

她道:“山裏面冷,就這樣戴著吧,很好看。”正說著話,她的鼻尖又開始癢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我不冷。”季疏白將帽子摘了下來,戴到了陳知予的腦袋上,不容置疑,“你必須戴著。”

陳知予無語:“我有自己的帽子。”而且她紮了馬尾,戴帽子不好看,正準備將帽子摘下來的時候,季疏白忽然對她說了句:“姐姐是、嫌棄我麽?”

他微垂著眼眸,神色暗淡,可憐兮兮。

陳知予心疼壞了:“沒有!我怎麽會嫌棄你呢?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季疏白抿了抿唇:“那你為什麽不願意戴我的帽子。”

他的語氣中,還帶著點點委屈,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這讓陳知予覺得自己特別不是個東西,立即回道:“我願意!我特別願意!”

季疏白:“真的麽?”

陳知予:“真的!除非你讓我摘下來,不然我就一直戴在頭上。”

季疏白舒了口氣:“姐姐不嫌棄我就好。”

陳知予也舒了口氣,可算把弟弟哄好了。

雖然她並不是很情願戴帽子,但她不得不承認,戴上帽子後,確實比剛才暖和的多。

結完賬後,陳知予將另外的四頂帽子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然後和季疏白一同進了景區。

踏入景區大門的那一刻,陳知予就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了。

高大的銀杏樹遍布山丘,枝葉茂盛,層層疊疊,秋風拂過,萬樹此起彼伏一同搖曳,放眼望去如同一片金黃色的海浪,絢麗又奪目。

秋風之中,金葉飛舞,從空中盤旋而下,悠悠揚揚地落在地上。

青石板打造的山道上鋪滿了金色的銀杏樹葉。

陳知予也是第一次來金落山。

深秋時節漫步其中,別有一番滋味。

前二十分鐘,她一直在照相,走一步照一步,怎麽看怎麽好看,恨不得把山搬回家。

但是照著照著,她就膩了。

千篇一律的金黃色,再照下去也沒什麽新意。

而且同一種顏色看的時間長了,眼睛不舒服,頭也有點懵,暈乎乎的。

爬山爬到一半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個涼亭,陳知予提議去休息一會兒,季疏白自然不會有意見。

陳知予的頭懵得厲害,臉也特別熱,像是喝了兩瓶二鍋頭,。

涼亭中間有一套石桌椅,坐下之後,她問了季疏白一句:“你頭暈麽?”

季疏白:“不暈。”

陳知予納悶:“那我的頭為什麽這麽暈?是看銀杏樹葉看的麽?”

聽說過看雪看時間長了會頭暈眼花或者目盲,沒聽說過看樹葉看時間長了會變成這樣啊?

話音剛落,她又打了兩個噴嚏。

季疏白一下子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她身邊,將手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滾燙。

“你發燒了。”他的語氣又急又快,說話的同時,他屈膝蹲在了她的身前,言簡意賅地命令,“上來。”

本就不怎麽清醒的陳知予更懵了:“啊?”

季疏白語氣定定,不容置疑:“我背你回去。”

陳知予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

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因為不習慣。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生病的時候被這麽重視過了,就連她自己都不重視。

所以面對季疏白的關心,她第一反應是拒絕。

十八歲之前的她,對待所有疾病皆一視同仁,發燒感冒也當作是癌癥對待,必須要人伺候要人關心,不然就是不愛她。

那時,她每次發燒感冒的時候,都要去找傅雲潭的事,她要求他不只是關心她,還必須擔心她,時時刻刻惦記著她,要對她有求必應隨叫隨到,如果他敢有一定點不耐煩或者無奈的情緒,她就會覺得他不愛自己,然後就開始作,作天作地作死人那種作,分手拉黑刪聯系方式一條龍操作。

包括每次來大姨媽的時候,她也是這麽作。

她記得自己有一次來姨媽,肚子疼得要死,沒去上體育課,自己一個人在班裏坐了一節課。

體育課上課前,她讓傅雲潭去給她接杯熱水,結果傅雲潭忘了,直接抱著籃球跑了,然後她就生氣了,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生氣。

體育課下課後,傅雲潭給她帶回來了一包紅糖,她直接給扔垃圾桶裏了,傅雲潭都被她搞懵了,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又怎麽了?”

那一刻她簡直委屈極了,感覺傅雲潭一點都不愛她,對她毫無耐心,然後就開始鬧分手。

她鬧了多久,他就哄了她多久。

事情的起源,不過是一杯熱水。

當時的她在乎極了這一杯熱水,把這杯水作為衡量他對她的愛的標準,但是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真是傻逼極了。

現在的她別說來大姨媽了,就算是感冒發燒都不當回事,挺一挺就過去了。

沒人關心就沒人關心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矯情這種東西,是十年前的那個陳家大小姐的專利,現在的陳知予完全不需要這種東西。

季疏白並未聽她的,依舊蹲在她面前:“上來。”

陳知予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用你背,我自己能回去,你要是還沒轉夠就繼續在山裏面轉轉,不用管我。”

季疏白回頭看著她,面色嚴肅,語氣帶著幾分警告:“我讓你上來。”

陳知予:“……”

季疏白:“是背還是抱,你自己選一個吧。”

竟然被一個弟弟威脅了?

陳知予特別不服氣,說出了一句影視劇中大佬常用的經典臺詞:“你在教我做事麽?”

季疏白就沒搭理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同時俯身彎腰,直接將她從石凳上橫抱了起來。

陳知予毫無防備,被嚇了一跳:“你幹嘛呀!”

季疏白朝著涼亭邊緣揚了揚下巴:“你看那裏是什麽。”

陳知予扭頭看了一眼。

涼亭那邊,是山崖。

季疏白忽然啟唇:“再不老實,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的語氣淡淡的,狠狠的。

陳知予擡眼瞧著他,不屑道:“你是在威脅我麽?”

季疏白沒說話,直接抱著她朝著涼亭深處走了過去。

剛開始陳知予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直到他抱著她走到了涼亭邊緣,她終於意識到了,這不是玩笑,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和恐嚇!

但她卻成功地被威脅到了,因為她有點恐高。

屁股下面是涼亭的圍欄,再往外一點就是灌滿了涼風的山崖。

陳知予一把抱緊了季疏白的脖子,壓根不敢往下看,腦袋死死地埋在他的頸肩,開始大喊大叫,咬牙啟齒:“季疏白!季疏白!你快把我抱回去!抱回去!”

季疏白不為所動,低頭看著她,強忍笑意:“以後還敢不聽話麽?”其實他將她抱得很穩,絕對不會讓她掉下去。

陳知予縮在他的懷中,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內心憋屈的要死,但是小命在人家手上,她不得不屈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季疏白:“要是再犯錯呢?”

陳知予忙不疊保證:“我可以寫檢查!畫押摁手印那種!”

季疏白這才放過她,重新將她抱回了涼亭中。

遠離山崖的那一刻,陳知予不禁長舒了口氣,然後擡起了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季疏白,雙眼近乎噴火。

這個臭和尚!

這個挨千刀的臭和尚!

當老娘拎不動刀了是吧?

季疏白眉頭一挑:“有意見?”

陳知予:“……”

是的。

拎不動了。

咬了咬牙,她陰沈著臉,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沒、有!”

季疏白:“沒有就好。”說完,他便要抱著她下山。

陳知予:“等等!”

季疏白腳步一頓:“怎麽了?”

陳知予有點不好意思:“要不你還是背著我吧。”

既然只能在抱和背之間選一個,那她還是選擇背吧。

抱著太奇怪了。

“行。”季疏白將她放了下來,再次屈膝半蹲在了她的身前。

好多年沒被人背過了,陳知予還是不太習慣這種感覺,晃了晃神,才趴在了他後背上。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季疏白牢牢地抱住了她的雙腿,穩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步伐很快,卻一點也不晃,平穩而矯健,陳知予完全沒有顛簸的感覺,而且他的身材挺拔,肩膀寬闊,她能夠很舒服地將自己的腦袋依靠在他的肩頭。

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之前,那段被人捧在掌心裏的時光中。

由於發燒,她的臉頰通紅,腦袋暈暈乎乎,整個人即沒精神又沒力氣,沒過多久就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但是睡得不沈,迷迷糊糊,卻又很難清醒。

中途有一次,她聽到他喊了她一聲:“姐姐?”

她很困倦,很累,根本不想回應任何人的呼喊,但是她不想讓他失望,於是強打起精神,勉勵“嗯”了一身。

緊接著,她聽到他對她說:“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了!”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焦急和擔憂,步伐也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其實她很想勸他一句:別急,別擔心,慢慢走,這點小病不算什麽。

但她實在是張不開嘴,也懶得張嘴,太累了,還特別難受,只想閉著眼睛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司檀的聲音,嗓音尖銳,語氣驚訝:“她怎麽了?”

季疏白:“發燒了,附近有醫院麽?”

司檀:“去鎮醫院要坐車,你先背著她上樓吧,我去診所給她開點藥。”

季疏白:“多謝。”話音還沒落,他就背著她朝著樓梯走了過去,步伐又急又快,上樓梯時直接將三節臺階並作一節上,很快就將陳知予背到了三樓。

回到房間後,他背著她去了臥室,將她放到了床上,幫她脫了鞋和外套,又為她蓋上了被子,並且仔仔細細地掖了被角。

隨後他將她頭上戴著的腦子摘了下來,再次將手放在了她布滿汗水的額頭上。

好像比剛才還要燙。

他急得不行,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先去燒一壺熱水,等著司檀來送藥。

過了十五分鐘左右,司檀把退燒藥送來了。

陳知予喝完藥之後又睡了。

司檀看季疏白在這裏照顧她,就沒繼續留下來當電燈泡,對他說了一句:“有事喊我。”然後便離開了。

季疏白一直守在陳知予的身邊,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把手搭在她的額頭上一次,看看她還燒不燒了。

下午六點的時候他又把她喊醒了一次,餵她吃飯,然後餵藥。

陳知予的燒還沒退,沒什麽食欲,喝兩口粥就不想喝了,吃完藥後,繼續睡。

在藥物的作用下,她這一覺睡得很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臥室內漆黑一片。

她發了一身的汗,身上粘粘乎乎的十分難受,但是燒已經退了,那種頭暈眼花的暈乎感沒有了。

哪哪都好,就是有點餓,想吃飯。

她想從床上做起來,然而卻沒成功,因為旁邊有什麽東西壓住了她的被子。

扭頭一看,懵了,是季疏白。

他正睡著。

她的眼睛現在已經適應了黑暗,窗簾沒拉,窗外也有月光透進來。

屋子裏充盈著幽幽藍光。

季疏白的眉宇俊朗,膚色冷白,五官棱角分明,如同玉雕出來的神仙。

陳知予還從未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一時間竟然看呆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得就是他這麽好看的人吧?

陳知予沒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鼻尖。

睡眠中的季疏白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微微蹙起了眉頭,睫毛開始顫動,像是要醒。

陳知予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閉眼裝睡。

季疏白緩緩睜開了眼睛。

因為擔心她,所以他不放心去客廳睡,只好和衣而臥,睡在了她的身邊,但卻睡得極淺。

他睜開眼睛後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她的額頭。

溫度正常了,她終於退了燒,季疏白不禁長舒了口氣,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親吻了一下,他動作輕柔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穿鞋,起身,無聲無息地離開了臥室。

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陳知予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

心頭有點異樣的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心弦,好不容易才擺脫的那股熱氣再次席卷了她的身體。

和剛才發燒感冒的那種熱不一樣,這次是令人躁動的熱。

呼吸都是熱的,像是被火烤了。

他剛才在偷親她麽?

還是,起身的時候不小心蹭上去了?

按照和尚弟弟這種單純善良的秉性來說,應該幹不出來偷親這種趁人之危這種事吧?

但是,除了他,好像也沒人幹得出來偷親女孩只親額頭這種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事情。

所以他到底是偷親還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陳知予陷入了糾結之中,一會兒想著,應該是偷親,因為他對她好像也有點意思,不然為什麽這麽關心她?為什麽要在她生病的時候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一會又想著肯定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因為和尚弟弟有喜歡的女孩,而且他還這麽單純,怎麽可能會偷親她呢?

糾結來糾結去,糾結到了第二天天亮。

反正也睡不著,陳知予索性起了床,一打開臥室的門,她就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季疏白。

此時天才蒙蒙亮,昨晚他照顧她到半夜,累得不行,躺在沙發上連外套都沒脫就睡著了。

陳知予擔心他著涼,又回了臥室,將被子抱了出來,小心輕柔地蓋到了他的身上,然後出了門。

她以為司檀還沒醒,本打算自己在大廳裏坐一會兒,誰知道她來到大廳的時候,司檀已經在吃早飯了。

大廳裏除了司檀之外,還有幾桌等會兒準備去爬山的客人在吃飯。

陳知予直接朝著司檀走了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面:“你起得還挺早。”

司檀咽下了一口包子:“我們這種勤快人向來是早睡早起。”

陳知予懶得跟她閑扯:“我今天就走了。”

司檀:“怎麽不多玩幾天?”

陳知予嘆了口氣:“再不回去家裏房子就塌了。”

她半夜睡不著覺,就拿起手機看了看,結果看完更睡不著了,紅啵啵和加菲貓還有王三水在群裏吵了起來,並且吵一句就要@她一下,讓她評理。

陳知予足足被@了幾百遍。

她猜想,這三人之所以會在群裏吵起來,是因為在搞冷戰,面對面的時候誰都不理誰,只能在線上對決。

看聊天記錄,三人吵架的原因是為了一個女客人,但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的吵,信息量又碎又少,她壓根沒法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大半夜的也沒辦法找他們仨私聊,再加上他們的情緒都比較暴躁,除非當面詢問情況,不然說不了幾句話又該在群裏吵起來了,所以只能等她回去後再解決問題。

司檀不太懂:“什麽叫房子塌了?”

陳知予無奈:“我們家的三位小可愛吵起來了。”

司檀:“他們仨感情那麽好還能吵起來呢?”

陳知予面無表情地點評:“好的時候特別好,塑料的時候特別塑料。”

司檀被逗笑了。

陳知予嘆了口氣:“我得盡快回去,吃完早飯就走了,別想我,想了也是白想,因為我不會想你。”

司檀:“想你?我呸!你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陳知予笑了。

司檀也笑了。

她們倆坐在窗邊,金燦燦的太陽緩緩從東方升起,陽光照在了她們倆的臉上。

司檀看著她問:“你是真的喜歡那個臭弟弟吧?”

陳知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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