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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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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撞軟墻的感覺。想打她吧……說實話,她是個女人,他盜跖不打女人這點原則還算是有的。

正在他鼓著腮幫子生氣,卻無計可施的當口,木門被推開了半扇,兩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盜跖剛暗自欣喜,總算這裏還有人有點良心,難得來給他幫忙,但回頭一看進來之人,立刻綠了臉。

“呃……那個……白……白鳳,你們不是挺忙,怎麽有空來這……”話哆哆嗦嗦說了一半,在接到白鳳一記殺死人的目光後立刻住了嘴。盜跖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們能忙什麽,人家忙著的事不正是被自己打斷了麽。一陣涼氣竄上背脊,盜跖的眼睛瞟呀瞟,看看哪扇窗戶不結實,適合自己撞出去逃之夭夭。

“盜跖統領,青鸞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統領,不知可否?”青鸞含笑上前,溫婉謙順,撫平了盜跖莫名的緊張,也同時讓他找不到任何推拒的借口。

於是,青鸞很自然的將盜跖請到了屋外,隨手關上門時不忘向白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門扉虛掩,屋內留下了頗為尷尬的兩人。

“傷……好些了?”不知過了多久,白鳳終於啞著聲音開口。

少司命點了點頭,拾起身邊食盒上的筷子在地上飛快書寫。

——你……她頓了一頓,又接著寫——恨我吧。

白鳳微微蹙眉,“各為其主罷了,只是你……罷了。怎麽了,為什麽不能說話?”

——彭蠡大水後,我們一直沒有離開彭蠡,為的就是找你。每聽到從水裏又浮上來或撈起來個屍首,姐姐就會跑去看看。我們好希望能找到你,可又害怕撈起的人就是你……

寫到這裏,少司命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直到冬天,下了一場好大的雪,直把道觀也壓塌了半邊。縣城裏突然來了幾個人,說要代彭蠡劫後餘生之人要感謝我們。說了許多情真意切的好聽話,將我們哄到了城中。他們將我們安置在一處富戶家裏,擺開宴席,給我們接風洗塵。可沒想到……他們竟在酒菜裏下了藥,將我們迷倒。然後架起火刑架,將我們都綁了上去。

白鳳的拳頭驟然捏緊,“他們……竟然如此恩將仇報!”

——因為我們是妖孽!他們認為就是我們帶來的水患。我們不走,會帶來更大的災難,於是便先下手為強。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除不足以安天下,我醒來的時候,就聽宣讀我們罪狀的人說到了這兩句。大火燃起,我以為我們必死無疑,沒想到姐姐在最後關頭用上了陰陽家的逆空咒,那火沒有燒在我們身上,反倒將周圍眾人燒的死傷無數。

“那些人是咎由自取。聽你這麽說,千語姐姐原本是陰陽家眾。”

——是啊,姐姐出自陰陽家的修羅域,後被派到湘夫人身邊為婢。再後來,湘夫人欲溺殺自己的親子阿星,被姐姐設法救了出來,從此帶著我們一路逃亡。可那日她的陰陽咒法一動,我們的行蹤也就暴露了。姐姐雖帶著我們連夜奔逃,可還是被東皇閣下找到,將我們圍堵在一處窪地。姐姐為了大家,自願跟東皇閣下做出交易,以她化作人偶為代價給我們生生造了一條生路。可是這生路並不容易,雖然活著,卻並不自由。我和阿星就是從那時入了陰陽,陰陽雖壞,卻也是我們唯一的庇護之所,唯一不將我們視作妖孽的地方。至於我的聲音……只因我的魅惑之音對人偶有用,於是便被拿走了……

白鳳緊鎖眉峰,“你說東皇身邊那個人偶就是千語?”

少司命點頭。

——我不想為敵,可走到如今,我們都回不去了。

白鳳看著窗外的夜色,緩緩呼出一口氣,“我明白了。”回手一記翎羽飛出,少司命一聲悶哼,穴道已然解開。“衛莊大人果然每次都用這種手法點穴。”白鳳淡淡一笑,“你走吧。時過境遷,我們早已不再是昔日之人,既然我們所要維護的東西不一,那麽希望我們最好日後別見,如若再見,白鳳依舊會一搏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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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沒到過桑海的,不知什麽是古城繁華;那沒去過三苗的,便不知什麽是秀麗江山。沒有哪一處的山,會像這裏那樣拔地而起,危峰兀立,層層疊疊,形態萬千。就在這巍巍峻嶺中,三江匯聚,奔湧磅礴,如銀色蛟龍般纏繞在這群山之間。

崎嶇蜿蜒的山路之上,疾馳著兩駕馬車,向著山巒深處進發。

“子房先生好才能,破解洛書、蜃樓刺秦,這段時間先生真是轟轟烈烈做了幾件大事!”楚南公手撚胡須,笑的莫測高深。

張良神情凝肅,向著楚南公抱拳拱手,“全賴南公先生提點。若非南宮先生差人傳話說,韓非公子當年是在荀卿師叔壽誕後才真正決定出使秦國,我也不可能猜到他應當是看過了洛書,更不可能想到洛書上的那些奇異批符出自他的手筆,自然也就不能破解洛書之謎。若不知洛書,我又怎能在刺秦前夜讓莊助我潛入將軍府見到青鸞姑娘,得知東皇太一的真實身份與目的,從而及時讓班大師取下青龍上的關鍵銅釘,瓦解他的陰謀。這些時日,南公先生不僅運籌於千裏之外,還要盡心教導天明,勞苦功高,請受子房一拜。”

楚南公淡淡一笑,“老頭子已經老了,哪還能運什麽籌,帷什麽幄。後續之事,想必子房先生已經成竹在胸了……”

張良聽出這話外之音,拱手謙道:“張良愚鈍,還請先生教我。”

楚南公笑意散去,瞇起的眼中閃著一縷精光,“我等都是肉體凡胎,拿什麽與上古神祗相搏?只有神之人偶。可是人偶非人,不過是魔化的死物而已,連上古之神都為之忌憚,特別為她種下咒印,又豈是我等可以掌控?我們憑借的無非是知道些許她的禁忌,她的弱點——那就是她被種下的咒印!只有與她做下交易,讓她許下承諾,才能真正一勞永逸。可是你……最後關頭竟然心軟了。想必是已想好了應對之法了吧?”

張良臉色甚是難看,“子房慚愧!只是按當時的情形,若是我們再逼下去,白鳳定會翻臉。而依他的性格……”

“他當時重傷未愈,縱是翻臉又能怎樣?”楚南公眉梢一挑,眼神銳利了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人偶本為天火而生,若是讓她因貪生而萌生了逃避之意,你可知會有什麽後果?屆時,子房你便是千古罪人!”

張良臉色煞白,眼根緊咬,“晚輩知錯!”

“知錯?”楚南公冷笑數聲,“只希望你是真的知錯。如今你舍不下這朋友之誼,可你要知道,當年你家公子為這人間災禍非但舍了自己,舍了親朋,便是家國也舍了。為了這天下蒼生,有時就是需要心硬如鐵!”

“張良——受教!”

“南公先生。”一直在旁沈默不語的蓋聶突然開了口,“先賢有雲: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青鸞姑娘無罪,我等俠輩怎可如此算計她的性命;白鳳亦無大過,我們又怎可做出枉顧他一生的幸福之事。”

“幸福?扯上了人偶還會有幸福?”楚南公搖頭嘆息,“老夫的陰陽算術,雖有些飄渺卻能窺視天下軌跡。白鳳他本就是個無命之人!他的出生本就是一種強求。當年韓王酒後奸汙宮娥,那女子本該當場絕命,可她掙紮之間卻劃開了千年梧桐樹上的結界封印,致使伏羲神魄外洩,機緣之下留住了女子的性命也成就了那孩子。他生帶戾氣,又背負了本不屬於他的魄力,其命運軌跡自是波折慘淡,註定會為他人而死。當年在楚國相遇,老夫便算出他福薄緣淺,不是長生之象,九成當在不久後就會為救他人而死。但韓非曾用陰陽術法強轉他的命格,終給在他留下了一絲轉機,但沒想到這機緣便是讓他遇見了人偶!可見天理循環,星月輪轉豈是人力可以改變!人偶乃是被詛咒過的死物,但凡與之扯上關聯都不會有什麽下場,何來幸福可言?何況他命運已定,註定會這為天下災禍而失去一切,甚至靈魂。即便我們不做什麽,他也逃不開這既定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蜀山雲路

一聲鳳鳴,鴻鵠劃過天際。密林深處,梧桐枝下,人影浮現。

白鳳望著尤睡在自己懷中的青鸞不禁失笑。他靠著樹幹坐下,將身體放柔,好讓懷中女子睡的更舒服一些。他就這麽靜靜地坐著,帶著一份靜逸含笑欣賞那絕美的睡顏,直到斜陽將餘暉盡灑也不曾改變姿勢。

長長的睫毛微微掀動,青鸞睜開略帶惺忪的眼,朝著白鳳暖暖的笑容裏還透著些許迷蒙。白鳳甩了甩略有點發麻的臂膀,輕輕鉤刮青鸞的鼻尖,“小懶蟲,真能睡,太陽都要下山了!”

青鸞柔柔地笑開,輕輕揉捏著白鳳的胳臂,“我把你枕麻了,是麽?”

溫潤的氣息帶著女子獨有的芬芳隨著晚風飄散,白鳳不禁心神一蕩,目色漸漸幽沈,手臂緩緩收緊。

夕陽自遠山落下,夜風微涼。青鸞只著了一件輕紗,不覺有些冷意,可與白鳳靠貼的肌膚,卻似火般的燙人,讓她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冷是熱。

這種感覺新鮮而又迷茫。青鸞不是沒有經過情事,只是這樣的感覺卻是初次體驗。她曾在別人的記憶中看過種種艷色,可那時她畢竟是個旁觀者,雖有臉紅心跳,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她也曾引領著白鳳循著往昔記憶共同體會這迷人的滋味,可那是在心魔的驅使之下,由自己占著主導,與現在這般感覺完全不同。

身形一輕,尚在胡思亂想的她還來不及驚呼,就往後直倒了下去。落葉為床,讓整片山林都染上了緋色。修長的身影帶著熾熱毫不遲疑的覆了上來,她眼睛暮的睜大,全身僵硬,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近在咫尺的俊顏,深邃幽藍的眼眸,如扇的睫毛在她臉上輕輕滑過,微涼的唇一下一下的輕碰著她的肌膚。她張口欲言,還未出聲已被他印上來的雙唇吻住,舌尖不斷糾纏深入,於是她全身更加僵硬。

低沈的輕笑傳來,身體被他擁的更緊,纖長的手指輕觸著她額前的發絲,“傻女人,放松點。”

青鸞猛然恍過神來,原本紅火的臉,更加紅了,埋頭在他胸前急促的喘息著,身體卻繃得更緊。

“他們……”青鸞蹙著眉尖,略有些緊張的出聲。

白鳳笑意更濃,“以他們馬車的速度,能在明早趕到這裏就不錯了。現在……只有你我……”抱著她的手也延著她的身側一路緩緩的下滑,所過之處無一不被點燃。

“鳳……”青鸞一陣輕顫,呻吟抑制不住地從口中滑出,卻給白鳳找到機會,長驅而入,在她嘴裏瘋狂索取,掏盡所有的甜蜜。

此時的青鸞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只有抓緊他的衣衫,任由他帶著自己一步步沈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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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點點繁星,但無月之夜還是顯得分外幽冷。駿馬狂奔,可是這疾馳的速度依然無法讓馬上的少女滿意,狠狠再抽一鞭,馬兒吃痛,一聲長嘶,跑得分外用力。可是……還不夠!

快一點,再快一點!少司命心裏不住吶喊。美麗的紫眸因連日的奔波早已失去昔日的光彩,只留下絲絲血痕。死裏逃生的自己本已是心懶意散,只想遠離紛爭,若不是擔心猶在陰陽的弋曦,自己也不可能返回一趟,也多虧自己返回,不然怎能獲知星魂已然叛離,怎能知曉東皇盛怒欲對桃源下手。

她現在只希望自己能先到桃源,不然……

她不敢想象,一旦湘君、湘夫人找到那裏,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此二人均是月神心腹,從以往戰例可知她二人行事狠辣,斷不會給敵人留有一絲生機。

她亦乞求上蒼能保佑弋曦尋到星魂,因為現在的形式,危機四伏,那丫頭跟著自己只會更加危險,或許只有星魂才能護那丫頭周全。畢竟以星魂實力,只要不是東皇親自前來,應該都還能應對。

思緒翻亂間,已入桃林。

殺氣!

少司命陡然扣住韁繩,馬兒一聲長嘶,直立了起來。寒光凸顯,一道血線略過,瞬間洞穿了她的坐騎。少司命拔地而起三丈有餘,那馬兒卻悲嘶著一頭栽了下去,大片的血潑開來,讓林中滿是腥氣。

少司命翩然落在樹梢,低頭看那馬屍,開膛破肚,流了一地。兩日未進食的胃痙攣起來,她眉目凝肅,全神戒備著那躲在黑暗深處的殺氣。

“真不愧是我們的少司命大人!”嬌媚幽冷的語調伴著環佩的鳴響緩緩從樹林盡頭而來,細長妖嬈的眼帶著森然的精光,“這樣的攻擊都能躲開……”

少司命手指一緊,瞳孔倏然放大——湘君!她竟在此伏擊,那麽……

明如秋水的紫眸閃過一絲慌亂,手中葉符尚未聚力完畢就帶著雷霆怒氣迎面擊去。

空氣驟然冷凝,如封凍一般,夜晚林間飄散的薄霧剎那化作冰刺,由四面八方向著她襲來,避無可避。

湘夫人!居然都在這裏……那是不是意味著……

少司命不敢再想,腦中一片混亂。

兩處穴道被制,皮肉之傷更是不知中了幾處,鮮血順著臂膀滴滴下落。少司命心裏明白,如此下去,斷然沒有生機。可是怎樣才能闖出這鐵桶似的圍擊?

突然憑空一道黑影閃過,在她還沒有反應之前便已扣住她的腰肢,瞬間攜她已在百丈開外。

湘君微微一楞,秀眉一橫,便要追去。湘夫人卻開了口,“罷了,現在就是殺了她也沒多大用處。我們已耽擱了不少時間,還是先回去向月神大人覆命吧?”

湘君一臉陰沈,“該怎麽說?”

“自是一切順利,不是麽?”

而此時的北方,也正在上演著一場慘烈搏殺。

十一月的北方不比南方,早已進入冬季,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飄灑,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可是現在這片草原邊的松林中,下的雪卻是血紅色的。

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傀儡秦兵,整個松林如同一座冰封的墳場,詭異而又寂靜。

星魂橫眉冷笑,“媯媳,你費了那麽大的勁將我引到此處,就招來這麽一幫廢物來對付我嗎?”

大司命將散落的碎發撩到一邊,妖嬈地笑道:“怎麽可能。星魂大人那麽難請,我自要為大人備一份厚禮,才不辱沒了大人的身份。”

說話之間,大司命身後走出一抹銀色身影,銀紗遮面,一雙紫眸灼灼生輝。

星魂微微一楞,繼而冷哼一聲,“東皇大人可真是下了血本,竟將人偶都派來了。”

千語眉眼含笑顯得分外妖媚,“對著這副皮囊,不知星魂大人可下得了手麽?”

星魂冷笑出聲,“無非一個死物而已,你當我會在意麽?”

“如此……極好!”話音未落,千語已化身為芒,向星魂直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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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蜀山絕壁之上,白鳳倚著一塊突起的巨石坐在崖邊,青鸞靠在他的懷中緩緩吹奏著不知名的古曲。纖長的手指穿過如雲的秀發,白鳳低低地笑,“這是什麽曲子?神域的麽?”

樂曲嘎然停住,青鸞垂下眼瞼,“不,是九黎的。”

“九黎?”白鳳揚了揚眉,“上古九黎……那應是蚩尤部落……”

“是啊。”青鸞遙望著遠山,面色一點點白了下去。

白鳳察覺出異樣,“怎麽了?”

青鸞幽幽嘆了口氣,“我做過很多錯事……”

“那又怎樣?”白鳳淡淡地道,“錯了就錯了。難不成你埋在心裏時時悔恨就能將過去重來?既然不能,那就讓它過去,不必放在心上。”

青鸞將頭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你……後悔過麽?”

“我?”白鳳仰天一笑,“從不。因為我知道,後悔無用。”

“我常常後悔。”淚水無聲的滑落,“我總是不停的犯錯,後悔,然後……然後繼續犯錯……”青鸞擡起婆娑的淚眼,“我……很笨。”

白鳳雙臂一收,緊緊將她抱住,恨不能將那清靜柔美的人揉進自己的骨血裏,“沒關系,有我。”

“如果……如果我再犯錯,你能原諒我嗎?”青鸞抽噎著,任由自己的淚水打濕白鳳的前胸。

白鳳靜默了一會兒,“不!”青鸞微微一震,卻聽白鳳繼續道:“如果你再犯錯,那必定是我們一起犯的錯,我將與你同罪……”話沒說完,青鸞已緊緊抱住了他,嚎啕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青鸞的淚才漸漸止住,破涕笑道:“對不起,你的衣服都給我弄臟了……”

白鳳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片濕漉狼藉,挑眉而笑,食指勾起青鸞的下顎,“是哦,你準備怎麽補償?”

青鸞一楞,看著他漸漸幽邃的雙眸,丹霞飛上兩腮,“我……”

才一開口,雙唇已被白鳳用指壓住,“有人!”隨即被他一攬騰空而起,飄落在一方怪石的狹縫內。透過巖石的縫隙,遙遙望見幾個黑影正從山路上向這邊走來,嘴裏嘰裏咕嚕不知說些什麽。

“把手給我。”青鸞朝著白鳳淡淡地笑,心語在腦海浮現。

白鳳雖有些不解,但還是握住了青鸞的媃胰。可就在那一瞬間,那些人的話能聽懂了。

“我說劄幌,這天還沒亮,大長老就讓我們跑到這雞不拉屎的瀾滄山來找什麽神跡,是不是有點老糊塗啦?”幾人中,一個留著八字胡須的黑瘦男人望著四周無邊的高山林海不由抱怨。

“別胡說!”那個被叫做劄幌的小個男人接口道:“幾十年來大長老的占蔔什麽時候出過差?再說,小虞不也從中原傳信過來,說已經找到幻音寶盒了麽。預言石上刻著‘蒼龍起,仙音滅,寶盒歸,神跡現’,大長老讓我們過來,自然有他的用意。”

說著話,幾人已來到崖邊。“龍八,你來看看,這裏好像有人來過!”劄幌跪在巨石上,向同伴招手。

另幾人也湊了上來,“不像是人,可能是鳥在這裏停過。你們看,這裏有好幾片羽毛。”

劄幌緩緩搖頭,“這可不是普通的鳥羽!試問這方圓千裏的山林,什麽鳥是我不知道的?可這種羽毛我從未見過!”

“哦?”如此一說,幾人都來了興趣,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羽毛。

“我知道了!”突然劄幌一拍大腿,“這和神廟裏壁畫上的鳳凰羽一摸一樣,難道有鳳凰來過?為什麽會來這裏?”他四周張望,“你們和我一起找找,看看有什麽線索。”

白鳳擰眉,翎羽躍然指上,眸中殺機驟顯,正準備出去將這幾個礙眼的人收拾幹凈,卻被青鸞扣住的手腕,緩緩搖頭。

就在此時那幾人已發現了石縫。白鳳一驚,瞬間將青鸞撥至身後,眸底殺氣蕩漾。可那幾人卻似比他還要吃驚,直直地跪了下來,頂禮膜拜。這倒讓白鳳也楞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雪嶺心寒

松林內,時間寂靜如死。

星魂小口地喘息著,不敢有絲毫移動,身體僵直,保持著最後一擊的姿勢。

冒著幾乎被對方劈成兩半的危險,在兩人氣刃擦著對方肋骨劃過的同時,星魂的左手已經探入對方的胸膛,捏住了一塊溫潤的石頭,並用右手的氣刃反轉將她釘在了一顆古松之上,可對方的氣刃也將自己從左胸到小腹的皮肉全數破開,血流如註。

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各自喘息。因為此時只要任何一方稍有異動,弄不好便是同歸於盡的結局。

星魂知道自己握住了人偶的命脈——那顆聚集著長平之戰二十萬冤魂的千瀧神石,只要稍稍發力,便可將這人偶形神俱滅。但他也知道,若時機掌控不好,在自己捏碎神石將那人偶斃命的同時,她也有機會發動最後一擊將自己絞殺。

雙方都保持著最後一擊時的詭異姿勢,手指都嵌在對方的身體裏僵持著。星魂咬住下唇直至滿口鮮血,竭力維持著身形和神志,不讓自己倒下。他知道,此時一瞬的迷茫都是致命的。他暗暗著急,大司命雖被自己一擊暈厥,但能維持多久?如果此時醒來,那自己……

但,那與自己對持的銀紗後的紫眸也正在緩緩黯淡下去,應該也是強弩之末了。

“阿……星……”

突然一聲低柔的呼喚,讓星魂倏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去。那暗淡的眼睛正緩緩擡起,溫柔地笑開。

“你……到底是誰?”

“我是千語姐姐啊!你……不記得了麽?”串串淚珠自那雙暗淡的紫眸中流出,淒婉艷絕。

星魂緩緩搖頭,“不是……不可能!千語姐姐已經死了,你是吃了她的人偶!”

“呵呵……”千語笑的十分淒涼,“如果你真要找個理由殺我,那……就算是吧。”

不是,不是!千語已經死了!

可是,可是,人偶如何會有這種語氣,這麽溫柔……依如當年。

“你到底是誰!”星魂牙根咬的生疼。

“豈不聞一身兩魂者,靈魂會此消彼長。你把她快殺死了,我自然也就出來了……”

星魂震懾當場,“千語……姐姐!”淚水噴湧而出,渾身的劇痛似乎都已遠去,危險不再,有的只是那重逢的喜悅,失而覆得的歡欣。

手指驀地松開,恍然不覺對方的手指還在自己體內,星魂已抽離了自己的雙手,緊緊抱住千語失聲痛哭,“我……我等你等的好辛……”話音嘎然而止,星魂慢慢低頭向下望去,只見對方的手臂赫然插在自己的胸膛,驟起的氣刃已將自己前後貫穿。

“想不到星魂大人還如此癡情!”千語方才還溫柔無限的臉上,剩下的只有嗜血的獰笑,“可惜……什麽人不好喜歡,偏要喜歡個長自己一輪的女人,真是太讓人惡心了!”毫不留情的猛然抽出手臂,帶出一片血花,同時擡起一腳,將星魂踢得倒飛出去,在地上擦出一道鮮紅。

千語望著遠處還在地上微微抽搐的星魂,冷冷發笑——終於,贏了!原以為被東皇看中的這個容器能有多強,現在才知道,只要搜刮一下自己這個身體裏的記憶,就可以將他輕易擊碎。

千語吐出一口氣,稍稍調息。畢竟方才的慘烈搏殺傷了臟腑,她終究不是治愈人偶,可以自愈,且因不在神域,東皇大人制作的也十分粗糙,要想重新聚斂靈力還是要費些功夫。但也只一瞬,她咬了咬牙,還是向前走去。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對方何等人物,雖然勝負已分,但她也絲毫不敢大意,不可給對手留下半點生機。

她反手按住了左胸,壓迫著不讓鮮血流的太過迅速,慢慢來到星魂身邊,居高臨下望著那人。星魂胸口赫然一個血窟窿,鮮血流的滿地都是。他淺藍色的眼睛如今微睜著,大口大口吸著氣,可是肺葉已傷,吸入的空氣不知有多少從破損處流失,眼中的生氣正緩緩退去。

還是……太慢!千語瞇起雙眼,臉上全是狠厲。

剪除一個人生命最快速、最有效的辦法便是——砍掉他的腦袋。想到這裏,千語眉角一挑,緩緩笑開,將所剩靈力聚於右手讓氣刃生出。

“既然……你這麽喜歡她,我就送你去陪她吧!”話音一落,氣刃劃過一道冷光,直向星魂頸項而去。可就在離他的脖頸還有半尺距離,卻生生停住。

千語莫名駭然,不但手臂,就連身體和眼睛也都無法移動,而那雙生命正在流失的雙眼卻睜開了。

“陰陽——傀儡術!”

“我……我快死了,可是……我也不會……讓你活著!聽著,掏……掏出自己的心……捏碎它!”星魂冷冷開口,鮮血和著話語一起湧出。

千語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怪異的反轉,向自己胸口抓去。可就在抓到胸口的同時,那鉗制自己全身的力道驟然消失了。

千語仰天大笑,“傀儡攝魂之術,所需的可不是一丁半點的靈力,以現在的你豈能支撐!”不再遲疑半點,舉手為刃,全力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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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蜀山族人本欲引白鳳回去覆命,但因白鳳堅決要等張良等人會合,加上他們似乎對白鳳天生敬畏,於是待回轉蜀山已是天光大亮。

此時,白鳳幾人站在恢弘的古神廟前不禁讚嘆,沒想到在這南疆叢林之地還有如此氣勢非凡的建築。崇閣巍峨、層樓高聳,面面琳宮合抱,迢迢覆道縈行,屋頂用黃銅鋪蓋,玉欄繞砌,玲瓏鑿就。

踏入神廟,只見一棵高大的榕樹拔地而起,參天而立,宛如層層撐開得綠傘,挨地開枝,枝幹多得不計其數,枝上的葉子擠擠挨挨,枝葉交橫之間,竟是自成一處天地。樹下一方石凳,坐著一位銀發老婦,見到他們,起身迎了過來。

“老身此處廟祝,姓石名蘭,大家稱我一聲石婆婆。大長老已在朱天殿久候各位了。諸位想必也一定盡快見到他吧。”石婆婆含笑環視眾人,神情篤定,“我這就引大家前去。”

天明瞪大眼睛,“你會中原話?你……就是小虞的奶奶吧?小虞要我給她帶話,讓您放心呢。對了,也問您的好……”

石婆婆笑著點頭,“我知道,她是個孝順孩子。只是……她此番前往中原,為的就是尋找幻音寶盒,如今既然找到,怎麽還不回來?”

天明大笑著抓抓腦袋,“那還不是因為我小弟——少羽!老奶奶,俗話說的好,女大不中留……”

話沒說完便被高月揪著耳朵拉了回來,“石婆婆,您別聽他胡說!如今天下紛亂,局勢微妙異常,我們墨家又連番元氣大損,小虞姐姐是為了幫助我們才留在中原的。”

石婆婆沒有答話,滿是皺紋的臉卻笑得分外溫暖。

須臾功夫,幾人穿過曲折的廊道,來到一座拔地而起的巨石邊。石婆婆扣動旁邊一塊圓形石子,巨石上赫然顯出一扇門來。

又穿過一條黝黑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四周通透閃亮,如同進了一座水晶宮殿。四周的壁龕之中不知放了些什麽古怪的器物,一幹眾人看去,竟無一人認識其中之物。廳堂正中,有一方奇怪的座椅,上面端坐著一位老者,滿頭白發,形容枯瘦,正在閉目養神。石婆婆上前兩步,施禮道:“大長老,他們來了。”

老者緩緩睜眼,“你們來了。”隨即將手一揮,石婆婆立即退了出去。然後他站立起來,走到白鳳面前,屈膝下拜。白鳳略一蹙眉,身形一偏,讓開半尺,冷聲道:“我只是個凡人,你也不要裝神弄鬼……”

“白鳳!”張良對他使了個眼色,轉而對那老人拱手道:“久聞大長老之名,今日找我等前來,不知何事,還請明示。”

大長老也不介意白鳳的無禮話語,含笑起身,“諸位不遠千裏來到蜀山,想必定是為幻音寶盒的秘密而來吧?”他一語道破玄機,讓眾人肅然,“時機也差不多到了,各位就請隨我進來吧。”

眾人四望,除來時之路,周圍墻壁簡直就是渾然天成的巨大水晶,哪裏還有什麽其他通路。就在此時,大長老一拍座椅的扶手,身後的墻壁立刻出現一條裂縫,向兩廂移動開來。一間稍小一些的銀色廳堂出現在眾人眼前,四壁晶瑩閃亮,天頂之上密密麻麻刻著不知名的怪異符文。

眾人向裏望去,紛紛露出驚愕之色,白鳳更是呆立當場。那廳堂正中赫然立著一尊雕像,打造的與真人一樣,而他竟與自己有著六七分相像。一樣的藍發藍眸,一樣的俊美無雙,只是那雕像非但人首蛇尾、身材高大,看上去竟比勝七還要高上兩分,他還肋生雙翅,神態表情也更加柔和溫潤。他右手握著一件不知名的兵刃,將其備在身側,左手向前擡起,似要托起一件什麽事物。

“伏羲……”雖從未見過,但白鳳不知怎的心裏突然浮現出這個名字,喃喃出聲。而身邊已有一個身影木然向前,“撲通”一聲匍匐在那雕像身前,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

☆、人偶心機

荒原上,風大,雪大。

千語捂著胸口半跪在地上,咳嗽著,“媯媳!你……好大的膽子!咳咳……竟敢為他出手傷我!你……你想背叛東皇閣下麽?”

大司命挑開眼前一縷散發,“我怎敢背叛東皇閣下。真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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