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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就在包圍貌似合攏之時,他已在啥那間的空隙中破繭而出。

六劍奴也非等閑,一招不中立刻換招,如影隨形。

白鳳身形突變,幻化六人,分別對戰。

鳳舞六幻若對一人可謂占盡優勢,以多打少,使人顧此失彼。可是以六敵六,形勢逆轉。畢竟他只一人,分力與六人同時對戰沒有任何優勢,況那六人間配合默契,宛如一體,無有半點破綻。

“白鳳公子,你的鳳舞六幻是贏不了他們的,之前你已有體驗,如今又何必再做困獸之鬥……”趙高把玩著自己細長的指甲,嘴角噙著陰冷的笑容。

白鳳眉目不動,周身氣旋倍增,藍光乍起,長發飛揚,身型瞬間幻化。

六重,九重,十二重!

趙高頓時瞠目,原來鳳舞六幻並非極限!原來白鳳從來不會在開始時就使用全部實力。

形勢再度逆轉,六劍奴壓力倍增,雙方一時難分勝負。

“趙大人——”青鸞站在大殿門前,長發隨風飄散,映著月光,宛如仙謫。“他是來尋我的,還望大人高擡貴手。”

“我無意與姑娘為難,只是皇命難為……”趙高微微欠著身子,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那是你的皇命。”青鸞淡漠的眼睛裏一片空茫,“人偶不在六界中,不知什麽所謂皇命。”

單手一劃,一個球形結界憑空而出,泛著青紫色的柔光,將白鳳與他人隔離,同時也將白鳳周身的光芒壓制下去。

白鳳不由怒氣橫生,殺機蕩漾,“你我已無瓜葛,誰要你來多事!何況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說著,運力在手,劈向結界。可結界未撼動分毫,他自己反倒被反噬之力重重彈回,撞在了另一側的結界之上。

“青鸞姑娘!”趙高的聲音陡然提高,其間透著狠勁,“別忘了你還站在大秦國土之上,凡事當知些進退。再說,人家也不領姑娘的情……”

青鸞對白鳳的怒氣並不理會,直視著趙高道:“但凡世間之事,都需有個代價。請你轉告陛下,他要長生的代價便是此人的平安。”

趙高嘴角微微抽搐,“從來沒人敢對陛下提出條件……”

“我本就不是人。”青鸞的音調依舊沒有什麽起伏,平靜如水。

趙高的拳頭在身後握了又握,嘴角始終掛著不陰不陽的笑容。思索片刻,他招來一名內侍,耳語一番,那內侍便匆匆離去。

就在此時,不知誰喊了一聲,“大人,快看!”

趙高轉身望去,只見結界內的白鳳周身泛起點點藍光,絲絲發縷變得異常柔順光亮。本就美的有些妖冶的面龐更增添了一種清冷和聖潔,讓世間萬物為之失色。他在結界內盤膝而坐,全身氣脈貫通膨脹,幽長的睫毛微微上翹,隨著周身旋動的氣流而輕顫。忽然,他雙目圓睜,體內真氣運至雙手,赫然一開向那結界擊去。周身藍光暴漲,化成光圈,宛若神魔。

“不要!”青鸞淡然的神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蒼白。手中赫然浮現一個白色光球,閃電般穿過結界向白鳳飛去。

白鳳似早有所料,嘴角蕩起一抹冷笑,左手回旋,將氣流化成漩渦,引那光球入內,借力一彈,光球再次飛出,撞在結界之上,爆成星光一片。與此同時,結界瞬間崩碎,如破碎的冰晶,五彩斑斕,晶瑩閃亮,而後飛散成屑,消散不見。

“你以為我會被你偷襲成功第二次嗎?”清冷的語調中盡是睥睨與嘲諷。

看著緩緩走近的白鳳,青鸞擡起蒼白的臉頰,失神的眼中是無法言明的悲涼。

白鳳停下腳步,因為那樣一雙眼睛讓他實在無法再前行一步。心裏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慢慢破碎,流出的是比苦澀還要苦澀的苦水。有什麽東西似乎失去了很久,久到再也無法記起,只有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長留在心底。理不清這種情緒的來源,白鳳只感到頭痛異常。

這裏的亂局已經讓他再沒有待下去的興趣,提氣一躍,竟然縱起近百丈之高。鴻鵠似早有靈犀,一個俯沖降低了高度前來接應。擲下兩片鳳羽,足尖輕點,再次躍上數十丈,穩穩落於鴻鵠之上,迎著月色翺翔而去,留下滿宮院愕然的眼睛。

直至他消失在天際,青鸞捂住胸口,緩緩地嘔出一口鮮血,雙膝一軟,癱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鹹陽舊事

天色微明,鹹陽郊外一駕馬車沿著崎嶇的山間小道緩緩而行。並不寬敞的車內坐的滿滿當當,卻無半點聲響,一幹眾人均在打坐調息。

天明望著這個,看看那個,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張良睜開眼睛笑道:“天明,很無聊嗎?”

“三師公,什麽時候才能到鹹陽啊?”

“快了。”

“太好了!我們馬上就能把丁胖子給救出來了!”天明一陣歡呼。

“沒有那麽容易。”張良微微蹙眉,“羅網組織的地牢是當今天下最牢固的監獄,要那裏救人,談何容易,需要從長計議。何況我們此行還有事必須先辦。”

“我知道,不就是那個人偶嘛。”天明端起下顎,“三師公,你不說那個人偶很厲害嗎,怎麽還是被抓了呀?而且石蘭說她可以醫治百病,比蓉姑娘還厲害。可她為什麽不給大叔、班大師和小跖治傷?為什麽不救蓉姐姐?不是曉夢大師用什麽移花接木之術,蓉姐姐……如果是那樣,大叔和小跖一定會很傷心。我……我不喜歡她!”

旁邊的大鐵錘一拍天明的肩膀,“這話算是對我的味,我也不喜歡她。”

張良微微一楞,柔聲道:“世間許多事情,我們不能只看它的一面。而且,在我們的一生當中,會遇到很多你並不喜歡的人或事,但不是所有的你都能加以規避或對抗,很多時候,我們要學會去寬容,去接受。”

馬車突然停住,前面傳來趕車的墨家弟子發顫的聲音,“有……有有人。”

車內幾人互視一眼,掀開簾子來到車外。

只見車前站立兩人,攔住了去路。

衛莊!

未等他們開口,衛莊先說了話,“我就料到你會從此路來鹹陽……當年紫女就是死在這條路上。”這話他是對著張良說的,卻讓身後的赤練變了臉。

張良的臉色白了白,眸中浮起一層薄霧,“是啊,若沒有她,我也早成了這路旁的枯骨。”

“我一直在想,當年公子連性命都如此看淡,卻要你們連夜送出的東西能是什麽?”

張良望向遠山,“公子吩咐不可看,所以我也並不清楚那是什麽。”

衛莊盯著張良看了一會兒,兩人都不再說話,扭頭望著山間飄渺的晨霧,仿佛又見到當年那張妖冶中透著堅強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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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鹹陽城的東門下一駕華麗的馬車被守城的衛兵攔了下來。

“車上何人?”

竹簾卷起,守城將官一見,立刻俯身下拜,“末將見過國師大人。”

“我要去覲見陛下,還不快些讓開。”

“是是……”守城兵將連忙閃開,讓馬車通行。

千語微微扯動嘴角,“我不明白,明明我們進城從南門較近,何苦非要繞到這東門。”

星魂瞟了她一眼,“我習慣從此門進城。”說完,不再理會。

坐在一旁的少司命則一直透過布簾癡癡地看著窗外,對一切似都不關心。大司命張了張嘴,終還是無言。

曾經的傷心事何必再記,何必再提。只是從這一經而過的匆匆步伐中,暗暗緬懷。

窗外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一切似乎都未改變,但一切又似乎再也不一樣。

六國的國都曾經均遭浩劫,一切都不覆從前。只有鹹陽,始終保持著原有的風貌,十年不變。

馬車還在前行。

少司命透過紗簾幽幽地望著前方的街道,她記得轉過街角,左邊應該有個包子鋪,老板是個吝嗇而又兇惡的人,但他賣的包子卻是這鹹陽的一絕。

曾幾何時,自己就站在那長街的拐角,望著他新出爐的包子默默吞著口水。但凡瞅見有客人不小心掉落一個或是吃不下剩下半個,自己就會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將其塞入嘴中,無論老板如何打罵,也決不松口。直到……

那是一個怎樣的黃昏?天空陰雲密布,還飄飛著毛毛細雨,空氣仿佛凝固一般,悶熱異常。

音絕正因撿了半個客人掉落的包子而被老板揪住毒打,與往常一般無二。可老板不知,這點傷痛對她早已是家常便飯,沒有多大感覺,唯一能留存於心的是齒間滿滿的肉香。

老板見她無所覺的樣子,越發惱怒起來,隨手拿起爐子上的鐵鉗就朝她揮來。音絕心叫不好,這一鉗下來勢必要見血了,回去後肯定要讓姐姐傷心難過。可是自己被那人死死抓住,根本就無法躲開。無奈中她只能閉起眼睛,等待疼痛的來臨。

可是疼痛並未如預期般來臨,睜開眼睛時,音絕眼睛倏然一亮。老板的拿著鐵鉗的手臂被人扣住,力道之大,讓那身形魁梧的老板痛苦的扭曲了臉。但這並不是讓音絕吃驚的原因,她吃驚的是扣住老板手臂的竟然是一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少年。那少年一身亮銀色戎裝,鳳紋圖案的盔胄遮去了大半容顏,只有一雙巖藍色的眼睛閃著燦若星辰的光亮。

老板見是一少年,正要破口大罵,那少年左手一伸,掌心打開,裏面赫然是一枚金幣,頓時讓他眉開眼笑。

“二十籠包子,送到六國驛館。”少年的聲音清朗,卻沒有什麽溫度。

“是是……”老板諂媚地接過金幣,歡天喜地的前去準備。要知道一枚金幣就是他做一個月的生意也未必能夠掙到,今日來了如此豪爽的客人,自然要服侍周到。

“再加一籠。”那少年突然開口,“給我包好。”

“沒問題!軍爺,您稍等。”

不大會功夫,老板用張蒲葉包好了一籠包子。

少年接過,伸手遞到了音絕面前。

音絕不可置信的擡頭,這輩子她還沒吃過沒有汙垢,沒有被人吃過的新鮮包子。淚水盈盈,雙膝一軟,就要給這個善心的少年跪下。可這少年卻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把她給提了起來。

“不要輕易給人下跪。”那少年淡淡地說。

“走了,公子還等著呢。”前方一匹駿馬上一個眉角紋著紫色雲霞的紫衣女子喊道。

將包子塞到音絕手中,少年不再理會仍舊發著楞的她,轉身躍上一匹白馬,與那女子絕塵而去。

思路被一聲淒慘的喊叫打斷,少司命擡眼望去,依舊是那個包子鋪,只是這次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不知犯了什麽事被老板打倒在地。看著老板高高揮起的鐵鉗,少司命眉目一擰,一片樹葉飛出打在了那鐵鉗之上。突來的力量,讓老板驟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與此同時,少司命已從馬車中飛出,攔在了那乞兒面前,冷冷地望著那個老板。

老板從地上爬起,正欲破口大罵。突然,從馬車內射出兩枚銅錢,直直地釘在蒸籠之上。老板嚇了一跳,到了嘴邊的話硬是給吞了回去。

少司命眉目微微一顫,眼底透出一絲笑意,伸手直接從籠中取出兩個包子遞給那個乞兒,並不理會那乞兒的叩謝,徑直回轉馬車。

車簾挑起,大司命微微笑道,“快上來吧。”

少司命望著星魂的冷眼沒動,等著他的怒斥。

“多事!”星魂並未像她想象般地發怒,只冷冷說了這兩個字,便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少司命一時楞住。大司命一把將她拉上馬車,嘴角笑意盈盈。千語的眸中卻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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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鹹陽用來接待六國使臣的六國驛館隨著大秦的一統早已不覆存在,而將原來的地方重新修葺成了一家客棧,名叫大興客棧。可惜如今天下蕭條,大興客棧不見得有多興旺。

而今張良正站在二樓一間客房的窗口憑窗眺望,眸色蒼涼。

逝者如斯,往事那堪回首。

還是同一個地方,同一間房,卻已是物是人非。

這間房正中,原本應有個棋案。依稀記得那年秋,他與公子韓非就曾在此對弈。只是那盤棋,再也無法下完。

當初少年意氣,也曾舉杯邀對明月,縱劍揮斥方遒,如今卻步步為營,再無那般豪情。

還是那扇雕花木門。

那個紫衣女子曾倚門而立,眉角紋著紫色雲霞,眼眸低垂,仿佛總在打著瞌睡。忽然,她擡起眼睛,朝著自己略帶挑釁地一笑,“劍舞?我的劍向來只會殺人,不會成為供人觀賞的把戲。”

“紫女……”不經意間,沈在心底的名字脫口而出,眼前的女子卻隨著沈寂的打破而化作飛煙。

怔怔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指,張良的嘴角泛起一絲自嘲地苦笑。

已經那麽多年。

記得那年初秋,公子韓非出使秦國,初入朝堂的張良被公子欽點為副使隨行。

來到秦國,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秦王正欲對趙國用兵,並不希望此時與韓國交惡,何況韓非的才情,韓非對時政的獨到見解和他對現世弊端的犀利抨擊無不讓秦王讚賞不已。到秦半月,除了初來的第一天,韓非竟被秦王留在宮中十餘日,夜夜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公子貼身影衛紫女卻在第三日忽然失去了蹤影。

第十五日的黃昏,韓非又回到驛館,竟然同時帶回了消失多日的紫女和一個紫檀木匣。他吩咐使團除擔任護衛統領的梧桐外,其餘人等連夜離開秦國,同時將那個紫檀木匣一並帶走,送到齊魯桑海城的“有間客棧”。眾人茫然不知所以,哪有使臣尚在,隨從盡去的道理。但卻也知道他們這位公子雖看起來溫潤如玉,行事卻是十分強硬,一旦主意落定,斷難更改。所以縱有疑惑,也只有領命而行。

這一回程路上可不平靜,一出鹹陽便遭到一批又一批神秘人的截殺。使團中多是文官,少有高手,一路廝殺,傷亡慘重。就在這時紫女提出了兵分兩路以身誘敵的計策。張良雖然明白,敵人太過強大,作為掩護的人多半九死一生,但是時間緊迫倉促,力量懸殊,唯有此計才有可能讓大多數人得以生還。

望著紫女領著幾名侍衛絕塵而去的背影,張良知道自己已失去了這個知己紅顏,知道回到韓國無法向昔日好友交代,知道自己的心在慢慢冷卻,卻也知道這個決定是當前唯一的可行之計。

此時正值初秋天氣,只是感覺怎麽那麽涼。

作者有話要說:

☆、雲霓冰爆

鹹陽城北十裏,山巒疊翠,綠蔭蔽日,就是不多見的梧桐木,竟在這山中也有不少。晨間霧氣正濃,山風陣陣,送來花香迷人,深谷流水潺潺,伴著鳳凰的憂鳴。

白鳳躺在溪水之中沒有半分力氣,任由流水不斷沖刷著身體,不斷帶走身上的體溫,讓自己的血液將溪水染成淡淡的粉紅。

想自己加入流沙以來,鮮少受傷,可是自機關城一戰之後,自己卻是傷病不斷,好像是要將這些年欠下的債一一清算。而這次……望著晴天白雲,白鳳不禁微微苦笑。

想不到他沒有死在湘夫人的雲霓冰爆之下,沒有死在六劍奴的合力圍殺之下,卻要死在自己體內暗藏的這股力量之下麽?難道幼年時左右鄰裏所說是真?難道那些楚國人所說是真?自己真是邪魔借居的軀殼而已?上次讓這力量沖破了束縛,只是僥幸得以生存,可是這次……怕是自己的生命真要走到了盡頭。

這股魔力上次爆發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恍惚已經那麽久遠。

似乎那次也是從這鹹陽城開始的吧。

不錯。就是從這裏,從公子決意赴死開始。

公子啊……你用你性命啟動的,到底是怎樣一盤天下棋局?可無論是怎樣的棋局,終究你背棄了準備一生追隨的我!

也不知那幫與自己一樣有著異能,一樣被視作妖魔的孩子現在怎樣了?最後有無逃過那次天災?是否仍被世間所不容?是否也如自己一般,終究被人背棄?

怎麽想起這些?白鳳有些自嘲。難道是人之將死其心也善?

“呵呵……”白鳳不禁低笑出聲。流沙十年,原以為自己早已被無情歲月消磨的麻木不仁,慢慢舍棄了當年的豪情;原以為自己空洞的心已是堅韌無比,再沒有什麽可以將它挫敗;原以為自己已淡忘了一切……

原來所有的逍遙無羈、游戲人間,只不過是茫然不知前路的自己的一張面具!

原來……原來還有那麽多的放不下。

撐不住越來越重的眼皮,白鳳的眼前漸漸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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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累你一同受苦了。”

“只要能在公子身邊,梧桐便不覺是苦。只是梧桐想不明白,公子早已料到此次災禍,為何不求趨吉避兇之法?”梧桐緊蹙著眉,隔著木欄望著公子韓非。

“世事難料,我怎能未蔔先知。”韓非目光微微閃爍,側身避開了梧桐的視線。

梧桐有些受傷的垂下了眼,“別人道公子是法家之集大成者,梧桐卻知公子不但通曉法家之學,還對儒、道、兵及陰陽各學均有所成。梧桐有幸守衛公子,常常出入公子書房,知道公子涉獵極廣。看公子運籌帷幄,怎能不知公子之能?梧桐明白,我只是個小小的侍衛,不該窺測公子心事。公子既然不願說,梧桐不再多問就是。公子放心,這區區地牢,還攔不住梧桐。我一定會將公子救出!”

“不!”韓非猛然轉過身,緩了一緩方又說道:“我觸怒秦王下獄,只能由秦王原宥方可離開。”

“公子!”梧桐急的跺腳。他不明白公子聰慧如斯,怎麽突然變得如此迂腐。

韓非看了他一會兒,緩緩嘆息一聲,放柔了聲音,“梧桐,世間凡事都要有所代價。有時是物,有時是人,有時……是國家。你可知道,自小以來,周圍之人對我都充滿期待,希望我能讓韓國強大起來。可惜……我做不到。”

“那不是公子的錯。”梧桐急道,“韓國國小民寡,被諸強環伺。況當今陛下……總之,韓國之弱,絕不是公子的錯!”

韓非悠悠一笑,“不是不能讓韓國強大,而是那要花太長的時間,而現在偏偏沒有便是時間。”

梧桐眼中有些茫然不解,“只要公子回去,有的是時間。”

韓非嘴角笑容不變,眼底卻是深深地哀戚。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才望向梧桐,“梧桐,你可知我為何要將你留下?”

梧桐微微一楞,進而慨然道:“士為知己者死,屬下就算拼上性命也會保公子平安。”

“你錯了!”

梧桐楞住。

韓非看了看牢門外,此時並無人巡視,於是從衣袖中掏出一卷錦卷,交給梧桐。

“待會紫女就會來救你出去,你與她務必要將此卷軸交到楚國賢者楚南公手中,萬萬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切記切記!此事過後,韓國怕是要有一番變化,你若呆不住了,你可以選擇攜母親離開,或是去投靠衛莊……”

“那公子您呢?”梧桐接過卷軸,難掩眼中的憂慮。

韓非笑笑,“我自有打算。知道麽,天下如棋,總需要一顆子讓它轉動起來。”

梧桐拿著卷軸,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盤繞,總覺得韓非那笑,笑得很有幾分淒涼的味道。

當天深夜,果然紫女潛入大牢,卻已然帶傷。韓非並未問她為何而傷,紫女也未堅持要救他出獄,匆匆一眼,聊聊數語,已讓兩人達成默契。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紫女反手一點,梧桐已然受制。梧桐明白,此時公子心意,再難更改。一離開大牢,紫女便尋了個僻靜之所,拿出一包染料讓梧桐將他那頭靛藍的頭發染黑,說免得太過紮眼,同時也將自己裝扮了一番。處理好後,兩人便趁著天色剛亮,大牢中的消息還沒傳出,混在出城的百姓中離開了鹹陽。

可惜走出不到十裏,追兵已至。來者武功之高匪夷所思,近乎妖法,空氣中憑空出現無數冰刺,疾風驟雨般向兩人襲來。梧桐武功雖好,卻缺乏真正臨陣搏殺的經驗,面對如此兇險的局面一時間竟茫然無措。全憑紫女練劍回旋成舞,如櫻雪飄飛,密不透風,將其護住。

可是如此,兩人也無法前行。眼見後面大批追兵如雲而至,紫女無奈,把心一橫,劍招突變,一招“驚仙靈雨”不避冰刺,硬生生將那人釘在一棵古槐樹上。可惜自己也受重創,渾身上下被冰刺紮的如同蜂窩一般。

眼看後面大軍片刻就至,梧桐出手如電,迅速給紫女點穴止血,然後一把背起她慌不擇路地轉身就跑。一行數裏,卻來到一處斷崖。前是深淵,後有追兵,眼見已是絕境。不想此時斷崖下竟爬上來一對采藥的姐妹,紫眸紫發。年長的女孩一見他們如此情形,二話不說,將他們引至崖壁下的一處山洞,這才躲過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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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日當空,鹹陽宮紫宸殿外的青玉石板路上泛著一層淡黃色的光暈,起起伏伏,似雲似霧。

烈日下,大司命、少司命分立道路兩側紋絲不動已有近一個時辰。些許微汗滲出額頭,大司命不由擡手擦了擦,問詢的目光向少司命掃去。

——怎麽還不出來?

少司命緩緩搖頭,望著紫宸殿的目光裏透著一絲焦慮。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如星魂那般聰明無雙的人物,要與帝王逗弄心機怕也是與虎謀皮,其中險惡不難想象。可是今日,他們要做的卻真就是與虎謀皮之事。秦王——能答應嗎?會不會震怒?會不會……

少司命發現自己已不敢往下再想。深吸了一口氣,她故作鎮定地舒展眉眼望向天際,努力轉移自己的思緒。空中萬裏無雲,一行白鷺緩緩劃過天際,聲聲鳥鳴傳來,讓她一時有些恍惚。一張俊美少年的面容似在天際浮現,湛藍的眼眸透著三分清冷,七分空茫。

“桐梧哥哥,你在天上過得可好?”少司命目色朦朧,唇角微微上翹。只是這笑,讓人看得總覺有些淒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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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記得那年,姐姐帶著自己、星魂和一幫同樣有著異能的孩童四處流浪,以采藥為生。那時的自己還叫音絕,有著動聽的聲音,而星魂還被姐姐叫做阿星。那日也如今天一般陽光明媚,自己和姐姐流落到鹹陽已有兩年。兩人在城北山中采藥,當她們自崖壁下攀上時,便看見一名少年半拖半扛著一名年輕女子朝自己這邊奔來。後面隱約傳來陣陣喊殺之聲。

音絕立刻認出了那一雙湛藍的眼眸,那是曾在包子鋪前俯視自己的清冽眼眸。她扯住姐姐的衣角,“救救他們……”

話一出口,連音絕自己也吃了一驚,自己怎麽無意間就說出了魅惑之音。雖說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聲音有異,可以魅惑人的心神,可是在姐姐的教導下早已學會了如何控制,讓自己的聲音與普通人無異。可是今日怎麽會對姐姐說出這樣的聲音……難道是自己意識深處本就是想控制姐姐,無論姐姐同意與否,都要讓她出手救下眼前這個少年。

可是千語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半點吃驚,平靜的眼神似乎已經洞穿一切。但她還是救下了那個少年,將他們帶到崖壁的巖洞中躲避追兵。可是檢查了那女子的傷勢後,千語的臉色卻難看起來。

“雲霓冰爆!”千語望著他們,神色覆雜,“這是陰陽家的獨門招數。冰刺入體不化,逆脈而行,加之你們點穴止血,致使體內真氣徹底潰散,難以凝聚。如今外力不入,內力不凝,已是回天乏力……”

隨著她的言語,少年臉色越來越難看,反而身負致命之傷的女子神情倒是淡然,似已看破了生死。

千語帶著音絕退到山洞之外,遠遠看著那女子跟少年緩緩交代著些什麽,看著那女子死在那少年面前。

又不知千語和那少年說了些什麽,那少年便和他們一同返回。

一回住處,千語便催促大家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鹹陽,再次漂泊。

“為什麽要走?!是因為他嗎?”一個左眼有著青色火焰胎記的孩童扯住千語的衣角,滿眼怨毒。“千語,我們一路走來,到哪裏不是被人視為妖邪而備受欺淩?好容易到了這鹹陽,因為秦國地處西陲,與胡人多有通商,民風開化,無人再將我們視為異類,才有了幾日安穩。可如今你竟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要我們再次流浪!”

千語沈下面孔正視那個孩童,聲音卻依然柔和,“阿星,你倒說說,除了音絕你們哪個與我相關?一路走來,我又舍棄了你們哪個?我知道,你們生就天賦異稟,不能被常人接納,因此心裏有著諸多憤恨。可是,如果讓這怨毒恣意生長,豈不真應了那些人的話,成了真正的妖邪。寬容以待,保持本心!難道你已將我的話忘得一幹二凈?況人與人的相處,怎可有這許多計較?還有,你又忘了叫我姐姐。”

阿星自知理虧,可千語的話卻也傷到了他的痛處。他緊緊揪著千語的衣裙,忍住眼中打滾的晶瑩,揚起小臉,眼角的青色火焰顯得分外邪魅,“在姐姐心裏,除了音絕,我們都是不相幹的人,對麽?”

千語微微一震,楞楞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孩童,輕輕嘆息,將其攬在懷中,沒有答話。以致在很久以後,阿星仍會望著星空苦苦思忖這個答案。

就這樣,千語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由東門出城,離開鹹陽,避開大道城鎮,專揀小徑村落,一路南下。半個月後,他們終於踏上了楚國的土地。

作者有話要說: 碎碎念下:話說玄機的時間和人物年齡設定真是有讓人吐血的感覺,眾多矛盾與不合理全都堆在一起。按動畫中的時間推算,韓國覆滅、荊軻刺秦、統一六國,還有那幾個人物,完全不合理啊!狗血到家了。按這樣的推算,白鳳要在八歲前就成為禁衛軍統領,項羽六歲就要領兵與秦國交戰,還有……數都數不完啊!讓俺在寫文文時都要暈死了!算了,看來俺也得徹底忽視這一邏輯問題,大夥一同跟著忽視吧,不然……那只有跟著吐血了。

☆、命運偈語

楚國地處江南,國土廣闊,民生富饒。彭蠡位於楚國北部邊陲,依山傍水而建,由於楚國一向善於修築水利,此地素來有魚米之鄉的美稱。千語一行暫時就安置在鎮外一個荒廢的道觀之中。

接連數十日大雨,道觀中處處充斥著黴氣,幾個體弱的孩子都生起病來。可是這裏離集鎮較遠,千語手中又無多少銀錢,沒有大夫願意出診。無奈中,千語只得憑借自己粗淺的醫理,給這些孩子在山中采藥服用。這日好不容易放晴,千語見一個叫戈曦的幼童始終不見好轉,便吩咐了一名較大的孩子在觀中照看,她背上戈曦前往集鎮就診,又叫上音絕、桐梧和阿星帶上采回的草藥一同前往販賣好掙得診金。

幾人走在市集上,但見人潮熙熙攘攘,一片煩囂,好不熱鬧。

音絕幾人畢竟是孩子,見到如此熱鬧景象,自是難掩興奮。不過這些鎮上居民似乎並不習慣面對他們,眾人不待與他們接觸便遠遠避開。阿星雖笑容不變,但眼睛漸漸卻冷了下來。

將藥材盡數給了醫館,才換得大夫漫不經心的地給戈曦診治一番。剛要拿藥出門,卻見不遠之處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哭哭滴滴的倒在地上,一個魁梧粗壯的藥店夥計粗聲粗氣地罵道∶“呸!臭婆娘,沒錢看病就罷了,還敢偷藥?待老子好好整治你!”說話間,碗大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女人身上。

原來是行竊被抓,倒是不冤。加上那壯漢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令人望而生畏,一般民眾都裝作不見。

千語輕輕嘆息,不欲多管,背著戈曦便要離開。卻不想音絕搶步上前,“她雖然有錯,但你堂堂男子居然毒打一個女流,不害羞嗎?”

那粗漢一聽怒不可遏,“誰敢管老子的閑事!”說著,回身就是一拳。

拳如雷下,若給這粗漢轟中一拳必不好受。然而他這一拳並沒轟下,因為已被一個人抓住了手。

那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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