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條有些臟亂的巷子，通往的便是負責人的住所。

前往住所的途中，那個叫做阿帕羅的孩子一直拽著中也的衣角不放，千織怎麽勸也沒用，對此中也表態了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由幾個孩子領著，他們走入了那條巷子裏。看不清前面和腳下的路故時不時就會踩到水窪，能看得見周圍有不少垃圾或者動物屍體之類的，衛生條件實在堪憂，中也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但那個幾個孩子看著輕車熟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條件，想到這中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那些孩子瞧著都不大卻失去了親人、被迫流離失所……這可真夠混賬的。

若是沒有像彭格列這樣的大家族的幫忙，實在不敢想這些孩子們將會何去何從。

巷子似乎走不到頭，逼仄的環境下只剩下規律的水滴落到地面和眾人走路以及孩子說話的聲音。很快，中也還註意到前頭和小孩交談的千織有點不妥，明顯要比之前沈默得多了。

難道是不習慣這裏的環境？

整個過程顯得有些壓抑而漫長，實在難以忍受。走著走著，中也註意到衣服被拽得用力了些，卻見阿帕羅不肯繼續走了。他並沒多想只當小孩是累了，便彎腰把人抱了起來，並不在意小孩身上的臟亂，雖然語言不通但還是輕聲安慰了幾句。

可孩子情緒失控地抱住了他，小聲嗚咽了起來。

中也有些不解，便擡高了音量喊住走在前面的千織。

一聽到中也的聲音，千織便折回來，就見中也連連拍著孩子的背，奈何語言不通，他的安慰並沒有起到效果。

“他這是怕黑了？”中也好奇的問道。

千織面露難色，嘆了口氣，“大概是不想繼續往下走了吧。”

這讓中也更加疑惑了，“後面是有什麽嚇人的？”

千織微怔，詫異於中也的敏銳，只好繼續說下去，“事實上，上一次的戰鬥中有很多無辜的人被牽連，這孩子的母親也……應該是不想看到母親那個樣子。”

“這邊的情況一直不太好，家族裏派了不少醫療人員來，但所有人至今仍無法治愈。”她輕輕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瓜，面上有著同情和不忍。

說到這，前面的中原甲忽然出聲，“說起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不是一直都有嗎？這裏環境那麽差。中也想到，然而剛想回話，一股刺鼻且相當腥臭的味道從前方漫了過來，比起這個，剛剛一路上那下水道的臭味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饒是中也也忍不住被嗆得劇烈咳嗽，前面中原甲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奇怪的是千織和孩子們卻好像沒有聞到一般，一點事也沒有。

“到底是什麽味道？”中也用外套掩住了口鼻，擰眉問道。

“……看了您自然會明白的，請兩位做好心理準備。”說完，千織嘆了口氣，繼續到前面帶路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中也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能讓她露出那樣的凝重表情。

不知不覺間，她的一個表情都能夠牽動他的心，就連他本人都沒發覺。

……

當他們走出那條漆黑的巷子之時，他們所渴望知道的事實的真相就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煉獄，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前面的景象絲毫不為過。

前面有數不盡的集裝箱和大鐵籠，類似於馬戲團用來囚禁猛獸所使用的那種，而看清裏頭關押著的是什麽以後，中也和中原甲兩人再度驚愕地睜大了眼，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

“餵餵，那些，是人類嗎？”中也整個人僵直在原地，面色極為蒼白。

千織轉過身來，背對了那一大片牢籠，看向中也，沈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的，這裏頭的都是人類。”

無論來多少次，看到這裏的景象都會讓人難受到無法呼吸，千織也是如此。

中也楞了一會，突然他懷裏的小孩掙紮著跳了下來，然後朝著某個方向跑了過去，看清他跑去的地方有什麽以後，中也回了神，猛地沖過去把孩子抱了回來。

而在他們面前的那只大概有兩米五高的大籠子裏的渾身披鱗的猙獰獠牙怪物忽然不受控制地朝他們撲了過來，好在有籠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中也有些後怕，抱著孩子遠離了些，一邊警惕著那兇猛的怪物，一邊咬著牙質問著，“你是不要命了嗎？”

沒等小孩回答，千織走了過來，道出了更為殘酷的事實——

“裏頭的，是這孩子的母親。”

中也怔住，有些機械地擡起頭看著千織，滿臉不可置信。

“所以這也是我決定帶兩位來這裏的原因。”中也的視線過於火熱，千織承受不住，下意識別過了腦袋看向了別處。

“哪怕治療手段如何先進，都無法將這些被以不為人知的手段變成了這樣的人類變回原來的樣子。”

“那些人……他們秘密地進行著以人為實驗本的研究，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千織聲音很輕，但能夠感受到她在顫抖著。

沈浸在驚人事實中的中也環顧四周，每一個籠子裏都關押著長相猙獰的怪物，因為他們的到來，有的顯得急躁，有的便顯出恐慌。除此之外，這附近還有不少人搬來了新的籠子，裏頭關著的無一例外都是那些可怕的怪物，看得出是今早加百羅涅清繳的“貨物”。

此等情景，中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剛剛讓他們無法忍受的味道正是其中的一些因為想要掙脫籠子而自/殘流血傷口潰爛所發出的味道，比起一般人受傷，“它們”身上的味道實在讓人無法呼吸。

這些都是人。

去他媽的都是人！

接到任務以前，他以為不過只是去揍幾個不聽話的嘍啰，現在看來……

“嘔——”

中原甲率先因為無法忍受而到一旁幹嘔了起來。

中也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冷硬著一張臉。

“像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吧？”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受害。

“所以我們需要您的力量。”千織走到中也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再擡頭時滿臉的沈重。

“……絕對，要用重力把他們碾碎！！”中也咬牙切齒道。

那些喪心病狂的家夥！絕對會遭報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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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籠子一直往前走，就到了負責人的住所。房子不大也很簡陋，主要也是為了方便照顧那些“怪物”。

自從見到了那些“怪物”以後，中也整個人變得沈默了許多，而這種時候誰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那些喪失了人性的人做出來的事情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負責交涉的人是千織，詢問情況得到的回覆和往日得到的相差無幾。

“本來就忙不過來，現在倒好，又送新人來了。”

負責人是個身著花哨的三十左右的男人，叫做帕比歐。蓄著黑色卷發和一小撮山羊胡，看著有幾分不羈的流浪詩人的感覺，說話的口吻也是較為傲慢和輕浮的。

中也對他們的談話並不關心，又聽不懂，反正之後千織也會和他匯報，他也就懶得參與了。

倒是阿帕羅的反應讓他有些放心不下，這孩子不過五六歲，沒了父親又要面對變成殘暴怪物的母親……小小的年紀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人很難不心疼。

這時候，許久不曾開口說話的阿帕羅扯了扯中也，張口說了幾句話，中也看向中原甲，聽得懂只言片語的中原甲硬著頭皮給中也翻譯。

“他問，媽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中也摸摸他那毛茸茸的腦袋，點了點頭。

小孩抓著中也忽然笑出了聲，又說了幾句。

“中也先生和千織小姐是那種關系嗎……他是這麽說的。”中原甲有些局促，咳了咳。

“什麽關系？”中也沒想太多。

還能有什麽關系？當然中原甲可不敢把小孩那露骨的原話給說出來，不愧是意大利的小孩，自帶種族天賦。

小孩又一次扯了扯中也，中也看過去，就見他咧嘴笑著，掉了幾顆牙的笑容最是純真。

“他說了什麽？”中也問。

中原甲迷糊，“他說，想教你一句話作為答謝。”

中也一口答應。

小孩也機靈，當下樂呵呵地教起了中也，中也雖然學得舌頭快打結，但還是很努力地模仿了。

那頭，談話也到了尾聲。

返程中三個人比起來時要沈默了許多。

回到西西裏的別墅時差不多天黑了，晚飯是由專人做好送來的，由首領特別指派的。

只是一頓飯吃的並不盡興。中原甲吐過反而吃的多了些，但中也看上去並不是很願意動筷的樣子。

果不其然，剛坐下沒多久中也就說吃飽了然後上了樓。

晚餐時間匆匆結束。

擔心中也的千織，在中原甲的慫恿下還是給做了幾道簡單的，再怎麽樣飯還是得吃的。

帶著幾分不確定，她敲響了中也的房門。

沒有太久，門打開了。端著餐盤的千織心裏顫了顫，擡起頭來便看到了頭發還冒著水、浴衣微微敞開露出結實肌肉的中也。

啊這……

看到千織的一瞬，中也一驚，以往行事坦蕩的他竟手忙腳亂地整理起著裝來，不僅如此還正兒八經地站直了腰背，紅著臉好一會才緩過來，視線再來到那豐盛的晚餐以及她那張嫣紅的臉，頓時明白了她的來意。

“麻煩你跑一趟了。”中也看向別處掩飾著慌亂，可聲音透著的不自在還是出賣了他。

本以為還得嘮叨幾句讓他多少吃點，可他居然那麽幹脆的接受了，千織有些受寵若驚，當下臉上綻放起了舒心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中也先生一定要好好吃飯哦，這樣明天才有精力工作呢。”

她的笑容太過明媚，讓他蕩漾了，恰好又想起了阿帕羅的話，當下便學了一下。

他也沒別的什麽意思，只是想表達下感謝而已。

然而話一出口，千織臉上的笑容僵滯了，很快那張俏麗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中也突然有些不安。

“中，中也先生，您那句話……”千織屏住呼吸，一雙眼也不知道該看向哪裏，臉在不斷冒煙。

看她的反應，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話有問題。

“……呃，如果說錯了的話我……道歉。”

隔了仿佛一個世紀，中也才憋了這一句。

千織點了點頭，臉還是好紅。

好難為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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