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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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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將她耳邊的發別到耳後,輕聲道,“一子,別為難我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將我排除在外,痛苦也好忍耐也好,煎熬,絕望,統統一個人承受,這不是我想要的。你不懂的,看著你這樣,我比你更痛苦。”

沒有人能夠從命運中擺脫出來,他不行,一色一子也不行。只不過命運太過不公,將所有的災難和不幸全部加註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他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她一步步從懷抱希望,到努力和命運抗爭,再到失望,絕望,最後萬劫不覆。

他仍然記得最初的一色一子,笑容滿面,樂觀而堅強,仿佛什麽都打不倒她,仿佛在她看來命運只是和她開了個玩笑,而她在不得已被推著向前走的同時,還能苦中作樂,甚至積極抗爭。她那時候會笑,會開玩笑,會惡作劇,會對著人破口大罵,就像一個活著的、正常的人。

而現在……那雙眼睛裏已經沒有光彩了。只剩下懼怕、絕望、心如死灰。

他只能站在圈外看著,她痛苦,他也痛苦,她煎熬他也煎熬,她絕望,他心痛不已。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

“我想做些什麽。”樞笑了笑,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頓時風華絕代,“不光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還有優姬。為此,我不惜一切。”

一色一子沈默了。

對著這樣的玖蘭樞,她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他說對了,優姬身邊還有錐生零,有黑主灰閻,有朋友,有很多人,而她一色一子,似乎只有玖蘭樞。

這個人,萬年之前是她的未婚夫,萬年之後他變成了玖蘭家的孩子,而她則成了監護人。從前她就說過,他們兩個人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盡管她明知道樞如今這樣做,遲早會將他的處境逼入絕地,但卻說不出任何的反駁的話來。

她需要他。

這個想法,從來沒有如此堅定過。

擦了一把不知何時流出來的眼淚,一色一子沙啞著嗓音開口,“元老院交給我。”

樞終於笑了出來,在她額頭落下一吻,道,“好。”

“你現在再對純血種動手已經變得不容易,如果殺不了,就先停手。”

“好。”

“我想要你那些關於石頭的實驗手記,以及關於如何將吸血鬼變為人類的研究。”

“好。”

“我們一起努力。”

“好。”

一色一子說不下去了。

她淚流滿面,聲音完全哽咽,除了緊緊抓著眼前人的衣角以外什麽都做不了。

玖蘭樞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將人抱在了懷裏,輕聲道,“一子,打起精神來。我們會成功的,這已經不是萬年前了。”

紅發少女說不出話來,只能悶在他懷裏點頭。

他們身後已經沒有路了,所以,只能向前走。

###

幾天後,血族世界再次大亂。

因為他們的女王大人,一色一子,屠殺了元老院。

而一色城堡裏,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嗯,白蘭同學……終究還是沒有在一色一子最難過無助的時候出現,這就是命運啊……

不過他們倆遲早會見面的,等色子了結了這邊的事情再說。

☆、不死之身

一間配置完備的高級實驗室裏,穿著一身白大褂、頭發高高紮起的紅發少女正在全神貫註地將半個試管裏的血液倒入另一個裝著試劑的試管之中。她動作嫻熟,面色從容,控制血液倒入的速度精確得猶如機器。隨著血液越來越少,少女眼神逐漸變得凝重。

砰地一聲巨響,試管爆炸,一團煙霧在實驗室中炸開。

紅發少女面無表情地望著爆炸的試驗臺,她的身前早已經有著一張無形的透明屏障,那些碎片還沒來得急近身便已經被擋了下來。

又一次失敗。

她已經懶得數到底失敗多少回了。

脫掉白大褂,露出裏面的黑色紗裙,一色一子面沈如水地走出了實驗室。

這是她正式開始研究提高黑槍等級的第二十天,雖然根據玖蘭樞多年來的研究筆記以及和自身結合,按理說應該會產生一些好的成果,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實驗毫無進展。

她已將所有能想到的都試過一遍,然而黑槍,確切的說是那塊石頭,仍然沒辦法打穿筆記本的紙頁,實驗進度被卡在了一個關鍵的地方,而這個關鍵,就是天平上的砝碼。

一定有什麽是她沒有想到的。

回到臨時居住地,一色一子看到了一直跟在玖蘭樞身邊的星煉。

“樞呢?”她開口。

“大人說有些事情處理,讓我留在您身邊。”星煉是樞最衷心的手下,一切以他的話為宗旨。

“他去做什麽?”

“大人說他回來會親自向您說明。”

“……好。”

自從一色一子解決了元老院後,他們兩人便隱藏了自己的行蹤,樞有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她也在不斷地嘗試提升黑槍的攻擊力。雖然是合作狀態,但兩人互不幹擾,一色一子在實驗室裏一待就是二十天,期間沒有見過一次玖蘭樞。

說曹操曹操到,星煉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樞熟悉的聲音,“在說我?”

一色一子回頭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二十天不見,他又憔悴了許多,皺了皺眉,道,“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樞無所謂地笑了笑,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不答反問,“實驗怎麽樣?”

“瓶頸期。”

一句瓶頸期,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已經到了瘋狂的邊緣。玖蘭樞深深看了一眼一色一子,眼中毫不掩飾對她精神狀態的擔心,後者無力地朝他笑了笑,不再多說。

就像是有把刀架在脖子上,雖是都會割斷動脈令其死亡。之於一色一子,筆記本就是那把刀,沒人知道它什麽時候會動手,盡管現在表面上相安無事,實際上,她卻沒有多少時間揮霍。如果不盡快地找到方法克制筆記本或是死亡,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別怕,總有辦法的。”樞淡淡道。

一色一子搖了搖頭,“說說最近吧。”

“也沒什麽,橙茉家的那位和貴族們站在了一起,暫時還沒找到機會動手。”樞回答得避重就輕,似乎是不想多說,“以及…我回了學院一趟,現在學院是獵人協會的臨時總部。”

“做什麽?”一色一子挑眉。

“白蕗更轉學到夜間部了。”樞點到為止。

一色一子恍然。怪不得她出來時沒有見到架院曉和早園琉佳,原來是跟著樞一起到黑主學園去了。如果想殺白蕗更,勢必要先清場,學園裏那些普通人類大概都要被早園琉佳催眠,至於夜間部那些吸血鬼們,恐怕攔不住樞。

“成功了嗎?”

“逃了。”

“優姬怎麽樣?”

“不太好。”

“哦。”

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一色一子忽然不知該對樞說些什麽。事實上只要談話一涉及到優姬就會立刻冷場。作為[前任],一色一子似乎沒有什麽立場對玖蘭樞和玖蘭優姬之間的感情評頭論足,實際上她甚至知道樞並不是在她和優姬兩個人之間做出了選擇,只是不想將優姬卷入這場血族的動蕩之中罷了。她太年輕,無論是作為人類還是作為吸血鬼都是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不將她牽扯其中反而更簡單。

這是對玖蘭優姬的一種變相的保護,玖蘭樞在做,一色一子在看。

眼前的這個樞,已經不是她的樞了。

她的未婚夫,心裏只有一個名字,就是一色一子。而玖蘭樞,不是。

兩人心裏都很清楚,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所以默契地對這件事閉口不提,說出來傷感情,何必呢?

客廳的氣氛變得尷尬,過了一會,一色一子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

“小心。”樞笑著目送她。

###

再次站在獵人協會總部,一色一子的心情挺覆雜的。

一個多月之前這裏還是威武恢弘的建築,是吸血鬼獵人們的驕傲和精神支柱,然而因為她的緣故而受到了不小的摧殘……

而且今天之後,恐怕會更慘……

黑主灰閻理事長,我對不起你……

她是來找源金屬的。

倒不是說她和源金屬到底有相看兩厭,而是為了試驗,她決定借一點源金屬回去。只可惜,雖然她不討厭源金屬,源金屬卻相當討厭她,借東西的過程一定不會太平不說,大概經過上次的交手後,源金屬已經把她列為黑名單和拒絕往來戶之類了。

只能用強硬手段,當然,也會相應的,有個強硬的後果……

如今協會正在重建,總部臨時搬到了黑主學院,這裏只有少部分的守衛保護源金屬,而這些人都不是一色一子的對手,因此她輕車熟路,輕而易舉地再次站在了源金屬面前。

源金屬剛剛感覺到她的接近,熔爐裏的火焰便嘩地一下兇猛起來,黑色荊棘倏然沖到了她面前。一色一子這次可不是來送死的,身前立刻豎起了透明的屏障,雖然仍不懼它,卻也不想輕易讓自己受傷。今天,取到源金屬是最終目的,為了這個目的,她必須保存實力,否則很難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圍追堵截。

“放棄吧,我只是來向你借一點東西而已,別緊張啊。”

一色一子左右躲避著黑色的荊棘,向著熔爐靠近,然而黑色荊棘卻完全沒有接受她的示好,以對待黑名單的強硬態度直接拒絕了她。

“你的實力已經在削弱,別再折騰了好嗎?”一色一子心中郁悶。源金屬的力量直接關系到她的實驗結果,自己這樣跟她耗著,削弱對方力量,簡直得不償失。

只可惜源金屬只遵從自己的意志,對一色一子的攻擊越發淩厲起來。

眼看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色一子牙一咬,拼著兩敗俱傷,放棄了周旋,直接沖向了熔爐,而黑色荊棘也在她到達熔爐邊緣時,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撐著一口氣,用特殊容器將一小塊源金屬搞到手,一色一子整個人已經被荊棘搞得渾身都是血。手中的容器只能裝源金屬,卻無法隔絕源金屬對吸血鬼的傷害,因此她必須盡快離開,否則別說做實驗了,能不能完整回去都是個問題。

一手握著容器,紅發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大喝了一聲,無形的力量如波紋般以她為中心猛地爆發出來,直接掙脫了束縛,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直接沖出了防止熔爐的高塔。

就在她踏出高塔的一剎那,身後的火焰一下燒上了半邊天。

一色一子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開始崩裂的高塔,眼眸黯了黯,握緊容器,轉身離開。

源金屬這次……大概真的不行了。

經過了萬年的時間,永不熄滅的熔爐也即將走到盡頭,想到那位女始祖,一色一子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對不起……你也是時候休息了。

如果她能夠證明加入源金屬後的黑槍能夠壓制筆記本,那接下來的事,就讓她來接手吧。

走出獵人協會,一色一子看到了等在外面的人們。

很多,很多獵人。

夜刈十牙站在最前面,冰冷地望著一色一子,黑洞洞的槍口一動不動地對著她,“讓我們消失許久的吸血鬼首領來解釋一下,你出現在這裏是為什麽?”

一色一子環視了一圈,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數,微微皺眉。來的人略多啊……怎麽辦?動手,還是不動手?

聽到夜刈十牙的話,她回過神,“第一,我不是首領。第二,我沒有惡意,只是來借一點這個東西。”她將容器在眾人面前晃了晃。

“是源金屬!”有人立刻認了出來,“果然是你毀了源金屬!”

一色一子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的殺氣直逼而去,“說話要憑良心!你們的源金屬本來就沒多少時間了,看看我這幅樣子,你就知道我根本沒有還手。”

被她的殺氣壓得臉色發白的獵人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看到她渾身是血地站在那裏,握著容器的手還因為源金屬的灼燒而不斷地冒著青煙,茲拉茲拉作響,臉上的表情均是一變。

“你要源金屬幹什麽?哼,吸血鬼居然還想要源金屬?你和玖蘭樞又想做什麽?”夜刈十牙開口。

“我說是我自己閑著無聊想死,你相信嗎?”一色一子一臉認真。

夜刈十牙:“……”

路人甲:“哈,你想死,那不用勞心源金屬了,讓我們來代勞吧!”

一色一子仍然是一臉認真:“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盡管來,我不還手。”

路人甲:“……”

其他人:“……”

“別費力氣了,難道你們都不知道血族女王是不死之身嗎?”夜刈十牙終於看不下去自己同伴暴露智商的行為,出聲打斷。

眾人怔了怔,聰明地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血族女王一色一子,擁有不死之身,至今沒有人找到令她死亡的方法。

這是整個地下世界都知道的事實。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一色一子晃了晃手中的容器,“你們殺不死我,我要動手,你們會死很多人,可能人海戰術能把我抓住,但那又如何呢?不如我離開,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一色一子說到做……”

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氣浪鋪天蓋地襲來,一色一子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

緊接著,轟隆一聲。

一色一子踉蹌地回過頭,不禁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放置源金屬的高塔……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源金屬毀了。

色子的實驗要出成果了。

☆、解脫

塔,塌了,源金屬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色一子以及獵人協會大門前的一幹人全部楞在了當場,怔怔地望著熔爐所在的方向,一時間不知所措。

一色一子心裏暗道了一聲糟糕。

雖然她早知道源金屬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壞掉也就最近的事,然而無論怎樣都不應該在這時候出事才對。開玩笑,她才剛擅闖了高塔借了點東西,這時候壞,豈不是在告訴所有人,就是她一色一子幹的好事嗎?她就算說了源金屬的壞掉和自己沒關系……有人相信嗎?

答案是否定的。

當眾人回過神,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所有人看向一色一子的目光都變得憤恨起來,仿佛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不可饒恕的事情,如果眼神能夠攻擊,恐怕她已經遭受了淩遲之刑了。

一色一子的心也沈了下來。她倒不是怕自己會死在這裏(如果能死才是她所願呢),她是怕源金屬撐不了多久,那麽她手中容器裏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部分也會隨之損壞……那這一趟她不僅白跑,還會和獵人協會結下大仇,絕對的得不償失。

……可不是大仇嗎?毀掉了人家賴以存在和延續的生命線啊!

看了一眼手中的容器,一色一子明顯感覺到裏面那一小塊源金屬的力量正在減弱,頓時感到了時間的緊迫性。再環視一圈周圍的獵人,很明顯是不會就這樣放她離開。

一色一子瞇起了眼,另一只手悄然張開,無形的力量開始在掌心聚集。

不能在這裏耽誤時間!

“分出一隊人立刻去高塔查看情況!”夜刈十牙那隱隱藏著憤怒的聲音冰冷地響起,“一色當家,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嗎?”

一色一子沈默不言。

事出突然,太過巧合,她百口莫辯。

“殺了她!”有人大喊了一聲,立刻點燃了眾人的憤怒。

“為了協會!”

“敢毀我們源金屬,找死!”

“殺了她!!”

眾人蜂擁而上,包括夜刈十牙在內,統統拋開了剛才的謹慎和理智,瘋狂地撲向了一色一子。

一色一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積蓄力量的手猛地握緊,繼而倏然張開,無形的力量波紋般爆發,頓時掀翻了第一波近身的獵人。與此同時,她的身影鬼魅般地消失在原地,而後突兀地出現在一個獵人身後,單手一抓,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她無心戀戰,只想立刻離開這裏回到實驗室,趁著源金屬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消散將它投入到實驗之中,更何況,她本也不想大開殺戒。

只可惜高塔的崩塌和源金屬的毀壞點燃了獵人們深埋在內心的危機感和血性,即便是面對著力量完全碾壓他們的血族女王,也沒有一個人退縮,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地擺出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幾乎是以自殺般的方式對一色一子發起了攻擊。

因此即便是力量強大如她,也架不住這樣自殺式的圍攻,雖然不至死,卻格外耽誤時間。

感受到容器裏的源金屬力量流失得越來越快,一色一子心中逐漸冰冷下來。如果能以最小的犧牲換來她沖出重圍,她不介意在關鍵時刻拋開所謂的底線。

她是一色一子,也是血族女王。

她是不怕殺人了。

面對著一波接一波的獵人,一色一子終於下了狠手。

血色染上瞳孔,尖銳的獠牙露出,紅發少女將力量用到了極致。她的身形越發鬼魅,身上的殺氣越來越濃,僅僅是威壓便讓許多力量不足之人喪失了行動力。如果從高處看下來就會發現,她的身影已經被淹沒在了獵人的圍攻之中,但很快便會因為她的力量爆發而一個個像布偶般被掀翻出去,再也沒能爬起來,而她整個人則化為了一道影子,穿插在獵人中間,足跡所過之處,躺滿了屍體。她就這樣殺出了一條血路。

剛沖出包圍圈,一色一子便整個人化為一團黑色的霧氣,卷起一陣狂風,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身後損失慘重的獵人們不甘心地叫罵聲。

以最快速度沖回了臨時居住地,大力地推開門,滿屋子的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了她身上。

走到時候還好好地,回來時居然一身血腥味,這下,不光是玖蘭樞,就連早園琉佳、架院曉以及星煉都嚇了一跳。

樞從一本書中擡起頭來,微微一怔,剛要開口,只見那道黑影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重進了實驗室,留下身後濃濃的血腥味飄散在整個客廳裏。

一色一子穿的是黑裙子,沾上血也看不出來,然而僅憑著味道,眾人便能分辨出,這些血都是人類的。

她……又殺人了?

三人將目光對向玖蘭樞,等著他的反應。樞則面無表情地沈默了一會,平靜道,“星煉。”

“是。”星煉二話不說出去打探消息。

其餘兩人還在等,樞卻不再開口。

別人沒有分辨出來,樞卻對一色一子血的味道太過熟悉,幾乎是在她一進門便從那濃濃的血腥味中分辨出了她自己的味道。

她受傷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實驗室門,玖蘭樞合上了手中的書。

能逼著清醒狀態下的一色一子殺人,看來,事情不簡單啊。

且不管外面幾人什麽心思,進到實驗室的紅發少女第一件事就是將力量還未完全消散的容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實驗臺上,實驗服都來不及穿,便強忍著源金屬對自己皮膚的灼燒而打開了容器,將那一小塊源金屬扔進了特制的實驗皿中。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源金屬融進黑槍之中,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就再也沒有條件了。

黑槍是以她的血石頭為基礎制作而成的,本身已經具備了殺死吸血鬼的能力,如果說筆記本代表了血族,那麽,能壓制筆記本的石頭就是血族的天敵。源金屬是用吸血鬼純血種始祖的心臟煉制而成,也是血族天敵,二者的融合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

一色一子已經很多年沒有進行過這樣的學術研究,如今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拿出了當年在學校實驗室和白蘭一較高低的架勢,全神貫註地觀察著實驗的進程。

這一關,就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裏七天。

第七天,實驗室的大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黑色的單薄影子從實驗室裏踉蹌地飄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那裏看書的玖蘭樞。後者聽到動靜,把頭擡了起來,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樞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黑洞。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一色一子卻知道他在等她,沒來由地,就是知道。

她費力地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沙啞著嗓音道,“成功了……”

話音剛落,人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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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回幾個小時前。

源金屬和黑槍的融合出乎意料地順利,一直見證著全過程的一色一子甚至生出一種感覺,仿佛黑槍天生就應該和源金屬融合一般,從前一直覺得哪裏不對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了,眼看著二者合為一體,一色一子忽然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就是她找對方法了。

耐心地等待著最後的冷卻,直到一切結束,望著加入了一抹鎏金色的槍身,一色一子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她動作緩慢地拿起了黑槍,剛一入手,一股力量就順著她的手腕沖進身體,她悶聲一哼,抵擋住了那股力量的侵襲,而後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正確選擇。

她將槍口對準了角落裏小小的靶子,說它小,是因為靶面只有一張普通的紙那麽大。沒錯,上面只有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色一子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她下意識閉上了眼,明明只有一瞬間,卻仍然聽見了一絲奇怪的紙張破裂的小小的聲音。

她身體一僵,睜開眼,靶心那張紙,被穿透了。

巨大的狂喜瞬間潮水般湧入心頭,一色一子目瞪口呆地望著靶心那張紙,仿佛被誰暫時剝奪了思考能力,就這麽呆在了原地。

她成功了?

她真的成功了?

經過了那麽多次的失敗、絕望甚至心如死灰,如今……她終於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忽然覺得呼吸困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扼著喉嚨大口地呼吸起來。也許是因為已經經歷過太多的失望,此時心情經過大波動後竟然以極快的速度平覆了下來。她冷靜地上前觀察靶心,而後站回原位,朝靶心又開了幾槍。

望著破碎不堪的紙,她終於確信,自己總算找對了方法。

冷靜了一會,她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戒指上,想了想,將筆記本從戒指裏拿了出來。

不成功便成仁!

一色一子冷冷地望著筆記本,狠狠地瞇起了眼,舉起槍,砰砰砰地連續射擊起來。

剎那間,那熟悉的腦神經刺痛再次席卷了她!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一色一子甚至有一種筆記本在絕地反撲背水一戰的錯覺。她的身體承受不住這一次猛烈的反撲,直接昏倒在地。閉上眼睛之前,她看到了滿地破碎的紙頁。

她只昏迷了一小會便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的意識還在時,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立刻朝著門外而去,只可惜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整個人如幽靈一般。

一色一子知道,她必須趁著自己還清醒,走出實驗室,將黑槍交給玖蘭樞。

她成功了嗎?

是的,成功了。

只是成功的還不夠徹底。

滿地的紙頁讓她看到了希望,清醒的一瞬間,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上帝將她周身的全部門都關上了,卻在這時候給她開了窗。只可惜當她好不容易走到了窗前,往外看時,卻發現外面並不是多麽美好的世界。

相反,等著她的,是同樣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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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一色一子看到的是星煉。

她無意識地楞了一會,這才動了動,想起身,頭卻爆炸般地疼了起來,逼得她只得乖乖躺回去,一動不敢動。

半晌,等疼痛的餘韻消散,一色一子才艱難地動了動嘴皮子。還沒發出聲音,一滴帶著溫度的腥甜液體便滴在了她幹裂的嘴唇上。一色一子擡眼,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的星煉正在將自己的手腕懸在她的嘴唇上空,血液順著傷口一滴滴落在她嘴裏,為她緩解這這麽多天來的饑餓和疲憊。

“屬下的血只能讓您暫時解渴……請忍耐一下,樞大人很快就回來了。”星煉機器般僵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色一子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喝夠了血,少女重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她輕聲開口,“源金屬死了嗎?”

“力量已經消失了。”星煉誠實地回答。

果然如此……

一色一子心裏忽然感到悲哀,負面而悲傷地情緒荊棘般爬滿她的內心,充斥在血液、骨髓和靈魂裏,久久無法散去。

“把樞叫回來吧。”她聽到自己嘆息的聲音,“我有事情要告訴他。”

星煉沈默地看了她一會,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一色一子再次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直到再次醒來,終於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床邊。

“樞。”她沙啞著開口。

“你醒了。”玖蘭樞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沒事就好。”

“槍呢?”

“在我手裏。”

“你用了嗎?”

“還沒。”

“扶我起來。”

“好。”

一色一子靠坐在床上,身後墊了柔軟的枕頭,視線勉強和玖蘭樞平行。看到他眼中那掩蓋不住的疲憊,嘆了一聲。

“實驗成功了。”她輕聲開口。

“嗯,我知道,你從實驗室裏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這個好消息。”玖蘭樞擡手將她耳邊的發撥開,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除了疲憊,一色一子還看到了歉意,“一子,協會的源金屬毀了……”

一色一子平靜地和他對望。

“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你我都知道,源金屬本來也撐不了多久了。”樞解釋道。

“我知道。”一色一子打斷他,“你想說什麽,直說吧。”

玖蘭樞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房間裏到處都彌漫著難言的沈默。

最後,只說了兩個字。

“抱歉……”

有什麽話,是連他都沒辦法啟口的?

一色一子古井無波的目光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張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許久,嘆了口氣,說出了那個她只能想到的真相——

“你想繼承她的意志,對嗎?”

話一出,樞的瞳孔微微一縮。

“我說對了?”一色一子嘲諷地笑了一聲,“是啊,我怎麽會猜不到。你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我來猜猜你的計劃好嗎樞?在此之前,你是打算犧牲自己來把我變成人類。玖蘭家有兩個純血種,玖蘭優姬……你是拜托了菖藤依砂也是嗎?”

想到那次她闖入了宴會主人的房間,看到菖藤依砂也仿佛是在宣誓效忠般單膝下跪,現在想來,更像是在受命。

菖藤依砂也也已經活得夠長久了,對於生命早就看得與塵土無異。讓他將玖蘭優姬變為人類,既能達到樞的目的,也能讓菖藤解脫,一舉兩得。

“可是你知道,這樣的方式只能暫時將純血種之力封印起來,就像當初玖蘭樹裏對優姬做的一樣,隨時會被人喚醒。所以你要殺死所有的純血種,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有能力喚醒被封印的力量了。”一色一子望著眼前的男人,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對於他的心思,她怎麽能不明白?

他可是樞啊。

“真正能夠將血族變為人類的方法你研究了這麽多年,卻仍然沒有進展,然而時間緊迫,因為源金屬的壽命已經快走到盡頭了。一旦源金屬不在,而這個世界上還有純血種,那麽人類將再也沒有力量對抗血族……也許,萬年前的情形會重現吧?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

她幹巴巴地說著,臉上已經沒有什麽情緒了。

“只可惜……我走在了你前面。因為我的兩次挑釁,源金屬終於提前耗盡了力量,而你還沒能將所有的純血種消滅。不過令人欣慰的是,我終於成功地找到了擺脫筆記本控制的方法,這大概是你最感到欣慰的事了吧?既然我能擺脫筆記本,那麽就不會再有一色王朝,不會再有一色女王,你最擔心的事情,終於不會再發生了。所以,樞,你打算繼承她的意志了是嗎?將自己……變為新的源金屬。”

一色一子定定地看著玖蘭樞,企圖從他眼裏看到一絲動蕩。然而這個男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決定了的事情就永遠不會改變,從來都是那麽堅定,那麽不可動搖。

換做是萬年之前,換做是一色王朝出現之前,一色一子相信,這個男人的所有行動出發點都會是自己。怎樣才是對她一色一子有利的,做什麽樣的事情她會高興,什麽事會惹她生氣,什麽事該做,什麽事連碰都不會碰……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

她再也沒有左右他的力量。

她再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重要。

玖蘭樞迎著她的目光靜靜地和她對視,許久才微微笑了笑,“一子你果然還是看得這麽清楚。”

聽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猜想,一色一子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所以你對我說抱歉……是因為你不打算陪我了,是嗎?”

“抱歉,一子。”

一色一子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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