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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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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不容忽視的逼迫之感。

能在皇宮來如自如並且有此衣著的,左不過第二人。薛紛紛調轉方向,甚至未擡眼看清來人模樣,便雙手壓在腰側輕輕地福下.身,恭敬有禮道:“薛氏見過皇上。”

她垂著頭,是以只能看見一雙鹿皮皂靴,再往上便是雲龍海水紋的膝襕,薛紛紛沒再繼續看,規規矩矩地立在跟前行禮。他身側除常公公外仍有一人,正是一臉玩味的蕭世盛,兩人才從禦書房出來,尚未走到保和殿前便遇見了她。

半響沒聽見喊她起來的話,小豆花在她懷裏待得乏味了,攀了攀薛紛紛鬥篷一角,露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好奇地盯著面前的人瞧。借著阻止他的勢頭,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旋即怔楞片刻,驚慌失措地低下頭去,帶了點兒後悔不疊地懊惱。

十六七歲的姑娘,因為略施粉黛更顯姿態清妍無雙,盈盈瞳仁微一流轉,好似沈寂許久的湖面泛開漣漪,撩人心弦。皓月般白璧無暇的臉蛋上生出幾分無措,又有幾分惱意,鬥篷上一圈兒白狐貍毛蹙起她粉雕玉琢的小臉,較一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紀修的目光落在她懷中小團子身上,模樣與她有些想象,小小年紀便會蹙著眉頭打量他,是誰的孩子昭然若揭。

他眸中略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覆雜,並不急著將她喚起來,“傅夫人怎麽走到這兒來了?”

少女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局促與羞赧,不著痕跡地握緊了傅崢的手,如實回答:“是崢兒晌午吃壞了肚子,方才在殿前唯恐臟了各位大人視線,這才向宮中內侍問路繞到此處來。若是有驚擾皇上的地方,請您不要怪罪。”

她維持這一姿勢站得有些累了,腿肚子難免微微打顫,面上卻仍舊維持著坦然模樣。

紀修豈能沒有註意,存心想小小懲罰她罷了。“這是你兒子?多大了?”

按理說一年多過去了,那幅畫他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依照平常喜新厭舊的性子,早該將她忘得遠遠兒的才是。哪曾想今日一見,她明眸皓齒、娉婷裊娜的模樣,生生將他心底下掩埋的那丁點兒綺念勾了出來。

紀修遲遲不肯讓她起身,薛紛紛低著頭露出幾分不耐,“回皇上,元宵時滿的一歲。”

豈能逃過紀修雙目,逗弄得過了便沒了趣味,凡事講究個適可而止。他微微一拂手,倜儻俊逸的臉上露出笑意,若無其事地道:“朕當時忙於政務,竟忘了替傅將軍多照拂你,彼時傅夫人一人,想來十分辛苦。這樣,待會兒朕好好犒賞傅將軍時,一定也記得你的那份。”

他來的本就晚,又在這兒耽擱少頃,保和殿裏的大臣興許都等急了。便沒再同薛紛紛寒暄,大步朝游廊盡頭走去。

薛紛紛從迷惘中回過味來,擡眸向他看去,對上的卻是蕭世盛別有用心的目光。

“去哪兒了?剛才一直沒找見你。”

從殿後抵達保和殿內,薛紛紛將傅崢交給嬤嬤帶著,偏廳都專門等候的地方。她尋到位子輔一落座,傅容便向她問道。

座位排得與上回有所偏差,薛紛紛剛進殿時便察覺了。他們這桌主座上坐著皇上和傅容,因是為他接風洗塵,是以暫時先將那君臣之禮擱到一旁。她坐在傅容下首,皇上下首坐的蕭世盛和一幹軍中將領,還有幾名女眷,譬如楊書勤的媳婦兒。

不像是宮宴,倒像是一桌再光風霽月不過的家宴。

薛紛紛好似從未碰見過皇上一般,一一與桌上眾人施禮,舉止得體。偏偏有一道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若有似無地,她微垂著睫毛,從頭到尾也沒睇去一眼。

她坐下後對傅容搖搖頭,“小豆花剛才吵鬧,我便將他帶去遠處,這會兒不鬧了正由嬤嬤陪著在偏廳。”

殿外寒冷,保和殿內擋住了凜冽寒風,烘得連角落裏也暖融融。饒是她退下了鬥篷,冷熱驟然交替,小臉也忍不住泛上紅潤,杏眸裏的水潤能溢出來似的,更添幾抹色彩。

蓋因是給傅容辦的接風宴,今次他才是主角兒,無論是他們這桌或是旁的大臣都要上前敬酒,說祝詞道恭賀。皇上在一旁主纜大局,只消不是太過分的舉動,一律笑而了之,註意力放在今晚置辦的節目中。

待那幫大臣總算消停下來,紀修才慢條斯理地握了握手中琉璃盞,葡萄美酒搖出流光溢彩的顏色,“說起來,朕還沒苛責傅將軍的過失?”

薛紛紛不喝酒,目標自然而然地轉向一桌子的珍饈玉饌,舉箸的手緩緩停下,將那塊滑雞默默放回碟子裏,豎起耳朵傾聽兩人談話。

“此舉是末將莽撞,擅離職守,只因歸心似箭,末將甘受責罰。”傅容起身便要拜下,被紀修不慌不忙地接住。

他略略擡了擡眉梢,場面工夫做得足,內裏兒不知如何歸置的,“朕知道,將軍是急著回家看媳婦,你跟薛氏伉儷情深,倒真是讓人歆羨。”前一句還是和顏悅色,說罷卻忽然轉了語氣,面容一肅,“然而失責就是失責,你棄朕大越幾萬軍隊於不顧,只為兒女情長!我若不懲戒你,往後開了先河,誰都能視大越規矩為無物,徇私枉法,成何體統!”

他聲音不大,卻威嚴十足,引來一眾大臣側目,各個面色惶惶,好似下一刻便會遷怒到自個兒身上。方才為傅容祝賀的人中,沒一個上來為他求情,紛紛采取隔岸觀火的態度。

傅容這回切切實實地跪了下去,早在來時便已料到會有此情此景,“末將知錯,請皇上息怒!”

“要朕息怒也可以。”紀修將杯中葡萄酒一飲而盡,甘甜醇厚的液體入喉,心情頓時平覆許多,“賞還是要賞的,朕封你為正一品鎮國大將軍,掌握二十萬兵權,往後每年俸祿提升三成。另外隴州城外有一窩山賊,聽聞占地已久,勢力龐大,為非作歹,三日後傅將軍領兩百兵前去圍剿,得勝後朕便不計前嫌。”

此言一出,桌上將士皆嘩然,礙於皇上就在跟前不好發作,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開什麽玩笑?!

隴州山賊出了名的蠻橫兇惡,一座山上少說有千八百個山賊,只給將軍兩百人?這不是上趕著去送死嗎!

然而傅容聞言只略微壓低了劍眉,“末將領命。”

唯有薛紛紛不知其中內情,猶在暗自思忖這一去又是多少天,她是否能跟著一起?

經過打仗一事,薛紛紛是不願再兩人分離,與其在身邊守著看著,也好過成日擔驚受怕觀念他是否安好。豈料她沒來得急將想法說出,宴會將散時紀修忽然提起:“淩妃近來身子不適,連太醫開的安胎養神的藥也不見效,傅夫人是過來人,不知能否為愛妃查看一二?”

薛紛紛忙著要回府,前腳已經準備走了,忽聽這麽一句不得不安定下來。仔細回味他方才的話,“淩妃懷了身孕?當真要恭喜皇上,喜得龍子。”

旋即她眉頭一緊,為難道:“可惜我當初也是大夫查看的,喝的藥都是丫鬟一手準備,對這些毫不知情,皇上問我恐怕是問錯了人。”

宴會已接近尾聲,只消皇上一句話他們便能離席。可他偏偏將人扣著不走。

傅容仿似察覺了他的用意,眉峰壓低,面容嚴肅,“回皇上,夫人身子弱,與淩妃所用的藥物大約有所差異,豈能混而一談。這等事還是太醫看更保險,畢竟關乎皇室血脈,非同小可。”

語畢紀修輕飄飄地朝他睇去,“你這是在命令朕?”

傅容面不改色,“末將不敢。”

“不敢?你什麽不敢!”這句話似乎觸了紀修逆鱗一般,當即將跟前琉璃杯拂落在地,怒不可遏,“你何曾將朕放在眼裏過!”

好好的一場接風宴,和樂融融的氛圍不歡而散,紀修起身看了薛紛紛一眼,眸中薄怒:“淩妃初孕,許多事情不清楚,需要勞煩薛氏指導。與其宮裏宮外地跑,不如便先落腳淩霄閣中,待淩妃穩定了再做打算。”

“皇上,幼子傅崢才滿一歲,正是離不開母親的時候……”

不待傅容說完,他便揮了揮手不耐煩道:“那就一道接入宮中,宮裏不缺人伺候。”

這理由委實牽強了些,宮中有那麽多知事的嬤嬤婆子,何必要她一個將軍夫人來做。況且薛紛紛與淩妃根本不相熟,非要生拉硬拽地扯上關系,難免顯露出刻意。

就這麽將薛紛紛扣壓在了宮裏。

唯有傅容離京時讓兩人見了一面,然而遠遠地又能看清什麽呢?只能看見棗紅大馬上立著個莊嚴威武的身影,整裝束發,英明神武。傅容不顧周遭人眼光驅馬到她跟前,大掌放在她頭頂安撫性地拍了拍,“我很快回來,夫人等我。”

頓了頓道:“我會遣人每日報你平安。”

她這幾日居住在淩霄殿中,所幸淩妃待她客氣周到,並無刻意刁難。

然而靜候了三天後薛紛紛終究耐不住了,況且早上傅容才走,她的心便隨著一塊兒去了,恨不得立時逃離了這皇宮中。

將小豆花交給親近的嬤嬤,薛紛紛問明皇上此刻身處何處後,同淩妃交代了一聲便走出淩霄宮外,往禦書房而去。她腳步生風,眉間罕見地帶了幾分決然,櫻唇微抿,不痛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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