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他近乎於告白的話語，緊貼在一起的兩具身體四目相對，喬奈微微一笑，忽然擡手撫上他的臉。

單弋呼吸一滯，感受著臉上柔軟的觸感，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她要吻他的幻覺。

可惜幻覺終究是幻覺。

就在他怔楞松懈的一瞬，喬奈已經掙脫了他的控制，迅速走出這狹小的更衣室，她站在門外，輕聲道，“你沒必要對我那麽好，不值得。”

得不到回應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

單弋的身形晃了晃，啞著嗓子開口道:“我願意。”

他走上前一步，看著避他如蛇蠍的女孩，扶著更衣室的門低吼出聲，“我願意，你管得著嗎！”

喬奈理了理被他揉亂的外套，將手揣進口袋裏，“你不要在這兒兼職了，太危險，萬一你被人打傷了打殘了，可別又賴到我頭上。”

她走到門口，突然回首，望進他覆雜的眸子中，“還有，我不需要你給我買房子，我自己能買。”

語畢，不再留戀的轉身離去。

單弋從更衣室出來時，外面早沒了喬奈的蹤跡。

他走到角落，沈默著開始收拾東西。

傅鴻遠瞧瞧他，又看看他手裏的背包，疑惑道:“你把東西都收拾走做什麽，明天不來啦？”

“不來了。”他把包背在背上，扯出一個虛浮的笑:“她不讓我在這幹，我都聽她的。”

……

景安精神療養院。

喬奈提著一袋蘋果走進房間時，吳正良正在和喬父聊天:“明喬醫院那邊關於買賣器官一系列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替喬晏扛下來，接下來關於上面派人來調查……喲！小奈來啦！”

喬奈走進去，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吳伯伯。爸。”

“奈奈來，”喬啟威沖她招招手，揚起手邊的一疊照片，“你看看這是誰。”

喬奈湊近，接過那一沓照片，看著上面穿著一身博士服的青年，嘴邊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我記得，這是吳伯伯的兒子，遠峰哥，去年我去美國學習交流的時候，還在大學裏遇見了他。”

吳正良看著照片，面容慈愛，“小峰博士畢業了，這是他給我寄過來的畢業照片，說要給我看看。”

喬啟威不樂意了:“奈奈，我怎麽好像沒看過你大學時的照片啊。”

喬奈一邊替他削蘋果，一邊接話道:“您忘了，我的大學畢業照就在您手機裏存著呢。”

“就那一兩張而已。”喬父皺著眉頭，“我想看看你大一時候的，還有高中的，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喬奈從不認為自己和“可愛”一詞沾邊，畢竟一直伴隨著她的，都是“冷美人”的標簽。但她還是十分耐心的回覆喬父:“好，我回去就給你找。”

——

回到松山別墅，喬奈把自己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到有照片一類的東西。

她不太喜歡照相，除了……

刑偵局。

六點已過，單弋剛結束了手頭上的工作，就在這時，手機毫無預兆的響起，他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那熟悉的兩個字讓他稍顯疲憊的面容都精神了不少。

“我在。”

稍顯低沈的男聲伴隨著細細的電流聲傳入耳朵，喬奈沒有過多寒暄，開門見山道:“大二的時候，我和你去影樓洗了一沓照片，後來直接忘在你那兒了，我現在想要拿回自己的那份，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方便出來一趟嗎？”

男人嘴角浮現一絲清淺的笑意，兩條長腿舒展，十分愜意的靠在辦公椅上，視線略略掃過桌上的臺歷，語氣懶洋洋的，“抱歉，明天是周末，我沒有想要出門的打算，但是你可以來我家拿，我一整天都在家，隨時歡迎。”

單弋說完這句話後刻意放緩了呼吸，心頭有些隱隱的期待，但電話那頭卻徹底安靜了下來，連帶著，熱絡的心也冷了幾分。

“我租的房子離你家不遠，坐702路公交車五個站就到了，就在交叉路口花店旁的小巷子裏。”他頓了頓，換了一種誘哄的語氣，低低的重覆道:“真的不遠，你要來，我可以在路口接你。”

喬奈聽著那頭小心翼翼的試探，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沈默了一會兒，她輕聲道:“何必那麽麻煩，你出來一趟不一樣嗎？”

“不一樣。”他固執的否定她的提議，半天才想出一個蹩腳又傲嬌的理由，“外邊冷，我不想出來。”

喬奈:“呵，那你剛才又說可以去路口接我。”

單弋:“……”

他有些暴躁了，“那你到底來不來！”

喬奈看著窗外的斑駁樹影，突然也沒有那麽想要那些照片了，敷衍道:“再說吧！”

這是什麽回答，單弋擰眉，還來不及質問，就被掛斷了電話。

呵，不來拉到，他還懶得伺候。

第二天周末。

單弋兢兢業業的把從一樓到三樓他家門口的樓道全部清理了一道，只差沒把那斑駁的樓梯扶手重新刷上漆了。

他將客廳臥室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客廳茶幾上是一早買好的藍莓慕斯蛋糕，抹茶味奶茶，還有兩個布丁。至於喬奈想要拿回的那本相冊，則被他刻意藏在了書架最角落。

一切準備就緒，他坐在沙發上盯著安靜的手機，等待著的，是一個不確定會到來的人。

裏海小區。

喬奈睡到十二點才起床，她昨晚熬夜畫圖，一直到淩晨兩點才睡。從床上坐起身，太陽穴一陣陣的刺痛。

熬夜傷身，還是保命要緊。

晃悠著，慢吞吞的下床去到衛生間洗漱沐浴，再次躺回床上時，手機顯示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一點。閉上眼睛，那個被她可以遺忘的不算約定的約定就這樣清晰的出現在腦子裏，久久揮之不去。

去？還是不去？

喬奈抱著被子翻個身，蹭著軟乎乎的羽絨被，點開手機裏的社交軟件，一個個登錄自己用過的賬號，卻找不出幾張舊時的照片。

她不想敷衍喬父，即便他此刻可能已經不記得這件事情。

就在她左右為難之際，一個意外的電話打進了她的手機。

喻橈站在華辰娛樂頂樓的天臺上，眺望著裏海小區的方向，捏著手機的手指因為長時間裸露在外，已經被凍得僵硬發白，終於，在撥了第三遍之後，電話接通了。

“我是喻橈。”

“……嗯。”

他捏緊了手機，輕咳一聲，“我在華辰，《青蕪》的初剪已經出來了，我想，讓你過來一起看看，順便提點意見。”

喬奈埋在被子裏，聲音有些模糊，“不用了，你們自己看著合適就行。”

喻橈的聲音有些澀，“……你是不想過來，還是不想見到我？”

他手扶著冰涼的欄桿，語氣卑微，“你還是過來看看吧，畢竟是你的原作品。如果你實在不想看見我，那我不出來就是了。”

喬奈柳眉微蹩，似是不習慣和他進行這樣的對話，“沒必要，……我現在過來。”

喻橈低頭看著結束通話頁面，深吸一口氣，眼角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當喬奈駕車經過刑偵局時，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但轉眼，就把那些紛亂的思緒拋在了腦後。

單弋陷入了漫長的等待中，茶幾上擺放著的慕斯蛋糕也因為長時間離開冰櫃，又在暖氣的照拂下逐漸開始融化，他從早上開始等，直到現在，黃昏將近。

老舊小區魚龍混雜，此時外邊依舊是嘈雜聲一片，但那些惱人的噪音此刻卻像是從外太空漂浮而來，遙遠而陌生。

薄暮下的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的發梢，暈開一片暖黃，他背靠沙發，眼底是遮掩不住自嘲意味——他知道她不會來，他早該知道她不會來。

單弋開始後悔，自己昨天為什麽要拿喬，到了現在，連光明正大見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該是這樣的。

單弋握著手機，不管不顧的將電話打了過去——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一段感情裏，總是要有一個人主動。

“嘟——嘟——嘟——滴”

當電話接響的那一刻，漫長等待中產生的不甘失落竟通通散去，他壓著嗓子，低低道:“我輸了，你給我一個具體位置，我去找你。”

他說完，那頭卻遲遲沒有出聲，只有淺淡的呼吸聲證明電話是接通的。

他再次喚她，“餵？奈奈，你在嗎？”

“她不在。”

喻橈看著玻璃門內正在和剪輯師交流的喬奈，挺直了背，對著電話那頭的男人淡聲道:“我是喻橈，她在忙，你有什麽事可以先和我說。”

下一瞬，“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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