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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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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持續一百多天的雨水,終於有了撥雲見日的跡象。

經歷滅頂之災的艾澤拉斯,在光明與生命之力的滋養下,終於漸漸重新煥發出了令人欣喜的動人生機,嫩綠的青草與各色花朵,毛茸茸的絨毯般在空曠的土地上一天天蔓延開來。

精靈們終於漸漸從那場浩劫中恢覆元氣,在為艾澤拉斯豎起重重嚴密的防禦機制後,開始著手重建起艾澤拉斯來。

原精靈王宮舊址處,因為原王宮是神獸吞雲骸骨所化,吞雲死後,這裏便成為了一個占地頗廣的天坑,極少被精靈踏足。

星軌在與翡翠商量後,決定先把那天坑填平,至於重建王宮的事宜,在精靈王沈睡的現在,倒是可以暫時延後,而且說真的,就算現在重建完王宮,在那樣一處地方,也根本不會有精靈想要入住,更何況是從小在那裏長大,與精靈王關系身為親密的翡翠。

想到翡翠,從來一副冷肅面孔的星軌,眼角也不禁柔和了些——

時間總是撫平傷痛最好的良藥,經過這半年的時間,翡翠比當初剛回艾澤拉斯時的慘烈模樣已經好上太多,嚴重受創的身體也日漸恢覆,偶爾也會從王沈睡的水晶邊離開些時間,參與到族內的重建事務中來。

總之,在星軌看來,一切雖然艱難,到總歸都漸漸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僅餘的族人們,也不再像半年前一樣茫然絕望,精靈一族還有希望。

不過,雖然如此,卻並非說明族內現在已經完全不存在問題,甚至與之相反,雖然暫時安穩了下來,但經此一役,精靈一族即將面對的未來已經相當嚴峻。

首當其沖的,便是精靈的種族延續問題。

精靈雖然長壽,卻並非不死,黑暗戰爭後,新誕生的精靈就已經寥寥無幾,從翡翠開始,到後來陸續誕生的凱恩、星軌還有幾個新生低階精靈,一千多年中,新生精靈總數不足十個,這其中凱恩已隨藍斯叛離種族,幾個新生低階精靈在半年前的劫難中也幾乎全數亡故,所以真算起來,黑暗戰爭後的新生精靈,幾乎只餘下翡翠和星軌二人。

再加上半年前,近乎近九成精靈於浩劫中泯滅,原本人口就不多的精靈族,現如今存留下來的族人,只有不到兩千。

這其中,低階精靈占到四分之三以上,高階精靈稀少,皇階更是全數覆滅,有潛力成為皇階的,大概就只有星軌和翡翠——

精靈一族實力大損,已然跌入前所未有的谷底。

但最可怕的還不是此——一旦現存的精靈隨時間老去消亡,精靈族人口便會越來越少,而在生命之樹已經不覆存在的今天,對於還能不能把這個種族延續下去,就連曾經身為長老的星軌,也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

這些,剛剛恢覆些元氣的絕大多數精靈或許暫時還不會想到,但艾澤拉斯西天邊那抹縱貫天地的黑色光帶,以及沈睡的精靈王,無時無刻不再提醒所有精靈,生命之樹早已徹底崩塌,他們的信仰也如風中燭火般飄搖,已經不能再成為他們的依靠。

長此以往,即使幸存的精靈從浩劫的陰影中日漸走出,也早晚會被無法延續種族的事實逼至絕望。

每每一想到此,即使如今艾澤拉斯已經綠草如茵,星軌的眉頭,就永遠無法放松。

不過……

想到那些原本終日徘徊在艾澤拉斯的銀綠色光點,最近已經越來越少,還有翡翠近幾日難得飄忽的行蹤,星軌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一絲期待來——

說來也奇怪,明明與他相比,翡翠才是個真正的出生不足百年的新生精靈,但不知為什麽,這個一出生就被王選為學生的新生精靈,卻一次又一次顛覆他對精靈的認知。

所以星軌總忍不住會想,如果是翡翠的話,或許真的能在這看不到光的黑暗中,為精靈一族,帶來新生的希望。

斐亞然最近確實在忙。

自從精靈一族近乎毀滅,安斯老師陷入沈睡後,他的情感就越來越淡漠。

原本臉上總是帶笑的青年,眼底再不見往日的明亮燦爛,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深不見底的沈靜,和長時間思考所帶來的緘默。

半年之中,除了與偶爾與前來探望的星軌說上幾句話,其餘時間,他幾乎全部獨自守在精靈王的身邊,一邊看著安斯老師的睡顏,一邊通過打坐來慢慢理順體內錯亂的經脈和紊亂的魔力。

這樣日覆一日,心中倒是漸漸平靜了下來,每次再回憶起從前的一切,看到如今的安斯老師時,也不會再有那麽歇斯底裏的痛不欲生之感。

當然,之所以恢覆得這麽快,也與這些長久陪伴在他身邊的銀綠色光團有關。

正是有他們存在,所以斐亞然才無法放任自己一直沈浸在傷痛之中——

那是所有逝去的,找不到回歸之地的精靈的亡魂。

對於精靈而言,生命之樹其實並非只是孕育他們的母親那麽簡單,她還是精靈魂歸故裏,落葉歸根的地方。

精靈從這裏出生,最終也將於此陷入沈睡,滌盡漫長一生中的一切記憶情感,在生命之樹上重新等待新生。

那是屬於精靈的六道輪回。

但現在,這條輪回的路,徹底崩塌了。

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精靈精魂,便只能終日游蕩在艾澤拉斯,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

他們或許也還保留著生前的記憶,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斐亞然有時候看著那些不斷靠近自己徘徊不去的光團,總忍不住想,那會不會是溫柔嬌縱他的白,也或許是嘴巴狠毒常年傲嬌的加西亞,抑或是曾經與他交好的經常被他投餵的其他長老們……

那些光一直不曾離去,陪他從暴雨傾盆守候到陽光燦爛,無聲見證他從傷痛到清醒再到平靜堅定的現在。

從始至終,在這場無聲的陪伴中,他從來不是一個人。

他也真的慶幸,在他有限生命中最難熬的這段日子,有他們一直陪在身邊。

但,這裏終究不是他們該停留的地方。

即使靈魂再強大,也抵不過在塵世中日覆一日的消磨。

長此以往下去,這些精靈的精魂,早晚有一天會徹底消散,再沒有轉世輪回的可能。

所以後來,每次看到他們,斐亞然都無法抑制心中日漸濃重的焦灼。

小綠便是在這個時候,以一種誰都沒想到的姿態,出現在斐亞然眼中。

斐亞然至今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安斯老師那天,是自己厚著臉皮,把這個一會兒摸他屁股,一會兒又調皮地搔他腳心的大葉子,要到手裏的情景。

就連安斯老師那時略微猶豫的沈默,都在他記憶中越發分明。

那時他還不懂那猶豫是因為什麽。

幼年不良於行的時候,他總是把小綠當成代步工具阿拉伯飛毯,帶著自己在精靈王宮中進進出出;到能夠穩穩走路之後,小綠便開始充當他力有不逮時的搬運工;再後來,隨著他對魔法的掌控越來越熟練,再也不需要小綠的任何幫助後,這個一直被他當做安斯老師送給自己的第一個禮物,經常性被他遺忘在腦後的小寵物,便開始長時間一動不動地墜在他的耳垂上,安分守己地充當起沒有存在感的微小裝飾品。

但現在。

屏息註視著從耳側飄到自己身前,周身閃著微光的小綠,斐亞然心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為這個後知後覺到的真相感到震驚,還是該為安斯老師在見第一面時,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自己,而感到溫暖和驚喜——

那本是一片只有指甲大小的光禿禿的葉片,現在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葉柄處一路向下蔓延,漸生出無數細嫩的四通八達的枝幹、纖細而又堅實的樹身、以及發達粗壯生機勃勃的根系,原本的葉身,也漸漸化為郁郁蔥蔥蒼翠欲滴的細小葉片——除大小不同外,完全就是已經消亡多時的生命之樹的翻版。

完全改變形態的小綠,就那樣安靜漂浮在斐亞然的面前。

終日游蕩在艾澤拉斯無枝可依的精靈精魂,在那個瞬間不約而同都停頓了一瞬,而後,仿佛終於找到了靈魂歸所,化作萬千流光,流星般劃過艾澤拉斯的天空,紛紛向這裏聚攏。

地上的精靈們無聲仰望著這壯觀的一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那飛舞流光所卷起的風中,卻隱約傳來了欣喜和希望的味道。

原本就打算來找斐亞然的星軌,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短暫的怔楞後,早就感知到那些光團是什麽的星軌,眼底猛地一亮,瞬間踩起風系魔法,向西天邊巨大的金色水晶飛去。

流光匯聚之處,整個天邊都被染成了炫目的銀綠色。

星軌趕到的時候,眼看著最後一縷流光融入到巴掌大的樹身中。

在看到那巴掌大的小樹,竟然與生命之樹像是從一個模子中印出來般毫無二致後,見多識廣從來冷靜無比的星軌,都不敢置信地結巴了——

“這……這難道是……?!”

輕輕點頭確認星軌的猜測,斐亞然忽然覺得眼中有些酸。

他無聲望著小綠身後於水晶中安靜沈睡的安斯老師,幾乎想要親口問問這個男人,是不是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所以才會把小綠交到他手上?

也或者這一切不過是個奇跡般的巧合,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眷顧精靈一族,讓這自創世之初便存在於世的神眷種族,得以延續他們的驕傲?

但無論因為什麽,他都從心底裏感激安斯老師,感激他把精靈一族最後的希望,親手交到自己手中。

星星點點的銀綠色光輝,自幼小的樹身上紛揚飄落。

小綠還太過幼小,這次強行化為生命之樹,對它本就是個極大的負擔,在它變幻的過程中,斐亞然也察覺到了它的勉強。

而在吸收萬千精靈的精魂後,力量已經完全飽和的小綠,便開始陷入沈睡。

生命之樹究竟如何為精靈進行輪回,斐亞然並不清楚,所以只能暫時把小綠蘊養在幫會領地的唱晚池上,由早已經與不老泉和凈化之水融為一體的唱晚池水,慢慢滋養這個承載著無數精靈魂魄的幼小生命。

如此,游蕩的靈魂終於有了歸宿。

雖然眼看著新生的生命之樹消失在斐亞然手中,星軌卻並沒有追問他把生命之樹藏在了哪裏。

對於翡翠身上越漸繁多的秘密,事到如今,星軌已經完全不打算再去挖掘。

經此劫難,星軌已經徹底拋卻身為新生精靈時那點刻意保持的青澀,徹底恢覆成千年前殺伐果決的精靈將軍拉斐爾,在精靈一族高層全數覆滅的現在,熟練穩妥地安排起族內的一眾事宜來。

對此,斐亞然不是沒發覺,確切地說,從他當初看到星軌手中那把熟悉的長槍時,就已經發覺到了星軌曾經的身份。

不過,直到後來星軌梳理好體內魔力,發色眸色再度恢覆成木系精靈的模樣,兩人也依舊對此心照不宣。

在經歷那樣全族幾近傾覆的悲劇後,無論是星軌曾藏於心中的淡淡情愫,還是斐亞然那些不能言說的強行壓抑的情感,在此時此刻,都已經不再重要。

他們都明白,即使艾澤拉斯得以重建,精靈一族,也再無法回到往日的榮光。

更何況——

“生命之樹現在的模樣,根本沒有孕育新生精靈的能力。”

星軌活了太久,即使現在還尚未踏上皇階,但論起對力量的感知和掌控,如今的整個精靈族,都無人能出其右。

所以,在見到新生生命之樹,經歷短暫的欣喜後,他不得不對斐亞然道出這個嚴峻的事實。

斐亞然聞言,心中卻再激不起任何波瀾,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這些天,他一直不斷在思考,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起,一直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回放。

半晌後,他問了星軌一個問題——

“對於藍斯,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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