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pub裏的氛圍就開始變得不對。

就在謝雨霏說出：“你年輕漂亮又有錢，不要在那種人身上浪費青春了。”以後，喬星霖仰起脖子，將杯中的酒喝光。大概喝了幾杯，酒勁上來了，她斜睨著昔日的好友，嗤笑一聲：“謝雨霏，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謝雨霏微微瞇起眼睛：“什麽意思？我一片好心，你為了一個男人攻擊我？”

夏丹拉了拉喬星霖的袖子：“喬喬，你是不是喝多了？”

“好心？這麽多年，□□和微信那麽方便，你幾時想到過我和丹丹這兩個朋友？這次急巴巴地約我們，是怕露餡吧？”

謝雨霏微微一怔：“露什麽餡？”

喬星霖湊到她面前，聲音很輕：“你別跟我說，我上的那條熱搜你沒看見。當年我把情書夾在林深的語文書裏，這件事只有你跟丹丹兩個人知道。那天我們去早操，你單獨離開說是上廁所，我沒記錯吧？”

夏丹誇張地捂住嘴巴：“雨霏，不會是你把喬喬的情書拿走了吧？你知不知道第二天她等了林深多久！”

謝雨霏本來想否認，但對上喬星霖篤定的眼神，沒有否認，“那又怎麽樣？”

“雨霏！”夏丹簡直震驚了。

喬星霖倒不怎麽意外，其實細想想，當年有很多蛛絲馬跡。比如謝雨霏這個人一向眼高於頂，怎麽會主動跟她們倆做朋友。再比如，每回她到班上來找她們玩，目光總是四處梭巡，看到林深的時候還會臉紅。

只不過她一直不想用惡意的想法去揣測自己的朋友。

“鬧半天，出內賊了。”喬星霖笑得又冷又刺人。

從一開始謝雨霏說要聊聊，就是來著不善。喬星霖本來就不是什麽乖乖女，反骨，離經叛道，這些曾都是她身上的標簽。只是這幾年習慣了在鏡頭前偽裝，人變得平和了。

當謝雨霏用那種鄙夷的，滿是嫌棄的口氣說林深，猶如說一條流浪狗，她就很不舒服，胸口漲得難受。

“所以你今天說這麽多，是為了報覆？當年你也喜歡林深，可是他對你不屑一顧。如今他落難，你要把他最難以啟齒的事四處宣揚？”喬星霖跳下椅子，站在謝雨霏的面前，“我跟你不一樣。你喜歡他的光芒，是因為那能滿足你的虛榮心。但對於我來說，那些光芒，是我奮力追趕的目標。就算他現在一貧如洗，人生失意，在我心中依舊優秀。謝雨霏，你的喜歡真的一點都不值錢。”

謝雨霏反唇相譏：“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偉大。你如果不現實，不愛慕名利，為什麽當初不乖乖聽你爸的安排，要進娛樂圈？我聽說女明星到你這個位置，得睡導演，還得睡制片人……這些年，賺了不少吧？”

她話剛說完，一杯水就迎面潑了過來。

“喬星霖！”短暫的震驚過後，謝雨霏幾乎是尖叫起來。若不是教養，她幾乎要撲過去掐喬星霖，而不僅僅是摔碎一個杯子。

“看來美國沒把你教好，滿身銅臭，滿口噴糞。”喬星霖從錢包裏拿出一疊錢拍在吧臺上，“以後不見，跟你這種人廢話才是浪費青春。”

夏丹聽外面的動靜，擔心兩個人要打起來，趕緊從廁所出來，喬星霖已經瀟灑地離開了。她看了臉上還在滴水，低著頭的謝雨霏，默默走過去拿了自己的包。

往門邊走了兩步，她又回頭對謝雨霏說：“之前，我們是真的很高興你能回來，我跟喬喬一直把你當朋友。但你明知道她那麽喜歡林深，說的話還這麽傷人。”

喬星霖快步走出pub，夏丹在後面追。剛剛她怕出事，偷拿了喬星霖的手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打給誰求助，一下就看到了林深的微信。

這種私事肯定不該跟公司的人說，別的朋友也難保不會傳出去。喬星霖是公眾人物，想來想去，只有林深最安全。

喬星霖走著走著，被風吹著，清醒了一點。

她看到一個人迎面走過來，不由停駐。

那邊林深看到她，反而加快腳步。

剛才跟夏丹通話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那邊的爭吵聲，還有玻璃摔碎的聲音。

兩個人很快交匯成一個點。

喬星霖沒想到他會出現，詫異地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林深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後面的夏丹。夏丹搖頭表示沒事，順便還得幫他們望望風。

做一個明星的閨蜜，實在太難了。

“對不起，我都知道了。”喬星霖很自責。他這十年間發生的事，她一無所知，還讓他幫自己聯系琴行，幫忙選琴。看到小提琴的那一刻，他一定很痛心吧？

“知道什麽？”

“謝雨霏跟我說了。”

聽到謝雨霏這個名字，林深就大概能猜到她說了什麽。學生時代，那個女孩就處處都是心機，但因為喬星霖跟她玩得好，他沒說過她一句不是。後來他們機緣巧合進了同一家公司，她又提出想跟他在一起，被他拒絕了。然後，她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踩著他上去了。

他進高盛，本來只是學以致用，也無所謂能做多久，做多好，順理成章地辭職了。

林深盡量說得輕松，“我已經習慣了。”

喬星霖搖頭，酒精的作用下，說話有些不管不顧，“當初我爸要我大學畢業去律所，我堅決不肯。我知道自己做不好一個律師，我不喜歡，一輩子都不會快樂。放棄自己摯愛的東西，一定很痛苦吧？”

她漂亮的眼眸中似有水光，沒有同情，沒有可惜，只是寫滿了大大的心疼。

林深被判定無法拉琴之後，周圍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覺得很可惜，包括姨媽。

他們可惜他的才華，可惜了他從小到大的堅持。

他曾經離夢想只有一步之遙。

但沒有人在意，他身體裏湧動的那些熱血是怎麽一點點變冷，然後變得絕望。他曾經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有過輕生的念頭。那種痛綿延了十年，至今還時不時地刺他一下。

她的目光，好像奇跡般地撫平了一點那傷痛。

“天黑了，早點回去。”他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如果放在平時，她應該不會說這些話。

夏丹適時地過來，攙扶著喬星霖的手臂：“謝謝你專門過來一趟。喬喬就住在這附近的茂名公寓，我先送她回去了。”

林深側身，給她們讓路。

喬星霖真的有點醉了，力道都壓在夏丹的身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剛剛是幻覺吧？”她喃喃地說。

“希望你明天清醒以後，還記得自己今天做過什麽。”

“……”

宋女士在廚房裏哼著小曲煲養身湯，聽到開門聲，走出來說：“回來得挺早啊……”

夏丹不知道宋女士也在這裏，一時之間有點石化。

“是丹丹啊。”宋女士熱情地打招呼，聞到喬星霖身上的酒氣，直皺眉，“這孩子，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阿姨好，我們三個很久沒見，聊嗨了，忍不住多喝兩杯。您知道她酒量不怎麽樣的。”夏丹趕緊打掩護。

宋女士不悅，但沒說什麽，幫著夏丹把喬星霖扶回房間。

夏丹說：“阿姨，我晚上還要值夜班，先走了。”

“阿姨煲了湯，你喝一碗再走吧？”

“不了不了，下次有時間再來嘗阿姨的手藝。”

宋女士送走夏丹，再回到喬星霖的房間，她已經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宋女士嘆了口氣，幫她換上舒服的睡衣，又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

她想著女兒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這種時候，連個照顧她的人都沒有。實在是應該催她去相親了。

“林深……”喬星霖嘴裏咕噥出這個名字。

宋女士聽到這個久遠的名字，有瞬間的恍惚，但又了然於心。

這孩子性情隨了他爸，一根筋。認定的人或事，輕易無法改變。

喬星霖沒有瞞過宋女士，她向家裏坦白過，高中畢業後，如果考上了好的大學，就跟林深在一起。

宋女士知道那個男孩子，身世怪可憐的，又異常懂事和優秀。

可人家到底去了國外，這麽多年音訊全無。這麽等下去，什麽時候才是頭？

第二天，喬星霖起床，頭疼欲裂。

昨天發生的事，好像零零碎碎的，只記得片段了。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做夢的。

她好像夢到自己拿了一個整治白蓮的惡毒女配劇本，還潑水了？總之跌宕起伏。

宋女士端著湯坐到她床邊：“快喝點，能緩解頭疼。”

她咕咚咕咚地把一碗湯全喝下去：“還是親媽好。”

宋女士又想提相親的事，夏丹電話過來，喬星霖示意了一下，就接起電話。

宋女士自覺地出去了。

“你昨天做了什麽還記得嗎？”

“……大概吧。”

“這些年，我以為你修身養性，真的很佛了。爆起來跟當年還是一模一樣啊。平時憋壞了吧？”

“……”這閨蜜肯定是親的。

“昨天送你回家，看到阿姨我嚇死了。你也沒提前跟我說，還好我機靈，要不然怎麽幫你打圓場。我說，雨霏的事，你也別在意了。她那個人，就是太驕傲了，見不得別人比她好。所以你看，她先微信找的我，讓我拉你。因為找我她還能維持優越感。”

夏丹這個人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心裏特別明白。

“林深怎麽來了？”

“哦，那個。我就是怕你倆真的幹起來，我一個人拉不住啊，就拿你手機給他發語音了。他剛好在附近。”

喬星霖覺得奇怪，這附近都是住宅區，他在這邊做什麽？想起他好像說過最近在找房子……這附近的租金貴得離譜啊。

“丹丹，你記得我有一套海景公寓空著吧？那邊附近有好幾家醫院，小區環境也好。”

“對啊。還曾經想免費給我住。”

“你去跟林深說，你有個朋友出國了，可以便宜點租給他。”

“我靠，海景公寓一套快千萬了，我哪來這麽壕的朋友，稍微想一想都知道是你。林深應該比我還有骨氣吧？不會接受的。你不如直接跟他表白，順理成章住一起不就完了。”

喬星霖翻了個白眼，她真是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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