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

距離中秋之日，又過了兩天。

丁香愈發沈靜起來，偶爾在院子裏的那棵丁香樹下坐著，一坐便是好久好久，要不是那微微還在晃動的秋千，蒼術幾乎都要以為丁香成了一座雕像了。

蒼術晚上的睡眠極淺，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丁香這兩天夜裏都會在半夜外出，在天快亮的時候回房。

倒不是蒼術刻意觀察，留意，實在是丁香對他的防範漸漸減少。

白日裏的丁香雖說依舊安靜，但是總讓人覺得少了那麽幾分生氣和活力。

而蒼術也在這輕微的變化中，明白了些許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天夜裏，丁香還是在半夜起來，步履輕盈的走出茅屋。

蒼術睜開眼坐起身子，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又躺下閉上了雙眼，這種不信任是不可取的。

蒼術選擇了無視。

丁香其實連著幾天半夜出來，也沒有做什麽事情，就是在山間閑逛，偶爾漫步到蒼術帶自己去的那片丁香樹林子。

只是在她的身後，一直跟著上次圍堵蒼術的那十幾個黑衣鬥篷的人，僵硬遲緩的動作，一點也不及追趕蒼術時候的敏捷，快速。

193 黃粱一夢：星星點點

“魔君，你每天晚上叫我們來用意何在啊？”

丁香給了說話那個人一記冷眼，順著回頭的方向看向已經淹沒在樹林裏的茅屋。

這幾天夜裏，丁香都盡可能的發出大一點的動靜，天色一黑就出門，直到黎明破曉才回到住處。

但是，蒼術好像對這個現象視而不見，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什麽。

一方面，這讓丁香的內心不禁覺得有些挫敗，她做得這樣明顯，他就一點也不懷疑嗎？

另一方面，丁香覺得這樣的作為很是對不起自己的師父，糾結又煎熬的過了幾日。

每天都在這種覆雜的情緒裏起起落落，丁香的心裏極度疲憊。

“罷了，你們回吧！”丁香無奈的擺了擺手道。

中秋剛過，一彎新月高高掛在半空，散發著羸弱的白光，四周遍布著星星點點。

“以後也不用來了。”

丁香的話音消散在四面八方，消散在夜色裏。

身影驟然出現在茅屋的院子裏，丁香捏緊了雙拳，華發未束，張揚飛舞。

強大又淩厲的氣場從丁香的身體裏盡數外洩，院子裏的花草幾乎被吹得折斷了腰，那棵丁香樹也在這強大的氣勢中顯得不堪一擊，廚房的門並未關緊，吹得一開一合的，伴隨著陣陣“吱呀”聲。

丁香的眼睛微微的發紅，臉上除了那病態的蒼白外，還帶著一絲絲的猙獰。

邁著緩慢的步子，丁香一步一步的靠近某間屋子，每走一步，腳下便沈重一分。

最終，在即將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又回歸平靜。

丁香垂頭喪氣的松開了拳頭，閉上眼絕望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蒼術透過窗戶，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院子裏發生的事情，也很清楚的明白，丁香只差一步就走進來了。哪怕是這樣，蒼術也沒有害怕過，依舊淡然無畏。

“丁香。”一陣空靈的聲音在丁香的耳畔響起，聲音聽起來很蒼老無力，有些冰冷，但是又給人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丁香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

“師父？！！”朝著虛空，丁香震驚的叫道。

忽然，小小的屋子裏驟然出現一片紫色的光芒，中間夾雜著些許的白光，尖銳刺眼，讓人不敢直視。

光芒漸漸的消散，半空中虛浮著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同樣一身黑色的錦袍，一圈金色收邊，有著和丁香一樣的三千白發。一張臉看上去並不蒼老，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魅惑，但神情間卻透露著歷盡人世繁華的滄桑。

丁香雙膝著地，雙手交叉至於肩膀處，行了個跪拜禮，隨後擡頭看著浮生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起來說話，不是說過了，不用行大禮的嗎？你怎麽總是不聽話？”浮生雖是幻影，臉上的表情也與真人相差無二，看著丁香跪在地上，顯然是很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為師的話現在是一點也不管用了，是不是？”

丁香連忙搖了搖頭，提著裙擺站起身來，“怎麽會，這世上我只聽師父的話。”

堂堂妖界之主——丁香，從來只聽浮生一人的話，縱使浮生的法力大不如從前，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丁香也只聽他的話。

如果說，丁香在蒼術的面前，尚會偶爾露出一副女子的嬌羞的話，那麽在浮生的面前，她就是一個小孩子，會撒嬌，鬧脾氣，會不高興，也會妥協。

浮生從未懷疑過這句話的真實性，但那是在這以前，在沒有遇到那個人以前。

“你呀，就知道哄師父我開心，是不是知道師父要死了，故意逗我開心呢？”浮生的幻影在半空中，像水波一樣暗暗浮動。

丁香被“死”這個字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心房，一時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話題格外沈重，浮生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放在身前，手指在不斷的摩擦。

屋內靜謐如水，就連一絲呼吸聲也聽不到。

或許是察覺到丁香整個人都被繃緊了神經，“好了，每次你不開心，周邊的空氣都要冷幾分，現在師父可老了，受不得凍。”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丁香才收斂自己外放的氣流，換作一副笑意盈盈的姿態看著浮生，“師父來找丁香，可有要緊的事兒？”

浮生想起自己剛剛看到丁香在院子裏的舉動，心裏的猜測也八九不離十了，況且這幾天丁香都會在夜裏外出，這心思顯而易見。無非就是想讓蒼術發現她的身份而已……

“丁香可是喜歡上了那天神？”

194 黃粱一夢：恩重如山

丁香沒想到浮生會這樣直截了當的問出來，一時間啞口無言。

從小到大，丁香從來沒有在浮生的面前撒過謊，更沒有做過違背浮生的事情。

丁香作為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來說，遇到浮生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浮生對她雖嚴格，但照顧得也算無微不至。丁香三歲開始，便會在每個月圓之夜痛不欲生，也不知道是因為出生的時候觸犯了什麽禁忌。在此之後不久，三千青絲也變成了白發，丁香不哭不鬧，小小的年紀就無比的淡漠，看得浮生心疼不已。

每次月圓，浮生都會細心的陪在丁香身旁，後來丁香慢慢的長大了，一到月圓就會遠遠的躲開，不給任何人看見她的樣子。

終究還是個女孩子，那樣漂亮的容顏，不應該敗給那滿頭的白發。

浮生四處查找古籍，遍訪三界，依舊沒有找到解決之法。

面對這樣一個不是至親，勝似至親的人，丁香做不到也不能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怎麽會？！！”丁香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即咬了咬嘴唇，自己還是騙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師父多想了，從小師父就對丁香說，天宮上的人最是無情無義，丁香這樣做無非是想騙他心甘情願的貢獻出自己而已。何況此人自詡在世神農，可是在妖界分分毫毫都算不上，為人又呆楞無心機，丁香怎麽會看上這種人呢？”

不知道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浮生，連丁香自己都不知道了。

“丁香啊，這世間種種，唯情難解。師父從盤古開天開始算起，也不知活了多長時間了，也活夠了，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小子，師父不會怪你的。”浮生混濁的雙眼看向丁香，無限的寵溺。

就是這種眼神，伴隨著丁香度過年少，走過蒼茫歲月，自己怎麽忍心辜負了師父的栽培呢？

“不！！師父，你要相信丁香，這世間沒有誰能讓丁香喜歡的，更遑論那個百無一用的天齊神了。”丁香袖子裏的雙手微微顫抖，指甲陷進血肉而無察覺。

浮生滿意的點了點頭，方才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試探。畢竟是自己養到大的孩子，那心事也能猜個幾分出來，喜不喜歡並無多大關系，關鍵是願不願意舍棄。

送走浮生後，丁香一下子癱軟在床榻之上，心情雜亂如麻，她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可是，自己又真的能下得去手嗎？

……

湫兮的裝扮數年如一日，粗布麻衣，頭上帶著一塊深灰色的頭巾，一根簡單得沒有任何裝飾的木簪子，但是就這樣的一個人，走在人群裏依舊那麽耀眼。

曼珠天生自帶那種妖嬈多姿的嫵媚，和湫兮一起走在街上，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有不少大膽又好，色的人，眼睛一直在兩人的身上游離，露出猥瑣惡心的笑容。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在一道道赤，裸的目光中，湫兮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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