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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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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暢走進單元門,卻發現左側電梯旁貼了醒目告示,稱電梯暫無法正常運行,向各位業主致歉。

她走向樓梯間。

一路想事的緣故,行至三樓轉角的馮暢並沒有註意到身側的門只是虛掩。

右肩被人觸碰的一瞬間,馮暢後脊升起一陣寒意。她很久沒有過這樣強烈的、陷入危險的直覺。

經年持久的訓練讓她在第一時間躲過了割向脖頸的弧形刀刃,對方一擊不中,反手倒刺。

馮暢擡手格擋,屈膝狠頂對方腿間,趁他閃避的零點幾秒奪過刀柄,穩準捅入對方胸間。

廖叔說過,一力降十會。以她的身量和會格鬥的成年男子過招,無論如何很難壓制,如果生命受到威脅,要毫不猶豫地下狠手。

她速度太快太流暢,孫成松一時不防,竟被她逼至墻邊。他單手握住刀尖已刺入體內的刀刃,掏出另一把蜘蛛刀猛刺馮暢腹部。

馮暢竭力閃躲的同時,從欄桿借力,騰空踹向孫成松後腦。孫成松的腦門砸在窗戶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馮暢流血的掌心捂著流血的腹部,看他沒事人一樣回身,提著刀接近她。

帶有鋸齒、開有圓孔的弧形刀刃在白熾燈下閃著寒光。馮暢看著他陌生的瘦削長臉,精神高度緊繃。

江原坐在樓下,忽然聽到樓上玻璃被撞擊的聲音。

他大步上樓,看見的已是兩個纏殺在一塊的血人。

江原大腦轟鳴,幾乎是飛邁過了最後幾級臺階,猛起一腳踹飛了壓在馮暢身上的孫成松。

孫成松從墻上落下,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馮暢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江原強作鎮靜,叫了救護車和警察。

等待救護車的期間,江原跪坐在馮暢身邊,她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身上不知到底有多少個傷口,他捂住這裏,那兒又會有血冒出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鮮血在衣物上越洇越開。江原的雙手止不住地發抖,他從未覺得世界這樣靜,窗外這樣靜,靜到完全聽不到警鈴聲。

馮暢的生命好像也在慢慢流逝,懊悔和絕望潮水一樣裹挾住江原,叫他心如刀絞,眼淚都要掉下來,他定定地看著馮暢緊閉的雙眼,“暢暢……”痛楚叫他說不出話,也叫他不得不說話,他怕馮暢聽不見,趴在她耳邊叫她,“暢暢,再堅持一下……”

醫護人員將他拉開,讓他冷靜。

“你受傷了嗎?”

江原茫然擡頭。

擔架員指了指他布滿血跡的雙手。

江原搖了搖頭。

他跟著擔架一塊下樓,上了救護車。

行駛全程,江原看著被緊急救治的馮暢,再沒說過一句話。

馮一堂來得很快,他臉色鐵青,來回踱步,快將手術室緊閉的移門盯穿。

江原一動不動地坐在連排金屬椅上,十指關節因為持續的緊握已繃到發白。

等候大廳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因為兩人壓抑的低氣壓,變得逼仄無比。

儀器忽遠忽近的滴答聲中,馮暢看見不遠處的卷閘門被拉開。

一個男人逆著光走了進來,他走得很慢,一路吹口哨,似乎心情很好。

當卷閘門再次關上,馮暢才看清他的樣子。

他戴眼鏡,留中長發型,看著斯斯文文。

“你好啊。”

他走近她,前一秒還笑瞇瞇地和她打招呼,後一秒卻一巴掌將她扇趴在了地上。

金瑯被嚇傻了,哭得直發抖,馮暢一滴淚未流,只是冷冷的,狠狠地盯著他。

男人將皮鞋踩在馮暢臉上,居高臨下道:“瞪什麽?”

金瑯哭得更大聲了,卻鼓起勇氣用小小的身子來撞男人的腳。

“壞人!不要打暢暢嗚嗚——”

男人抓著衣服將金瑯提了起來。

馮暢:“放開她!”

男人低頭,似乎覺得這個場景有趣,他將金瑯高高舉起,作勢要砸向地面。

“不要!”馮暢心臟都要停擺。她拼盡全力喊道:“求你!不要!”

“你想要什麽?”九歲的馮暢努力讓自己沈著,“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男人嗤笑一聲,將金瑯隨手一丟。

“對嘛,小鬼,這才像話。”

“好。你給我爸打電話。我和他說。”

“可惜呢。”男人一步步靠近她,“我不缺錢。”

“你到底想怎麽樣?”

他半蹲在她面前,朝她溫和地笑了笑。

“我想讓你爸爸生不如死。”

他抓著她的頭發迫她擡頭,又單手打開蜘蛛刀,在她臉上慢條斯理地比劃。

“馮暢,你昨天生日是不是?包下整個良宮城,宴客三天,你馮家好大的排場啊。”

“一個瞎了的女兒,不知道馮一堂還會不會這麽寶貝。”

刀尖落下的那一秒,馮暢從噩夢中掙脫。

可她醒不過來。

意識在深海中漫無目的地游離,她清楚記得發生了什麽。

陳旅星已死在獄中,今天這人到底是誰?

馮暢強迫自己從頭回憶。

那天她獨自坐在酒店後花園,是為了躲莫名其妙黏著她的金瑯。金瑯比她小兩歲,她九歲生日當天第一次見她,此前從未有過交集,金瑯卻自來熟到沒邊,完全看不懂她的冷臉,整天奶聲奶氣要她帶著玩,馮暢煩不勝煩,寧願對著噴泉靜坐也不願看她。

陳旅星接近她時,馮暢毫無防備之心,她見多了向她討好諂媚的大人,連擡頭看一眼的興趣都無。

被猛地罩住頭臉、捂住口鼻時,馮暢猛烈掙紮,然而九歲孩童能有多少力氣。

被敲暈之前,馮暢聽見了金瑯的哭喊聲,她抱了一絲僥幸。

可惜事情總是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金瑯也被捋了過來,兩人被一同關在廢棄的舊廠房。

陳旅星沒怎麽為難捎帶的金瑯,只是一次又一次,一盆又一盆地往馮暢身上潑冰水。

金瑯總是會被陳旅星遠遠丟開,又在陳旅星離開後,一扭一扭地挪過來,縮在馮暢懷裏,想讓她暖和一點。

兩人不知這樣度過了多少個小時。

直到李潤陽和馮一堂帶著人出現。

“暢寶,暢寶……”

馮暢眉頭緊皺,倏地睜開眼。

馮一堂握著她未傷的手坐在床邊。

“沒事了。”馮一堂聲音輕輕的,“是不是做夢了?”

馮暢要說話,被馮一堂制止。

“別用力,好好躺著。爸爸說給你聽。”

“她已經脫離危險。”賀靈站在江原面前。“你別在這傻坐了,先回家。”

“我不走。”

“她短時間內醒不了。醒了你也未必能見到。”

“我可以等。”

“江原。”賀靈語調冷靜,“你腦子呢?沒人不讓你等。等也不是你這麽個等法。你先去我辦公室睡一覺。睡清醒了再說話。”

江原在洗手池沖了會冷水,整個人清醒不少。

他註視著鏡中濕漉漉的、蒼白的自己,狠狠地抹了把臉。

一周後。

馮一堂從病房裏出來,看了一眼連續幾天在外苦站的江原。

他走到江原面前。

“跟我聊聊。”

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裏,馮一堂開門見山:“江原,給你多少錢,你能離開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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