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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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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暢戴了漁夫帽和墨鏡,坐在屋檐下的涼椅上,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

她一直側坐著,時不時望向院門口,這會見江原和粟文西並肩進來,她站了起來。

粟文西皺著眉,快步走向馮暢,“你又來幹什麽?你還想找他麻煩?”

馮暢卻直接經過她,“下午好啊,江原。”

江原其實並不意外見到她,他腦袋裏出現馮暢經常掛在嘴邊的“每天都想見你”之類的鬼話,甚至有種“今日打卡”的塵埃落定感。但粟文西在旁看著,他的臉便板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你來幹什麽?”

馮暢:“這麽冷淡?”

江原:“有事說事。”

她找他哪來的正經事,江原都猜得到她要說什麽了。

然而這次猜錯了。馮暢說:“我上次落了一頂棒球帽在你家。白色的,就放在你的桌子上。”

她說得這麽清楚,江原記起來了。他當時隨手將帽子扔進了雜物間,她一直沒回來拿,他便忘了。

江原原本以為她是無心的,現在看來,這借口八成是故意留下的。

他心裏覺得好笑,卻懶得拆穿她。

他讓馮暢等在原地,和粟文西一塊進屋。

粟文西要借的書夾雜在雜物間碼得整整齊齊的幾摞教材中,江原指了地方讓她自己翻找。

他拿著棒球帽出去,還給馮暢。

馮暢摘下漁夫帽,用手指順了順黑發,將兩頂一塊拿在手上。

江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額頭竟壓出了細細一層汗。他移開目光,再次下了逐客令:“還有事嗎?”

馮暢朝屋內看了一眼,“你倆剛剛約會去了?”

她問這話是玩笑的語氣,像之前每次和他說話,輕飄飄的。

“與你無關。”江原沒有否認。

“還真是啊。”馮暢聲音平和,環顧自周,“江原,你家這院子也太曬了。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江原沒有跟她一招招過下去的耐性,他直白道:“你差不多行了啊。”

馮暢看著他,嘆了口氣,“江原,你怎麽這麽難追?”

江原被她噎得卡頓了兩秒。

他回道:“那你就別浪費時間了。”

馮暢:“我要做得到,哪裏會吃這個苦。”

“隨你。”丟下這兩字,江原便不再搭理她。

粟文西倚在門邊,漸漸看明白了這唱的是哪一出。

她不可置信的同時又有點幸災樂禍的興奮。怎麽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她在江原進屋後,走到馮暢面前。

“你竟然想追江原?”粟文西沒忍住笑出了聲,“你當這世界圍著你轉呢?太陽從西邊升起江原都不會喜歡你。你剛沒看見?他話都不願意跟你多說。”

馮暢看著粟文西,挺想聽聽她還要說什麽。

這在粟文西看來就是受挫的表現,她覺得很痛快,又笑瞇瞇道:“還是你以為死纏爛打就有用?少做點夢,少看點天方夜譚。倒追他的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個,更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

“是嗎。”

“當然了。”粟文西意猶未盡,將從前馮暢刺傷她的話還回去:“‘癡心妄想’四個字,現在輪到你了。”

“對了,那個誰,你走的時候,自己的東西可都要記得帶走,別又在人這留點什麽,想著下次來拿。沒完沒了的,既招人煩,又讓人瞧不上,你說是不是?”

粟文西覺得太有意思了。

她明明拿好了書,卻一點不想就這麽回家。

她故意在馮暢的註視中,一步步退入江原家,沖她挑釁一笑,將門重重拍上。

江原聽見動靜,從房間出來,他看見門邊快笑彎腰的粟文西,皺眉道:“你還沒走?”

粟文西笑得很暢快,她說:“江原,借我出口氣。”

見江原看著她的表情,粟文西收斂了一點兒,豎了根手指在耳邊,“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音未落,一塊大石“砰”地砸到了大門旁邊的窗戶上,磨花玻璃應聲而碎,濺了一地。

粟文西嚇了一大跳,立刻跳到了相反的方向。

聲音平息之後,粟文西驚魂未定地看一眼地上的玻璃渣,又看一眼空空的窗框,怒意瞬間升騰到了顱頂,她猛地把門拉開,“你瘋了嗎?!”

馮暢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揚長而去。

“報警!”粟文西氣炸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江原抱胸站在墻邊,看著她,未作回應。

“對不起。”粟文西的聲音低下來,她沒想到馮暢這麽肆無忌憚,可她若不起頭,江原家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她正要蹲下收拾殘局,便聽江原說了聲:“別動。”

粟文西有點無措。

江原:“行了。你走吧。”

粟文西又道了一次歉,低著頭離開了。

江原的房間在另一側,要走過來才能看見,碎的是三塊中離門最遠的那一塊。可見馮暢理智尚存。

江原戴著手套在地上撿碎玻璃時,門口來了兩個穿工裝拿卷尺的中年人。

幾句交談後,他們把江原請到了一邊,麻利地處理完地上的碎玻璃,又量了窗框的尺寸,打電話叫人過來裝上了新的。幾個人話都不多,臨走前還沖江原笑了笑。

江原被迫過了個無事生非的戲劇下午,心中卻並不如何生氣,他直覺馮暢砸窗的那一下,怒氣不止是沖著粟文西。

他甚至覺出幾分荒誕的好笑,這世上還有人一邊肇事一邊補救。

***

馮一堂帶著馮暢到達海城之後,李潤陽在翎泉山莊為二人接風。

席上坐了十來個人,大多都是商界沈浮幾十載,依舊屹立不倒的大拿。他們在馮一堂去哪都捎著馮暢的那幾年,或多或少見過她幾面,這會見人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個比一個不見外。

馮暢當然不記得了,她坐在李潤陽和馮一堂的中間,大方地叫了一圈叔伯。

大家說笑幾句,李潤陽拿馮一堂開起玩笑:“這人本來出了名的光棍一個,沒聲沒氣的突然冒出個寶貝女兒,你說氣不氣人?”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胖大叔接:“可不是,明明那時候信誓旦旦跟咱們講他要做一輩子風流單身漢,結果一眨眼功夫沒見,竟然抱著女兒跟咱們炫耀上了!”

有人為馮一堂說話:“王胖,你這話不對,人老馮只說要做單身漢,又沒說不能有女兒,人哪怕現在說自己是鉆石王老五,也沒什麽問題嘛。”

王胖:“哦!你還能這麽算的!”

馮一堂:“你們又不是沒有,一個個跟這酸什麽呢!”

王胖:“我們是有,那誰有你動靜大,那會兒寵……”他話說一半便知失言,又面不改色地扭轉話鋒:“說到這我想起來了,老李,你輸了,你家就沒有小棉襖!”

李潤陽:“怎麽沒有?馮暢不就是我幹女,是吧暢暢?”

馮暢一笑:“是呀,幹爹。”

李潤陽:“明天你爸跟我們開會,你來不來?”

馮暢:“我不去了,我自己到處逛逛。”

李潤陽:“一個人逛有什麽意思,人生地不熟的。正好我兒子剛回來,每天閑的發慌,我讓他來給你做向導!”

王胖要笑死了,“老李,你家公子初中就被你流放出國,好不容易回來,自己都還搞不清白,能給人做什麽向導?”他毛遂自薦:“我兒子還差不多,土生土長,指哪去哪。”

李潤陽一瞪眼:“你能不能別搗亂!”

大家都笑了,王胖說:“誰叫你司馬昭之心太明顯,還不準我競爭一下了!”

馮一堂:“通通滾蛋!一個個想什麽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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