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辭淩厲的氣勢只嶄露了一瞬。之後不論誰針對他說了什麽, 穆辭一概不理。

溫子然在旁打圓場道：“都是皇上的妃子, 莫非還要比一比誰的賞賜多、誰的少不成？”

溫子然作為旁觀者, 已能看出穆昭儀被激怒了，不能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私底下, 他也有些佩服穆辭, 如此被圍攻還能沈得住氣, 若是異地而處, 可能他早就炸毛了。同樣都是皇帝寵妃, 太後很給他面子，他也沒被高位份的妃嬪如此齊心地為難，也許是他裝得不夠像, 反而使得大家都意識到了, 皇上與穆昭儀才是來真的。

溫子然的話還是極有分量的，畢竟穆昭儀入宮沒多久，也沒跡象表明問溫婕妤就失寵了。

他意外插話，喬妃、楊妃不約而同意識到一個事實, 溫婕妤並不想與穆昭儀對上。一個寵妃已經夠可怕了，若是兩個寵妃聯手起來, 還能有他們的活路嗎？

喬楊二妃原本關系惡劣，但同為三公之子的穆昭儀令兩人如臨大敵，竟拋去了成見短暫聯手, 同樣在他們的夾攻之下, 穆辭也極有可能與溫子然聯手了。

楊舒玄勉強一笑道：“連溫婕妤都如是說, 喬妃, 看來是我們失言了。”

喬妃只得順著下了臺階，向穆辭拱了拱手。

穆辭不由掃了一眼替他解了圍的溫子然，若他沒記錯，婕妤之位不及妃，喬楊二妃為何卻如此忌憚溫婕妤？

此刻的他是單槍匹馬，而這些妃子身後又有一個太後，不是很好應對，礙於皇帝的面子，他不能讓太後下不來臺。若是酸他幾句，他不會放在心上，但若是像喬楊二妃這般咄咄逼人，他也不會任人欺淩，太後既看中三公之間的平衡，也不會介意他小小地反擊一下。

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相當地被動，溫婕妤的加入緩解了穆辭的困境，其他妃子本就忌憚穆辭的背景，溫婕妤還為他說話，連喬楊二妃、李貴姬都沒討到好，他們頓時也就歇了上前挑釁的心思，長樂宮的氛圍，意外地緩和下來。

太後心裏有一絲不甘，他何曾想到滿宮妃嬪竟如此不中用，都只想借他的勢，一個穆辭尚且都解決不了，想他與恭肅皇後相爭那些年，瞬息之間都是生死較量，可比眼下要激烈得多。

不過皇帝後宮若真有龍爭虎鬥，太後又該擔憂了，一群不中用的，總比個個都中用要省心，鬥來鬥去，都是逞些口舌之快罷了。

太後沒了興致，正要讓妃嬪散去，殿外內侍前來通報，皇帝與東陵王到了。

葉安也不等太後發話，自己便拖著葉樂大步入內。

眼睛先偷偷找到穆辭的位置，穆辭旁邊竟是然妹，葉安心想有然妹照應，穆辭應當不至於受太多委屈。

葉安笑著給太後行了禮。

太後當然知道他這是幹嗎來了，只是拉著東陵王一起來，約摸不會頂撞自己。太後不覺松了口氣，暗想兒子比過去孝順多了，穆辭與蘇卿淮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這邊葉安輕輕一扯葉樂的衣角，以示催促。

葉樂不忘用眼神委屈巴巴地抱怨：皇兄，您要救場，何必拉臣弟下水。

葉安立即用眼神兇了回去：你坑了皇兄多少次，皇兄坑你一次又怎麽了？

能被皇帝坑亦是榮幸，葉樂只得主動對太後道：“父後，兒臣今日來是想請封側妃。”

葉樂說著話，獻上了一份奏折。

距離皇帝千秋已過去了一段時日，葉樂也該返回封地去了，臨走前想把側妃定下來，最近他府中的侍妾袁永晟不錯，不光一張臉長得好，平時伺候得也周到。且這人有上位的野心，曾當著葉樂的面求取側妃之位，葉樂覺得這樣的爭寵方式挺新鮮，也願意給順眼的人一個機會，側妃之位不如正妃重要，給了便給了，再加上這人出身袁家，雖是旁系庶子，用來向太後示好也不錯。

葉樂原是找的葉安，葉安得了王星仁的信，著急忙慌往長樂宮來，得知東陵王要請封側妃，幹脆就帶葉樂一起派見太後，太後有了事要忙，且當著東陵王的面，怎樣都不會再為難穆辭，也免得他情急之下失去理智與太後嗆聲。要知道自古婆媳關系都很棘手，他若是態度惡劣一些，太後未必會怪他，但一定會遷怒穆辭，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要救場，先得管好自己。

葉安打著如意算盤，也不著急說話，葉樂與太後商議側妃人選時，葉安也不上坐，緩步走到穆辭與溫子然跟前，王星仁立刻識相地與另幾名內侍搬了一張椅子過來，葉安頂著妃嬪們熱切的目光，就在穆辭與溫子然之間坐下了。

他是來給阿辭哥哥撐腰的，當然要和阿辭哥哥坐在一起，然妹又不是外人，葉安一琢磨，就屬這個位置最合適，坐下之後又特意往穆辭那邊挪了挪。

穆辭、溫子然：“……”

葉安仗著衣袖寬大，在袖子底下拉住穆辭的手，淘氣地撓了撓。

穆辭瞟他一眼，葉安便討好地眨眨眼睛，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穆辭受不了他這般膩歪，在袖下扣住他的手，省得他再作妖，自己的耳根不經意間卻有些紅了。

葉安另一邊的溫子然，不知何故，臂上竟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皇帝暗地裏的舉動，只有穆辭與葉安自己知道，但皇帝非要坐在穆昭儀與溫婕妤之間，已讓眾妃嬪牙口都酸了起來，還有今日皇帝穿了一身大紅色滾銀邊的常服，乍一看看不出來什麽，依舊明艷無雙，可當皇帝與穆昭儀坐在一處，眾妃嬪就發現了，皇上的常服與穆昭儀的宮裝，這、這仿佛是一對的吧，還有兩人眉宇間只是大小不一樣的蓮花花鈿……

皇帝以前會為了蘇皇貴妃大聲頂撞太後，這趟來長樂宮什麽都沒說，可一舉一動已把什麽都說清楚了。眾妃酸得眼睛都要流血淚了。

太後不多時已看過東陵王的奏報，一瞥皇帝，卻是已經自行坐下了。葉安也不提來意，遠遠指著奏報道：“東陵王請示過朕。朕也覺得這位袁……袁侍妾不錯，父後覺得如何？”

葉安窘了一下，他沒記住人家的名字，幸好反應賊快，要不然可就露餡了。

區區一個側妃，皇帝與東陵王如此興師動眾，太後明白皇帝是心疼穆昭儀，又不忍駁他的面子，故而給他找了個臺階下，太後心裏雖不喜穆辭，皇帝到底也算顧慮他了，再加上東陵王側妃好歹是袁家人，太後笑著道：“皇上連這也要問孤？孤準了便是。還有穆昭儀，來長樂宮請安已久，這便回去吧，其他妃子一並散了。”

穆辭起身，與另幾位妃嬪一起告退，步出了長樂宮。方才還熱鬧著的長樂宮正殿瞬間就冷清了下來，葉安強忍著要跟出去的沖動，太後沒讓他一起走，他便主動與葉樂留下來，陪太後說一說話。

皇帝能堅持做到如此，太後還是有幾分滿意的。

葉樂請封側妃之事已定，接下去便表示，他來皇城已久，就要啟程返回封地，這一趟亦是來向皇帝、太後辭行的。

葉安還未來及與葉樂道別，太後卻搶著擺了擺手，道：“東陵王，你難得回來一次，也別著急回去，再在皇城住一陣吧。”

葉樂沒什麽猶豫便應了，反正回去也是混日子，封地沒什麽要務，在何處都一樣。

太後又道：“還有淮南王那邊，孤也派人去傳旨了，知道他抱恙在身不方便，可是宮裏的太醫醫術高明，總比封地大夫強，他這病有些久了，還是來皇城好好治一治。”

太後依靠在一張花梨木椅子上，摸了摸油光水潤的把手，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淺笑，道：“如此一來你們兄弟還能聚一聚，下一回怕是猴年馬月了。”

葉樂手一頓，放下手中原本握著的茶盞，感激地道：“多謝父後，兒臣的確也久未見淮南王兄了。”

葉安有些詫異，太後並沒有提前告訴他要召淮南王回皇城，他知道太後私下是極討厭葉致的，甚至一度懷疑崔家與葉致勾結了起來，為何偏要在此時召葉致回來？

莫非太後查到了什麽，已打算對葉致下手？

葉安一個激靈，七上八下，太後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誤以為他是想著穆昭儀，笑罵一句，將他與葉樂請走。

葉安返回宣德殿，坐了一會兒便有內侍端了盛有妃嬪們銘牌的銀盤子過來，內侍們都極有眼力見，放在最上頭的牌子便是穆辭與溫子然，葉安做夢一樣翻了穆辭的牌子，雖然穆辭說了可以召見，不許他再從地道過，葉安心裏仍有些緊張，怕穆辭會別扭，又令李幺親自去一趟昭陽宮接穆辭。

李幺去了沒多久，穆辭就已在宣德殿外候著了。

葉安親自迎出來，拉穆辭入殿，又把閑雜人等都清出去。

“阿辭哥哥來得好快！”

……是急著來侍寢的嗎？

葉安笑得暧昧，忍不住就想調戲穆辭。

穆辭卻道：“什麽？”

穆辭原是先回了昭陽宮，因擔心皇帝是否已按之前所言做好布置，特意來宣德殿看一眼。

“沒、沒什麽！”葉安忙改口道：“阿辭哥哥來看我，我卻總想著別的……阿辭哥哥你放心。”

葉安握著穆辭的手認真道：“我都已布置好了。明日暗衛會營造出我緊急要出宮的假象，宮門處也安插了人手候著，咱們只管等消息便是了。”

穆辭見的確沒疏漏了，這才點頭。

葉安又道：“此計雖好，可是最快明日才能有結果，阿辭哥哥，咱們總不能幹等吧，不如玩個游戲調節一下氣氛如何？”

穆辭見識過葉安的抽烏龜，不覺道：“什麽游戲？”

葉安紅著臉說了三個字：“滾龍床。”

穆辭：“……”

“小安，你別胡鬧！”

穆辭不太有底氣地揉揉眉心，他知道葉小安是個不正經的，沒想這麽不正經，連滾龍床這種話都說得出口。而他不知不覺，已被推到了龍床……邊上。

穆辭正要嚴詞拒絕，眼角餘光卻瞥見一丈寬的龍床中央，赫然放了一條男子褻褲。

穆辭：“……”

葉安“啊”地一聲尖叫，迅速沖上去把褻褲團吧團吧塞進兜裏。

這褲子原是千秋那日他冒雨去太傅府探穆辭，穆辭拿給他的，要是被發現他用這褻褲做了許多猥瑣的事，穆辭一定會把他當成變態！

葉安緊張地道：“阿辭哥哥，你誤會了，我不是，我沒有！”

穆辭無奈道：“小安，我還什麽都沒說，你慌什麽？”

今日去長樂宮，唇槍舌劍倒還罷了，只是穆辭發現葉小安妃嬪眾多，哪怕已提前做了心理準備，仍有些澀然。

從長樂宮回來之後，王星仁又悄悄告訴他，溫婕妤是他入宮之前皇帝的寵妃。

穆辭難免心情晦澀，多少想再聽一聽葉安的解釋，故而懷著一點異樣的心思來了宣德殿。可是猛一見龍床上擺著的褻褲，葉安又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能在皇帝寢殿如此隨意，應當只有寵妃了，穆辭忍不住就道：“你這般緊張，莫非這是溫婕妤的褲子？”

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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