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穿著素凈落魄，可幾十年大家閨秀的氣質和姣好的容貌在這縣城裏頭出挑得很，少不得就吸引了好些個潑皮無賴。

她將這事兒告訴丈夫徐廣英，得來的不過是對方陰陽怪氣的奚落和嘲諷：“什麽潑皮無賴會看上你個和自己兄長亂倫的小娼婦？”

這個人，自從不再是個男人以後，說話做事，已經比個畜生都不如了。

他天天懷疑徐秀心在外頭勾搭了旁人，一點事情不順心就要打要罵。

徐秀心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麽，或許是為了女兒，不然的話她可能早就受不住一頭紮進河裏了。

她偶爾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的時候，也會想，自己當年，到底是為什麽會愛上這個男人的？

或許是因為他英俊瀟灑，或許是因為他溫潤如玉，或許是因為他……

然而真的回頭想想，其實早就忘記了。

忘了自己怎麽動的心犯的蠢，也忘了當年那滿心甜蜜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艱辛困苦的生活讓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樣才能多接一點活，多賣幾個錢，能給瘦弱的女兒飯菜裏加個雞蛋。

買了菜回家裏頭的時候，正好遇到有一家人辦喜事。

那家大概也是富貴之家，有仆人在前頭撒銅錢，圍觀的百姓們都沖上去搶。

徐秀心也連忙跑過去趴在地上撿了好幾枚銅錢，邊上一個女人沒她快，見到銅錢沒了，賞了她一個白眼，用肥碩的身子狠狠撞了她一下：“晦氣！”

徐秀心楞住了。

她好像突然才意識到，自己此刻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只為和一群底層人民搶幾枚銅板。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原本應當是白皙，柔膩，不沾陽春水的。可是現在手掌上生著一層粗糲的繭，骨節粗大，指甲縫裏，還夾著好多黑色的臟物。

這個人是她，徐秀心。

有眼淚順著幹澀的眼眶落下來，她還沒來得及擡手擦，邊上又有人走過。

“哎你聽說沒有啊？大將軍又帶領咱們大齊的將士打了勝仗呢！”

“真的？”

“可不是！匈奴人的王都被殺了！”

“大將軍真是厲害！”

邊上又有兩個姑娘家在聊天：“聽說，淩霄大將軍高大勇猛，劍眉星目，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大英雄！也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姑娘，能夠嫁給他？”

“咱們可別想了，人家可是大將軍！娶的肯定是京城裏面的大小姐，什麽公主娘娘郡主娘娘的……”

“京城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京城什麽樣兒呢。”

“聽說遍地都是金玉，京城裏的大戶人家，頓頓都能大魚大肉……”

“真好……”

大將軍淩霄，京城……

這些人和名，再出現在她耳中，竟然是恍如隔世。

如果，如果她那時候安分一點，和兄長守住規矩，是不是，一切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她將會風風光光的嫁進大將軍府，成為人人羨慕的大將軍夫人，孩子一出生就是人上人，玉盤珍饈隨意享用，而不是眼巴巴的聞著別人家的肉香咽口水。

如果……

沒有如果。

徐秀心怔怔的看著身下的塵土，終於忍不住，痛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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