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吃醋了？”文雋淺笑，伸手搭住執拗的走在他前方的那個姑娘的肩道。

誠然，蘇陌顏剛才看他給別的姑娘擦眼淚，心中有那麽一點兒的不好受，但還未到生氣的地步。不過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便順著他道：“要你管！”

文雋跟進一步，將兩個大包接過來，系成一團扔到馬背上道：“有馬你還親自拎著，有這個力氣，倒不如留到疆場上用。”

蘇陌顏齜牙：“要你管啊！”

“好，不用我管，那你留在王府？”文雋向來知道怎麽治她，倒也不是威脅，勾了勾手對她道：“過來。”

蘇陌顏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文雋伸手撫了撫她的下巴，他頗愛作這個動作，瞧著她一臉不樂意的神情，輕輕笑了笑：“彩綾是從小便跟著我的丫頭，我待她自然不同些。”

蘇大小姐勵志將無理取鬧進行到底：“不同？以後收作通房丫鬟啊！”

文雋無辜的望她一眼，伸手捏住她的臉，向旁邊一扯。直到她齜牙咧嘴的討饒才放手對她道：“想什麽呢你，在胡思亂想，莫怪我真的將你留在王府。”

看著她一臉信不過的神情，文雋只得解釋道：“我娘親去得早，彩綾是娘親留給我的丫鬟，我自然待她不同些。這樣同你解釋，你便高興了？”

蘇陌顏在心中斟酌了一下，點了點頭：“勉為其難的信你一次吧。”

文雋一雙細長的眼瞇了瞇：“小孩子似的。”

二人的馬匹要馱著行李，便由管家牽到了鹹章園門口。這一路走來，滿是蕭索，原本一個偌大的淮安王府，此後就只剩下文秀一個弱質女流與薛靜謙帶著兩個孩兒居住在此了。

角門處，二女抱著兩個孩子相送。因為經歷了難產一事，薛靜謙與文雋卻是親近了些，不再將文策的死怪罪在他的身上了，唯有文秀，還執拗的恨著他。

文雋腳步一頓，還是走過去，將蹲在地上看螞蟻的楚弦抱了起來笑道：“弦兒近些日子功課做得如何？”

楚弦照例抱著他的脖頸，在他的頰邊“吧唧”親了一口道：“弦兒很認真的，夫子都有誇弦兒聰明的。小叔叔要早日回來哦，弦兒會想你的。”

文雋笑笑，摸了摸她的小臉：“那弦兒記得好好做功課，等小叔叔回來，路過江南給你買荷包。”

楚弦聽聞，抱著文雋又是一頓亂親。

以往崇華也很寵阿緋，卻從未像現在一般將阿緋抱起來逗著玩鬧。若是昔年沒有那麽多的意外，是不是崇華也會像現在這樣，將自己所有的愛都拿出來，放在她們母女的身上？

昔年之事啊，每次想起，她依舊會心痛於崇華的隱忍。

文雋又逗了逗楚戎，這才對薛靜謙道：“淮安王府從此便盡數托付給大嫂了。”

薛靜謙點了點頭，眼中似有掙紮，卻還是對他道：“你註意安全。”

文雋點頭，又轉向滿臉不屑，立在一旁的文秀。有很多話，是只能放在心中不能說出的。骨肉親情，一切的一切……

他從袖中摸出一張疊做四方形的紙遞給她道：“昔日之事，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不多。現在父王遠鎮南疆，那去找他吧。若是決議要走，去我院中找彩綾拿銀子。”

文秀一雙杏眼不可置信的望向他，她指尖顫抖的接過文雋遞給她的那張紙，嘴唇微顫道：“二哥哥，你……”

“去吧。”文雋轉身，走出淮安王府。

門口的兩株梅樹枝繁葉茂，不高，卻能灑下蔭涼。樹下的狗子打著瞌睡，沖過來圍著他一陣怪叫。文雋怕踩到它，無奈只得俯下身子拍了拍它。狗子得了重視，轉身跑回到梅樹下繼續睡覺去了。

二人行至角門外，揚身跨馬。文雋再一次回望淮安王府四個大字的金漆匾額，雙腿輕夾馬腹。駿馬甩了甩蹄子剛要走，門中卻沖出一個素衣美人，跪倒在馬前，淚水已經糊了滿面。

誠然，蘇陌顏固然不喜歡這種受了傷害時便想方設法報覆，在得知真相時又哭哭啼啼乞求原諒的戲碼，但她也不能否認，昔年她也是這樣對崇華的。

將心比心嗎，文秀也只是略施手段，比她的可惡差了一大截呢。

文雋見到文秀，緊忙拉住韁繩制住駿馬的動作，下馬將文秀扶起。蘇陌顏未跟上去，只是看著那素衣的姑娘，伏在文雋的肩上哭的滿臉淚痕。

這世間有很多時候，待到澄清真相時，卻已是最後一面。遲字，總是叫人難過的幾近落淚。

自鹹章園走出來直到原理淮安王府，二人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兩匹駿馬走在街道上，竟莫名給人一種荒涼之感。

蘇陌顏從口袋裏摸出一只橘子，剝了皮也不顧身在何處，隨手便扔在地上，將橘子掰開後選了略大的一半兒遞給文雋道：“有的時候，真相便是出現的那麽晚，想要報答都沒有機會了。”

文雋解了她的橘子，撕了一瓣兒塞進口中，又將剩下的遞了回去：“給你說的好像回不來了似的。”

蘇陌顏向口中添著橘子感慨道：“我這不也是心有所感嗎。”

文雋無情的打擊她：“你這感的不是時候。”

蘇陌顏雙手牽著韁繩，身子後仰，仰面望天道：“喏，凡世不是有一首詩，叫什麽‘風蕭蕭兮易水寒’麽，聞說就是寫軍旅的，感覺還不錯哦。”

文雋唇角一抽，別過臉瞧她，半晌才道：“那你知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麽？”

好奇蘇寶寶回視道：“什麽？”

文雋斂眉垂眼：“壯士一去兮不覆還……”

好奇蘇寶寶好奇的很不是時候，但是挨揍的很是時候。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塞外的荒涼，邊境的黃沙，埋葬了多少離人骨？文雋與皇帝登高臺，碗中清酒祭三軍，一敬天，二敬地，三敬好兒郎，揚手戍邊去！

十萬大軍北行，前往臺原。楚字王旗不倒，在這蒼茫凡世，一場凜凜硝煙，即將燃起。蘇陌顏坐於馬上望著身側那人的側臉，天涯海角啊，有一人相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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