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楚文策帶兵離去，薛靜謙身子不方便，這原本打算的家宴便也沒吃成。歸來的時候天色已暗，蘇陌顏跟在文雋的後面，走回鹹章園。

老樹已經開始抽出新枝，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刻。他停下腳步等等她，不由分說的牽住她的一只手道：“有心事？”

蘇陌顏搖搖頭，卻又道：“那倒不是，只是覺得自己很幸運。你看你的大哥和大嫂，有情人卻不能日夜相守在一起，一個山南，一個水北，淒苦的很。不過呢，我就不一樣了，就算你是武將之後，以後註定要帶兵打仗，我也能同你一起去啊。我會武功，還能保護你。”

文雋原本只是拉著她的手，聞言，卻矮身將她攔腰抱起。他一雙細長的眼含笑，涼薄的唇一勾，挑出一絲微妙的弧度：“小的時候，你護著我。現在我長大了，便由我護著你。”

一句話，竟讓她忘記了掙紮。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手去，勾住他的脖頸在他的下巴處輕輕啄了一口。

一世溫柔，一世繾綣，只為一人。

第二日，蘇陌顏早早的便起床。身邊的文雋還未起，她同尚且迷糊著的他說了兩句話，報告了自己要去哪兒，便出了鹹章園。

天色尚早，文秀也不知道起未起。她這段時間與文秀走的迫近，文雋也不說什麽，由得她去。想著總是跑到文秀那兒蹭吃蹭喝有些不地道，便出了王府，買了兩盒子福壽樓有名的甜糕帶去了文秀處。

去時，文秀正在給楚戎繡著小衣裳。孩子未出生時，姑姑都是要親手做一套小衣服備著的。文秀手巧，做出來的小衣服也是精致喜人的。

蘇陌顏將糕放下，伸手觸了觸柔軟布料上纖細的繡線，驚嘆道：“這些花紋都是你親手繡上去的？文秀，你真厲害啊。”

文秀羞澀一笑，搖搖頭道：“蘇姐姐又誇我了，我在弦兒這麽大的時候便開始學女紅，自然做的好了。蘇姐姐若是肯學，一定比我做的還好呢。”

蘇陌顏四仰八叉的坐在了另一側的椅子上，對她道：“我來正是想同你求教的，文雋以前過生日，我總是隨意買個什麽便送他了。這次我想送他個特別的，荷包好不好？”

“蘇姐姐是想要我教你繡花吧。”文秀一雙美目流轉，執起剪刀剪斷了線頭，將繡好的小衣服與小褲子放在一起：“我覺得，繡荷包倒不如繡個平安結。二哥哥遲早是要去參軍的，帶個平安結在身上，一來保護平安，二來還能時常想起蘇姐姐。”

她以繡帕掩口，喚了侍女將屋子裏適合男子的布料取出一些來，給她挑選：“蘇姐姐選一個吧，二哥哥一定會喜歡的。”

聞言，蘇陌顏竟真的在那些布料裏挑選了起來。平安結多為紅色，不過紅色也分很多種。她選了個不俗不雅的顏色遞給文秀問道：“你瞧瞧，這個如何？”

“甚好。”文秀選了繡花針給她，又將繡線盒子遞了過去，自己也選了塊兒布料打算親身教學。

蘇陌顏望著花花綠綠的繡線，抿唇道：“一定得用繡線麽？用些別的可不可以？”

文秀反問：“除了繡線，還能用別的麽？”

蘇陌顏指了指自己的發絲道：“人家都說青絲便是情絲，能將心上人一輩子拴在身邊。我若是用自己的發絲作繡線，會不會更有心意一些？”

言罷，她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在凡世，師徒戀是不被世人所允許的。她與文雋的這一番關系，已經犯了禁忌。

她微微動了動唇，似是覺得實在沒什麽合理的解釋，只得將頭低下。

文秀笑著執瓷壺倒了半杯水給她倒：“蘇姐姐，二哥都不在乎這些，你又在乎什麽呢。情愛這事，本就是兩情相悅為佳。若是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就算他窮的叮當響我也願意。”

蘇陌顏抱著杯子同她道：“你爹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還不是你想要嫁給誰都隨你？”

文秀搖搖頭：“蘇姐姐是江湖人士，總是喜歡將事情想得簡單化。官宦人家的子女，又有幾個能順了自己的心意嫁娶呢？”

“文秀，你不會有心上人了吧。”蘇陌顏咧了咧嘴角道。

文秀臉色一紅，惱道：“才沒有，蘇姐姐你別亂說，被人聽見是要羞死的。”

蘇陌顏笑夠了她，這才正色道：“說來也是，我十五六歲的時候還傻得很，對男女情事還不甚明了呢。不過說來，怎麽今天文雋來時，王爺與大少都不大開心的模樣？”

兜兜轉轉的繞了好多個彎子，終還是繞到了這個問題上。說到底是人家的家室，她原本沒指望著文秀和盤托出，可她卻是比想象之中更為好說話的樣子。

文秀同她道：“蘇姐姐日後定是要跟著二哥哥的人，多了解些也沒什麽錯處，但我若是說了，蘇姐姐千萬不可同旁人說是我說的。”

蘇陌顏也跟著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文秀道：“說來，這也是個玄妙之事。昔年娘親生二哥哥的時候，卻是因為難產痛了整整一夜。當時父王入宮請了當朝最好的太醫來都未能叫娘親少些痛楚。直到朝陽初生之時，西方的天幕上飛來一道印白色的流光，直沒入到娘親的腹中，二哥哥才呱呱墜地。”

銀白色的流光，西方天界……蘇陌顏握了握拳頭。

文秀繼續道：“當時，有江湖術士稱這一道銀白色的流光乃是兇光，若是留下二哥，定會為王府招來禍事，甚至是家破人亡。父王不信，命人將那些江湖術士打了出去。直到二哥三歲那年，他生了一場重病，娘親放心不下奶娘照料，便將他接了過去親自照看……”

無知的凡人，竟然將仙君臨世的銀白色華光當做不祥的兇光。蘇陌顏在心中暗自吐槽了句，卻問道：“然後呢？”

文秀聲音暗了暗：“一夜之間，原本藥石無靈的二哥大病初愈，像是沒事人一般。而娘親，卻無故橫死。當時的我才一歲左右，對這些事情不甚清楚。可從那以後，父王便不大喜歡二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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