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依舊繁華，茶肆酒樓紅紅火火，小廝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蘇陌顏腳下的祥雲停在了一座破敗的牡丹園前，九年前，她從游船上走下時，便是在這從灼灼牡丹之中尋到的那個叫她一直心心念念著的人。

昔年的灼灼紅花已經不覆存在，只剩下了此時滿地的雜草稀疏的牡丹與無人居住的破敗莊園。五年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使得這個盛極一時，甚至為皇室宮廷提供牡丹的莊園破敗成這副模樣？

蘇陌顏走進莊園之中，偌大的莊園卻只剩下了一個掃地的小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面前的小廝：“你家少爺去哪兒了！”

“少爺？”小廝搖搖頭：“姑娘這可就問錯人了，小人兩年前方才接手這一片莊園。至於這莊園的原主人去了何處，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兩年前，那不就是她同懷石約定的三年之期麽？

蘇陌顏也不顧及那小廝的目光，提著裙角轉身便跑。她穿過一條條繁華的街道，直到看到了“蘇府”二字的牌匾。

既然懷石是在過了三年之期後才離去的，他去了哪兒一定會知會她一聲。他若是尋她，一來會去蘇氏名下的一處茶莊，再者便是去她的宅子。

若是他真的去了她的宅子，那蘇府的老管家一定會知道的。

或許是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蘇陌顏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撐著膝蓋看著蘇府二字喘了半晌，這才伸手扣門，一輕兩重。

“當，當當。”鐵環撞擊在木板上的聲音傳來，空靈之中尚且帶著三分沈悶。那沈重的大門緩緩開啟，漏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容。蘇府管家隔著門忘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可置信的，聲音顫抖著問了句：“小姐？”

“蘇伯，懷石他……”

“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可知，過去的三年時間懷石公子像是瘋了似的找你，幾乎翻遍了整個洛陽城啊！”蘇伯無奈的嘆了口氣，不住地搖頭道：“小姐你怎的偏生回來的這般晚啊。”

蘇陌顏聞他這話，懸著的心都顫了一顫。她單手搭住門框撐著自己的身子，使得自己不至於跌倒，一面向著老管家問道：“懷石，他可是出了什麽意外？”

老管家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長長的嘆了口氣：“懷石公子並未出什麽意外，他只是，只是……”

聽聞懷石他並未出什麽意外，蘇陌顏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一些。她繼續問道：“那城頭的牡丹園如何破敗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懷石他現在在哪兒？”

“懷石公子他，在三年前便娶了公主殿下啊！”老管家道。

一句話，恍似晴天霹靂，正正當當的劈在蘇陌顏的天靈蓋上。她撐著門框緩緩坐下來：“他娶了公主？是啊，他是應該去公主，他那般七竅玲瓏的人兒。”

“小姐，你沒事吧。門口地上涼，你且先進屋裏來坐。”老管家伸手去拉蘇陌顏的臂彎兒，卻發覺地上的人身子早已癱軟的不成樣子。

終是錯過，五年的時間，她終是與他錯過。

蘇陌顏生了一場大病，這倒是自她升仙以來少有的情況。何為仙者？無癡愚無妄心，方能不老不死不傷不病。她此時有了癡愚有了妄心，又怎會不病？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經驗告訴她，她在發燒。這感覺已經消失在她的印象中很多年了，蘇陌顏記得，只有在自己尚且年幼時挨了崇華的藤條才會發燒。她那時不懂，意味自己在被子裏蒙著睡一睡便會好。可後來才知，她哪一次生病都有崇華坐在她的床邊抱著她，以手拍著她哄她睡。他會在苦兮兮的藥湯子裏加糖餵她，因為不加糖，她便不張嘴。

冥冥之中，似是有一只微溫的手掌搭上她的額頭。蘇陌顏下意識的以為那是崇華，她雙手抱住那只手放在頰側蹭了蹭：“別走，我錯了。”

那只手停在她的臉頰側，不一會兒又是另一只手貼了上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她說不會走似的溫柔。

在崇華面前示弱，原來還有這般的效果。蘇陌顏抿了唇擠了兩粒金豆子出來：“我回來晚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我不想這樣的。”

“好了，我知道了，睡吧。”那溫熱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柔聲道。

蘇陌顏得意了，她又蹭了蹭那只手：“崇華，我好喜歡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被她握著的那只手一頓，而後驀地冰涼。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回轉過來，一根根的掰開她的手指，抽出了那一只被她握著且貼在頰側的手。

蘇陌顏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竟然又引得崇華生了氣，竟然連手都不給她握。她不整齊的擠著金豆子，剛剛說了那一段話卻也抽幹了她的所有力量，使她再一次渾渾噩噩的睡去。

睡夢中，有人在往她口中餵著什麽微燙的液體，苦澀中還帶著點兒甜味。想必是崇華在給她餵藥吧，剛剛不知道怎麽的惹了他的不快，此時若是再不乖乖喝藥一定會被崇華拖出去再賞一頓鞭子。

蘇陌顏滿腹委屈的一口口咽著送到唇邊的藥湯，迷蒙只見竟還勾起唇角朝他一笑：“崇華，我乖乖地，你別打我行麽？”

瓷勺磕碰在碗沿兒上的聲音響起，有清亮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你倒是怕他。”

蘇陌顏點點頭：“不過你若是氣不過便多打我兩下出氣好了，你別走，也別生我的氣不理我好不好？崇華，崇華……”

那只手再一次的貼上她的額頭，未等她貼上去抱住便徑自拿開，緊接著那個清亮的男聲再一次響起：“你可真是燒糊塗了，這會兒都開始說胡話了。”

“那你瞧，我都病了，你便留下好不好？”蘇陌顏抽了抽鼻子：“別走，我錯了。”

“好，我不走。”那人淺笑，以溫熱的手掌在她的身上輕輕拍了拍，有替她掖好了被角：“我不走，你乖乖睡，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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