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月神與魔君梵葉鬥法兩敗俱傷，四族聯軍就像是與仙族約定好了似的，全部原地整軍不動。皓皓銀發的魔族少君胤函掌事，不慌不忙，頗有大家風範。

老天君的傷勢最近頗有惡化的征兆，眾仙者戰戰兢兢，一時之間慌亂的不可開交。適逢亂世，所有人都將盼頭放在了崇華的身上。而崇華仙君一點兒沒有上位者的覺悟，竟然在這種時候，要替溪谷元君早夭的幼女扶棺，葬入冰淵。

九重天崇華宮內，蘇陌顏早已轉醒。

原本清明的眸子此時渾濁不堪，窩在床上抱著杯子一言不發，除了溪谷誰都接進不了。太上老君來看了幾次，盡是搖著頭離去。溪谷一直在照顧她，早晨打水洗臉，傍晚哄著睡覺，比阿緋都難搞。

傍晚，崇華行到她的小院裏，對著清冷落葉的銀杏樹遺世而獨立。

溪谷知道是他來了，一時間不見人進來，就放下手裏端著的粥碗贏了出去。一直以來氣候宜人的天界最近異象練練，自從月神傷重於月神宮修養之後，夜晚沒有月輪的普照，天氣冷的滴水成冰，甚至看得見地上薄薄的一層冰碴。

不出所料，崇華正立在院子裏，望著有燭火搖曳的門口發呆。溪谷元君一襲青衫行到他身側：“仙君，阿陌醒了，進去瞧瞧她吧。”

崇華皺眉，一雙眼睛微微瞇了瞇避開燭光，輕輕點頭。

蘇陌顏確實已經醒了，今日竟難得的安靜，不哭不鬧，餵什麽吃什麽，乖巧的像一個不會動不會痛的瓷娃娃。溪谷將粥碗遞到了崇華的手中：“仙君若是沒有要事便留下坐坐吧，阿陌的藥應該快好了，我出去瞧瞧。”

崇華也知道他是找個由頭出去，不打擾二人，倒也由著他去了。

白粥裏加了山藥紅棗，甜甜的能夠勾起人的食欲。崇華用白瓷湯匙在藥碗中攪了攪，輕輕舀了一勺送到蘇陌顏的唇邊，她張開口，將那勺白粥咽了下去。

“你就這時候乖。”崇華笑意清淺，拇指撚去她唇角沾著的粥漬，又舀了一勺遞過去：“阿陌，明日我和溪谷要送阿緋入冰淵，我喚了老君來陪你。”

蘇陌顏不動，一雙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上方。崇華也不惱，餵了小半碗見她在不張口了，這才在瓷盅裏倒了半盞甜湯繼續餵她。她吃飽了就不張口，崇華氣的有些發笑，用沾了甜湯的湯匙在她的唇上沾了沾：“不是粥了，張口，喝兩口湯。”

躺在床上的緋衣姑娘聞言抿了抿嘴唇，似乎感覺到味道不錯，湯匙再一次送過來的時候便乖乖的張了張口。

崇華又笑，屈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若是明日不清醒過來，就趕不上去送阿緋了，你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就真的不想去？”

蘇陌顏不動，不吵不鬧的活像個瓷娃娃。白皙的臉頰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當年她化形時便化的格外的好，第一眼就是個受人喜歡的姑娘。

崇華伸手替她綰了綰耳發：“你生的便好看，我記得你剛化形的時候便是這般模樣，安靜乖巧的討人喜歡，怎的短短幾千年的時間變得這般能鬧了？”

確實，蘇陌顏剛化形的時候乖乖巧巧的，是個文靜的不愛說話的姑娘。

當日崇華正我在院子的藤椅上看經書，一直在手掌間把玩兒的五彩石一閃，華光氤氳下竟化成一個不著寸縷的姑娘。姑娘大大的眼睛透漏著疑惑，崇華也是疑惑，崇華宮一直以來沒有外人前來，就算是化形也應當化個男子啊，怎麽變成了個女子……還是個沒穿衣裳的？

崇華無奈，輕輕敲了敲太陽穴，這才想起來紫嫣元君最近來府上來的頗勤。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轉而脫了一件還帶有他體溫的長袍披在她身上的，仔仔細細的系好了衣袋，看著她如段子一般的長發貼著肌膚被罩在外袍內，又伸手穿過她的後頸將發絲抽了出來。

姑娘一雙大眼睛望著他，乖乖巧巧的站著，不哭不鬧安靜得很。宛若羽扇一般的睫毛長長的垂在眼睫之下，點朱般的嘴唇柔嫩宛若花瓣……

崇華在心中將紫嫣元君罵了一萬遍，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調整好了罵娘的心情才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我叫崇華，你可以喚我的名字，也可以喚我仙君。”

姑娘似懂非懂的仰起臉望著他，聲音輕柔的仿若拂過人心頭的羽毛：“那我叫什麽？”

叫五彩石？崇華一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看她一臉純潔的模樣生生咽了回去。一雙細長的眼睛在手中的經書上一掃，隨手指了個蘇字給她：“你生的貌美，又是凡界靈石所化的仙者，就叫蘇顏好麽？”

姑娘搖了搖頭。

崇華頭大如鬥，耐著性子問她：“那你想叫什麽？？”

姑娘再次搖了搖頭。

崇華有點兒忍不住笑，女媧娘娘親自揀選的靈石，承了自己仙澤孕育而生的仙者怎得這般呆頭呆腦？他伸手在她的頭上揉了揉，順著她段子一般的長發滑下掌心：“那你為什麽不喜歡蘇顏兩個字？”

姑娘擡起臉瞧他，伸出白蔥一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不喜歡。”

崇華“噗嗤”一笑，轉而笑的不能自抑。他一雙眼望著她，伸手替她攏了衣裳，又道：“你性子清冷，便在中間嵌個陌字，蘇陌顏，好不好？”

姑娘繼續瞧他，一雙眼睛沒有敬畏，只有無知。數十萬年不曾見過的眼神叫崇華有些新鮮，也有些欣喜，他笑瞇瞇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以後我叫你阿陌，好麽？”

蘇陌顏笑了，一雙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一雙小虎牙晶瑩的透著狡黠。她伸手握了崇華的衣袖，赤著雙足向他走了一步：“好”

多少年前的事了？可到現在想來，竟還是跟昨天一樣似得。崇華撫了撫她的發絲，眉眼裏噙著笑：“以後你就要做溪谷的阿陌了，是麽？三千年的詩書都白教你了。”

他笑的清苦，又看她一眼，轉身走出了廂房。閃耀的燭火有些刺眼，蘇陌顏一雙眼睛望著上方，竟淌出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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