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被壓成粉末，轉而便消失在靜止的水中。蘇陌顏伸手牽了牽容決的袖子：“我們過去看看。”

那道漩渦，她認出來了，正是存著伏羲水鏡的那道漩渦。內裏的混沌之氣飽漲，沈重的足以壓塌滿地神魔堅硬的骸骨。

“小心危險。”容決伸手將她攔了一攔，這才緩步行到了旋渦一側。

蘇陌顏觸了觸那混沌之氣，原本適宜仙者修煉的混沌本源早已被侵蝕的不成樣子：“當初我同崇華入廣廈華澤的時候，也遇上了這片旋渦。漩渦裏藏了一尊伏羲水鏡，此鏡能通過去，曉未來。或許我們進去瞧瞧，一切的疑問就迎刃而解了。”

“伏羲水鏡？莫不是那尊在天地間消失了幾十萬年的水鏡，怎的會跑到華澤之中呢？”容決疑道。

“或是神器有靈，覺得世俗濁氣難忍便主動尋了個山清水秀的地界避著吧。只是沒想到，現在連廣廈華澤也是濁氣叢生，不再安定了。”

黝黑的通道有水滴落的聲音，蘇陌顏掌心執了顆夜明珠照明，輕車熟路的向裏面走去。這條通道是沒什麽危險的，重覆的陣法也已被崇華毀去，此處倒是比較安全的地界了。

冷厲的光芒打在混沌之氣所凝結的墻壁之上，隱約看得見墨色的華光流轉。蘇陌顏伸手探了探，將容決拉了過來：“我聽崇華說這混沌之氣有益於仙者的修煉，反正這裏這麽多，你要不要吸上一些？”

“我是草木之神，這些修煉之法對我無用。說得清楚明白些，我原身是妖，後又修煉成仙的。”容決道。

對於這些修煉之道，蘇陌顏向來是不甚明了的。她承了崇華的仙澤孕育而生，算得上是九天十地唯一一個因為懶，被古神強灌了氣澤化生的仙了吧。

蜿蜒曲折的狹窄通道內，並未像上次一般金光閃耀。滲透而入的水澤聚集成一個個不大不小的水窪，一個不小心就會踩在上面，濡濕了裙角。

蘇陌顏神色堅定，終於，行到了最後一面虛假的墻壁。她瞇了瞇眼，擡腳踏入到那片安放著水鏡的獨立空間內，只見原本散發著金黃色華光的水鏡此刻竟是魔氣繚繞。

黑色的氣澤像是削肉噬骨的毒藥侵蝕著伏羲水鏡，原本被金光籠罩的密室此刻竟像是末世的祭祀一般詭異。

一個巨大的陰陽魚以水鏡為陣眼鋪排開來，陰陽魚兩側的中心各坐了一具骸骨，白魚的方位是便體布滿黑氣的古魔骸骨，另一側恰好相反，乃是古神骸骨。

瑩白的法光和蒸騰的魔氣交相輝映，融合著伏羲水鏡的能量逐漸生成純正的紫氣，毀天滅地的氣息鋪排開來。

“諸天滅，神魔隕。原來，當初那一站失蹤的神魔骸骨竟都被聚集到了廣廈華澤。怪不得此處的煞氣蒸騰，甚至掩映了月光。諸天神魔的法力被華澤內強大的法則壓制，這樣下去，怕是要多生變數。”容決道。

“多生變數？”記憶的深處像是什麽在漸漸覆蘇，籠罩在心頭的封印漸漸松動，好像最後的記憶也要回歸似得。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記憶的深處明明是她最最不想觸及到的東西，可她卻偏偏越行越近。

時至今日，她倒也沒有那麽多的恐懼了，前因後果都已經知曉，剩下的不外乎是崇華是如何逼她入法陣的。

就像是當年，她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石頭精的時候。紫嫣元君執著火把一臉絕望的望著她，那種悲切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紫嫣確實是奇女子，因為縱使是面對九天十地獨一無二的尊神，她也敢於一把火將前塵往事燒個幹凈。而她的？不過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石頭精，逆來順受無所事事，若不是承了女媧娘娘的一口氣澤，天地之間誰人還認得她？不過是一個至今蒙塵的懶石頭罷了。

看來這水鏡是用不得了，不過容決展示出的本體不像是作假。蘇陌顏自然也沒有在懷疑他的必要。

她牽了牽他的衣袖，只見他正眉心深鎖，望著地上的陣法出神。

“容決，魔族既然偷天換日的換來這麽多的骸骨，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不是我們說破就破的了得。”蘇陌顏神情一滯，也不知道自己這享樂主義應不應當繼續下去，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縱使是你想要拯救天人兩屆，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終究是引火燒身，此情此景，倒不如先行自保。”

只見容決眸光閃爍，腳步卻是頓在了原地不前不後。半晌，他才似是自嘲的笑了一聲：“你說的也對，以我的功法，也破不得這麽玄妙的法陣，倒不如先自保了。”

將將踏進陣法的腳步收回，他的眼神在坐在兩枚陰陽魚陣眼處的骸骨上流連了一番，這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的隨著蘇陌顏向外走去。

“既然答應了陪你天荒地老，我自然是要珍惜我這條性命的。我不似崇華那般的功法卓絕，護佑這天下不是我的責任，我只需要守著你就好……守著你就好。”

容決如是說道，轉身牽著她的手大步離開了伏羲水鏡所安放的洞穴，再也不曾回頭望上一眼。

漸漸合攏的混沌真氣在二人身後再一次凝成墻壁，阻隔了那詭異的陣法。跟在他的身側，滿地漆黑不見光的魔骨似乎都沒有那麽恐怖了。

水澤的上方，陽光照射下來，像是滌凈了所有的邪氣。

他們二人終歸是不一樣的，崇華是天下蒼生的崇華，而容決，只是她一個人的容決。

蘇陌顏心中一片安定，她終究不是那種大度的人，能任憑自己的男人將自己拿去填了陣眼。她寧可找一個容決這樣胸無大志的男人，跟自己安安分分的過一輩子。

不需要崇華宮那麽大的房子，只需要一個溫暖的不透風的小窩。門前一棵大槐樹遮風擋雨，山上一個小池塘冬暖夏涼。

能有一個愛人，不論對錯都支持疼愛著自己，有一個淘氣但不搗蛋的小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原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山無棱天地合的愛情，只是一個安定的家。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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