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陌，你知道麽？沒人惦記的鬼魅，在陰間也會受欺負。”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就像容決，從不對她輕言愛字，卻是將愛字寫的那般真切。蘇陌顏默默地靠在他的胸口上，忽而，身後一空……

回眸之處，只見一只人手大小的白骨手煢煢而立，拎住了容決的領子便向後托。容決雙眉緊皺，被拖下水之前一把抓住了琉璃船的船板。

“容決！”蘇陌顏撲上去，雙手抓住了他死死地抓住船板的那只手：“容決，快把那只手給我，快！”

上次前來廣廈華澤不過是一只骨手，然而這次，無窮無盡的骨手抓著他的衣襟，他的手臂還有他的腳踝，勢要將他拖到水中去。

容決望了眼蘇陌顏，又望了眼水下無窮無盡的骨手：“別過來，別拉我，你會被拖下水的！”

“那你怎麽辦？”蘇陌顏死死地握住容決的手，待到握穩了，才抽出一只手遞到他眼前：“把手給我，我不會放你自己下去的。要麽你上來，要麽我陪你下去。”

一聲悶哼，淡淡的血腥味飄蕩，環繞在四面八方。蘇陌顏放眼一望，只見當初曾啃咬過她血肉的骨魚密密麻麻的湧了上來，圍住了容決落水的那兩只腳踝。

鮮血在水澤中散開，容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甩掉了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只骨手伸了上來。

蘇陌顏面上一喜，剛要去拉他的那只手，容決卻淺淡的一笑，大力掰開了蘇陌顏握著她手臂的那只手，放開了琉璃船的船沿直挺挺的墮了下去。

“容決！”

四下寂靜，一時間，骨手和骨魚皆消失無蹤。蘇陌顏顫抖著爬到船沿上望著下方的水澤，漆黑如墨的水澤之中，哪還有他的一片衣角？

我真是個混蛋啊！蘇陌顏心想。崇華是九天十地第一無二的尊神，怎會為她落入凡塵，承受這世間濁氣的侵蝕呢？

看著汙濁的水澤，蘇陌顏咬了咬牙：“管他什麽對的錯的，現在先下去尋到容決才是對的。若是一會兒被那群破魚啃成了骨頭棒子，那才是得不償失呢！”如此想著，她也緊跟著跳了下去。

果然，並不是水澤汙濁，而是水澤之下有什麽東西覆住了。蘇陌顏下潛，不住地用雙腳劃著水。與其去深究水下到底被什麽覆住，還不如去找容決來得實在。

“容決！容決！”諾大的水澤中，無人應聲。

蘇陌顏緩緩地潛入到水底，肺葉中擠壓處的氣體已經越來越少。她不谙水性，這樣下去怕是還沒找到容決，自己就先行溺了。

離那墨黑色的水底越來越近，蘇陌顏這才看清，水澤之下，竟是大片大片的魔之骸骨。

古往今來，神之骸骨則為光，魔之骸骨則為墨，佛之骸骨則為金。此處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魔之骸骨，莫不是屠滅了小半兒的魔界？

“啵……啵……”像是有什麽東西綻放的聲音。

那聲音極其肖似當年朱河開放時所發出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之生氣卻布滿了滿地骸骨的地底極為可怖。

極目四望，只見遠方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生根發芽，轉瞬間已經成長為一顆碩大的槐樹。淒清的水澤之中，那槐樹並未紮根在滿是骸骨的水底，而是淡然的漂浮在半空中。

熟悉的草木清香傳來，蘇陌顏卯足了一口氣，向著那顆枝繁葉茂的槐樹奮力游去。溪谷是草木之神，曾聽他說，他的本體便是一棵樹。

“阿陌，過來。”容決淺淡的聲音傳來，巨大的樹幹開出一個可容納一人進入的裂縫。蘇陌顏順著裂縫游到內裏，卻是一片漆黑。

一只冰涼的宛若死人的手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腰側，轉而另一只手便捂住了他的口鼻。四周的水漸漸消失不見，空氣呼入的感覺就好像是瀕死的人得了靈丹妙藥一般，叫人欣喜。

待到最後的水也被壓縮出去以後，黑暗中的那人才放開了蘇陌顏的口鼻。一顆鴿子蛋大的夜明珠緩緩懸浮到二人的頭頂，只見白衣藍袖的容決正立在她身邊，面色蒼白的望著她：“莫怕，是我。”

“我知道是你。”蘇陌顏覺得他的臉色不大好，緊忙上去托住了他的臉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仔細的瞧了一陣。

容決像是有些好笑，拉著蘇陌顏坐到她的身側，整個身子都倚在了她的身上：“我沒力氣了，你讓我靠一靠。”

“哦”蘇陌顏坐直了身子，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兩個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不住向下滴水，容決的身子很沈，幾乎是整個身子都已經失了力。

蘇陌顏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冰涼的溫度就如同死人一般。他心疼的將他的兩只手包在懷裏，有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臉。

夜明珠便嵌在一塊類似墻壁凹槽的位置上，正正好好能照亮這個空間。也不知是夜明珠的光太過冷厲還是容決的面色太過蒼白，她偏頭一看，竟覺得他的唇已經同面色同樣蒼白。

“容決，你……你別嚇我啊。”蘇陌顏一瞬間慌了神兒，手指顫抖著探上了容決鼻下，他此時呼吸淺淡的竟是像要停止一樣。

手掌顫抖的拍著容決的側臉，蘇陌顏直接將他的整個個身子都抱緊了懷裏，一聲聲的喚著：“容決，你快醒醒，你莫要嚇我。”

“別吵！”容決面色蒼白著皺了皺眉，冰冷的手抓住了蘇陌顏放在他面前亂動的那只小手：“我就睡一會兒，不會有事的。”

“你沒騙我？我可不禁嚇啊。”蘇陌顏抱緊了懷中冰冷的身子，就像是抱著嬰兒似的，兩臂像是羽翼將他護在懷裏。

她此刻只有一個想法，想要將全身的體溫都度給他。望著他冰冷沈靜的睡眼，蘇陌顏竟覺得一顆心都好似空了一般，漸漸地沈了下去。

“我等你醒過來，我在等你，所以你一定要醒過來啊。”蘇陌顏將下巴抵在他的發心，就像是崇華往常對她做的那樣，將他護在懷中，不受一點兒外界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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