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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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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鏡走後,魏晗獨自一人在園中立了許多,直到秋風乍起,掀起滿地黃葉,才回過神來,攏了攏外袍,獨身往風月閣去。

守衛的弟子被趕到了樓閣之下,魏晗瞇了瞇眼,陰沈道:“誰讓你們下來的?”

兩人面面相覷,連忙跪下:“是小荷姑娘,她說要為姑娘更衣,我們兩個男子守在門外不方便,就讓我們下來候著,等您來了再上去。”

魏晗聽罷,眉頭稍稍舒展:“行了,你們兩個就在這裏守著便可,莫要跟上來了。”

“是。”

登上樓閣,大門緊閉。

魏晗擡手不多不少敲了三下,裏面很快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小荷兩手交疊放在腹部,溫聲道:“主人,姑娘已經換好衣裳了。”

一走進去,入目便是裊裊婷婷站在房中的紅色身影,厚重繁覆的嫁衣穿在身上更顯得肩膀瘦削,身形單薄,卻又被滿身艷麗的紅山茶勾出無限妖嬈。

魏晗眼中有一瞬的癡迷,很快唇角勾起弧度,緩步上前。

枯月面無表情看著他走過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忽地轉身背對他。

“主人。”

小荷及時上前,站在魏晗身前將他攔下。

“您挑選的行禮日就在三日後,按照規律,新婚夫妻這三日不可見面,需等到成親那日掀蓋頭,方能長長久久。”

魏晗神色不悅:“凡人的規矩,與我何幹?”

小荷面不改色:“按照規矩,讓您見了姑娘穿嫁衣的模樣已經是不合禮數了,自然,不雲山全憑主人說了算,往日的規矩也只是討個吉祥的彩頭,若是主人不想遵守,廢了便是。”

“……”

魏晗面色稍霽,卻沒有繼續前行,目光幾經流轉,最終落到心心念念的佳人身上。

“想必這幾日阿月也不想見到我,也罷,我便再給你三日的時間好好想想清楚,三日之後,無論你同意還是不同意,最終的結果都是只能嫁給我,你自己想想清楚,乖乖嫁給我做掌門夫人,也許還能保蓬萊繼續茍延殘喘,若是又鬧出什麽事,我可不保證會不會拿蓬萊那些人洩憤,聽說魏晗到現在為止還被時儒清關著不放,這個救兵,你怕是等不來的了。”

枯月冷冷的聲音傳過來:“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魏晗難得聽話地退到門外:“小荷,這幾日你便留在這裏好好照顧姑娘,記著,千萬別給我出什麽意外。”

“小荷明白。”

魏晗果然徑直下了風月閣,小荷現在廊上遠遠望著那抹身影漸行漸遠,直到完全看不見,才轉身回到房間。

“他這三日真的不會再來了麽?”一見她進來,“枯月”連忙迎上去,秀眉緊簇:“若是今夜或者明日他再過來,我該怎麽辦?”

小荷淡淡道:“枯月在主人心目中地位是你想象不到的。”

關於枯月,不管什麽荒唐事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就算只是人間舊習俗,魏晗也免不了想給心上人買些禮物的俗,若是三日不見面便能得個長長久久的好彩頭,何樂而不為?

聽她語氣這般肯定,“枯月”松了一大口”,提著繁覆的裙擺緩步來到窗邊,一手撫上面頰,喃喃道:“三日的時間,也不知夠不夠……”

……

枯月手腳無力地被謝隱抱在懷裏,直到現在也沒有回過神來。

小荷前腳假借換嫁衣給她施了禁止,枯月心頭一慌,後腳就見謝隱與風儀忽然沖了進來,不等她有所反應,謝隱徑直將她打橫抱起便迅速從窗戶飛身離開。

枯月從他懷中回過頭去,隱約能看見裏面的人正在飛快為自己換上嫁衣……

這是怎麽回事?

謝隱不是被關在寒潭底麽?怎麽又會和風儀一起出現在這裏,還有小荷,她竟然會幫著謝隱救走她?

無數疑惑在心頭集聚,可是枯月神馬也問不出口。

謝隱帶走了枯月,卻不接開她身上的禁制,枯月面對魏晗時嘴上說得輕巧,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於謝隱的態度,她一向最敏感沒有之一。

那一日傀儡在幽境地宮匆匆將她換回來之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謝隱沒有拒絕時盈的藥,甚至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相信她。

她靠在謝隱懷裏,心裏七上八下又慌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連該做什麽該說什麽都不知,就怕一開口,謝隱就會惡狠狠叫她閉嘴。

她怕的不是謝隱兇他,而是怕他責怪她。

謝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風呼啦啦刮在枯月臉上,刺的生疼,她也不敢把臉藏進謝隱懷裏,硬生生忍著。

她什麽時候這麽膽小過了?

枯月忍不住自嘲,本想笑一笑,嘴角僵得凝了冰一樣,越想說什麽,越是什麽也說不出口。

她想,這副模樣要是被嗜朝看見了,不,被任何一個人看見,都會笑掉大牙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幽境妖女,竟然被他謝遠洲一個冷臉嚇成這樣,也太沒出息。

沈浸在自憐自艾的思緒裏怔楞了許久,恍然不覺擦過面頰的風漸漸慢下來,謝隱清冷又帶著面對她時特有的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痛也不說一聲,傻了麽?”

禁制被他解開,謝隱托著枯月的腿彎與肩背小心翼翼調整一下,讓枯月臉可以更舒服地靠在他的頸窩。

“別怕了。”

額頭在碰到他頸間溫暖的肌膚時,枯月腦袋裏面繃得死緊的一根弦嘣地一聲,忽然就松開了。

揉揉發麻的雙臂,忽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小臉深深埋進他的脖頸,久違的溫柔的聲音,讓她一瞬間紅了眼眶。

“謝隱,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謝隱放在她背脊上的手收緊,像是懷中抱了一件稀世珍寶,要好生藏起來,保護起來,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不會。”他道:“除非我死了,沒有能力再保護你,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

枯月淚眼汪汪擡起頭看他,又想哭又想笑,真像個傻子。

謝隱輕輕蹭蹭她微冷的臉頰:“說起這個,恐怕也只有阿月不要我的份了。”

枯月緊緊摟著他,使勁往他懷裏鉆,這幾日受的委屈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他們都說是你不要我了,你怪我殺了溫寒秋,殺了玄武,你肯定恨死我了。”

謝隱拍拍她的背,低聲道:“我不在你身邊,你便這樣胡思亂想的麽?”

枯月道:“你不怪我麽?”

謝隱道:“我知道,寒秋非你所殺,玄武也是,我這個人其實並不如傳言那麽好,護短得緊,我的阿月沒有做那些事,沒有錯。”

枯月楞楞地看著他:“你真的相信,溫寒秋和玄武都不是我所殺?”

謝隱道:“是你殺的麽?”

枯月連忙搖頭:“不是我!”

謝隱唇角一勾:“嗯,你說的,我都信。”

“可是所有人都說是我……”

“那是他們的事。”謝隱道:“我知道,阿月不會殺人。”

枯月活這麽大,生平頭一次體會到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滋味,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被人往胸口灌了一大壇蜂蜜,堵得慌,卻又甜膩得快要將她膩死在其中。

忍不住淚眼婆娑,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謝隱空不出手替她拭淚,語氣又放緩了許多:“那幾日阿月不是也在寒潭麽?”

“……”枯月楞住:“你知道?”

“就算沒有辦法使用讀心術,你的眼神我又怎麽會認不出來。”

枯月氣悶地在他耳垂咬了一口:“那你還裝作不知道!”

謝隱道:“嗯,怕你擔心。”

枯月眨眨眼,紅著鼻尖:“謝隱,可是是我搶了玄武的金丹,我來蓬萊就是為了它的金丹,嗜朝快死了,只有金丹能救他,我還了他救我的這條命,我就不欠他什麽了。”

謝隱吻去她臉上淚水,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呼吸糾纏,仿佛天地間都只剩下眼中的對方。

在她唇角輕輕落下一吻,笑了:“不過是顆金丹,若是玄武沒有死,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再修出來。”

枯月噗嗤一聲終於展開笑顏,眼淚卻更如斷線的珠子漱漱落下:“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謝隱虛心求教:“這樣是何樣?”

枯月道:“哪有這樣想盡辦法替人開脫的,蓬萊最讓人敬仰的仙君怎能是這般模樣,若是傳了出去,世間女子對你的所有幻想都該碎成渣渣了。”

謝隱道:“我也無可奈何,誰讓我老早就愛慘了你,總是舍不得怪你,舍不得讓你受委屈,我早就變成了阿月的走狗,唯你馬首是瞻。”

一番話,惹得美人主動送上來獻上一吻,謝隱欣然接受,甚至自覺加深了這個吻,留戀在枯月溫軟甜香的唇齒間舍不得離開。

枯月輕輕咬著他的下唇,移到他的耳側:“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這麽為難。

對不起曾經騙了你。

對不起你這樣信任我,我卻沒有給你同等的信任……

抱緊了他的脖子,滿是淚痕的小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我從前說一點也不喜歡,都是騙人的。謝隱,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一看見你,腦袋裏就會開始放煙花,我要一輩子同你在一起,不要跟你分開!”

謝隱在她頸側吻出一道紅痕,默默抱緊她,輕輕閉上眼睛。

“我知道了。”

往後無休無止的生命,因為她的一句話忽然有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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