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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此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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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月憋著一口氣一路走回住處,路過那天長廊看見那棵醜的讓人心煩得枯木,一掌過去,將整棵樹攔腰截斷。

怒極傷身是吧?我就要讓你知道,怒極不止傷身,還傷樹!

夜幕很快降臨,枯月再次將房中點得燈火通明,隔壁白貓又跟吞了屎一樣叫個不停。

枯月因著嗜朝的事心中煩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幹脆披衣走出院子準備去收拾收拾那只貓。

從雕花木窗望過去,白貓被關在房外,在臺階上轉著圈兒咬自己的尾巴玩兒,屋裏還可見燭火透亮

想來他也不曾入睡。

意識到這一點,枯月立刻放棄了打貓的念頭,想起謝隱那副冷漠又討人厭的嘴臉,心中忽起一計,提著裙子重新跑回屋裏。

因著明日休沐,謝隱也不如往日那般早早睡下,而是在洗漱完後,找出一本書坐在燭火之下細細翻看。

門口白貓的叫聲停了一瞬,繼而更為響亮地叫起來。

謝隱覺得奇怪,正欲起身去看,門口響起咚咚的敲門聲,不多不少就兩下,沒等他回應,便自顧自推門走了進來。

枯月不知從哪裏又尋來一枝紅山茶閑閑挽了長發,面上未施粉黛,朱唇不點而紅,眼中神采微黯,身上只穿著最簡單的寢衣,外面隨意罩了一層紅色薄紗,燭火晃動之下隱隱可見她瘦削的香肩。

好一派活色生香。

可惜謝隱耳朵眼瞎。

“你來做什麽?出去。”

枯月抖了抖手上的厚厚的一沓紙:“我來這裏抄書不行麽?”

謝隱沈下臉:“回你自己房裏抄。”

枯月道:“一百遍呢,我一個人在房裏抄,多寂寞。”

“那就將連翹抱過去。”

“什麽連翹?”枯月眨眨眼:“你是說門外頭那只臭貓?”

見謝隱默認,枯月忍不住捂嘴咯咯咯笑起來:“遠洲師兄真是可愛,這貓怎麽能跟人比呢?再說,我這樣把它帶過去,你就不怕明天早上見到的便是它的屍體麽?”

謝隱面上隱有怒氣:“那你想要如何?”

枯月四下望了望,見他對面的窗前放著一張低低的案幾,施施然走過去跪坐外地,將紙筆放在上面,理所當然:“我自然是想要遠洲師兄陪我一同抄。”

“我並未受罰,也不會幫你抄書。”

“遠洲師兄如此正直,當然不會做這般徇私舞弊的動作,師妹所說的幫,不過是讓遠洲師兄陪著我罷了,既不浪費你的時間,也不浪費你的力氣,何苦不答應呢?”

她滿口歪理,試圖跟她講道理一直都是白費功夫。

謝隱袖中雙手握緊,半晌,快步走到門邊將門大大打開,任由寒風一陣陣吹進來,冰得人頭腦一個激靈。

枯月的長發也被微微拂動,見他此狀覺得甚是好笑,雙手托腮嬌聲道:“遠洲師兄莫不是以為這樣便可避嫌?這深更半夜也不會有人路過門外,你我若是真做點兒什麽,我也是不懼這門大開的。”

謝隱眉頭皺的死緊,半天方道出一句:“不知羞恥。”

枯月聽話地露出一個不知羞恥的笑容:“師兄我得抄書了,可否借你《蓬萊聞錄》一用?”

話音剛落,一本厚厚的《蓬萊聞錄》被扔到她面前。

枯月擡頭一看,謝隱挑了個離她最遠的位置坐下,將那處角落的燭火重新點亮,屋裏多了一盞燈光,總算是比起方才亮了許多。

枯月大喇喇盯著他打量了許多,果真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她語氣輕浮道:“遠洲師兄可真是好看,這蓬萊山上所有弟子,竟無一人能及你一半的容貌,令師妹念念難忘。”

謝隱面無表情地翻了一頁書,不搭理她。

枯月哼哼笑了兩聲,翻開書真的開始抄起來,筆尖動得飛快,眉間神色專註,謝隱半天沒聽見她再說一句話,疑惑地看過去,見此情形微微一楞,不由得懷疑難道她真的只是過來抄書?

枯月抄了有一個時辰,再擡頭見謝隱還坐在原地看書,一動不動,連姿勢也不曾換過。

“遠洲師兄。”她叫他。

謝隱不理。

她又道:“這山訓,我有一處不明,可否向你請教?”

就知道她不會只是想抄書這麽簡單。

謝隱終於擡起目光,似乎在說,有什麽問題,快問。

枯月就知道只有這樣說他才會搭理她,心中讚嘆著自己的聰穎,面上謙虛道:“這山訓中地一百七十三條這樣寫道,凡蓬萊弟子,須克己守禮,不得妄動欲念……敢問師兄,這欲念的欲,是為何種欲?”

謝隱道:“自當是貪欲。”

枯月又問:“三訓其三,不貪妄,這裏的貪妄師妹若是理解成貪欲應該是準備的吧?既然三訓之中已有不可生貪欲,為何這裏還要再說一遍,蓬萊先祖竟是這樣一個累贅的人?”

謝隱放下手中書,直截了當:“你想說什麽?”

枯月也擱了筆,站起身一個晃眼便來到他的面前,側身坐下,雙手交疊在桌上,傾身靠近,雙目直視他的眼睛。

“這裏的欲,分明指的是□□。□□發乎情,心有所戀,便自然有所欲,正如我從第一眼見到師兄起,便有了情,也有了欲,不知我這般,是否算是違背了山規呢?”

謝隱在枯月靠近之時依舊端坐在原處,不曾挪動半分,此時兩人靠得極近,只要她再往前一寸,兩人的鼻尖便會碰在一起,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說話時噴灑在他鼻尖唇畔的熱氣。

然謝隱連眼神都不曾動一動,這副模樣斷不像一個仙者,更像一個斬斷紅塵無欲無求的和尚。

“你在撒謊。”

他道。

“哦?遠洲師兄不是我,怎麽如此肯定我是在撒謊?”

謝隱垂眸不再看她,目光定定落在桌面上:“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連翹扒在門檻上往裏望,見兩人動作古怪,眨巴著大眼睛喵喵地叫個不停,只是始終不敢翻過門檻進來。

枯月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嗤笑一聲站起來,一手拂過他攤在桌面的書,語氣輕佻:“師兄不信任我的真心。可真是叫人難受,都快要沒有心情抄書了。”

燭火被吹進來的風一拂,晃晃悠悠兩下差點滅掉。

謝隱道:“那便回你的房間去!”

回去?

當然不。

枯月身體如同那燭火一般慢慢悠悠走回去坐下:“那可不行。雖然師兄拒絕了我,可是我還是願意同師兄待在一處,此刻能與君同享一時的燭火,已是難得的幸事。”

此女滿口謊言,心思不純,謝隱自是一個字也不會信。

她說要在此抄書,便真的在他房中停留了一夜,白貓熬到三更時分便蜷縮在門口睡著了,此時燭火已經燒了大半,隱隱有熄滅的跡象,謝隱還在看書,眉間絲毫不見疲憊,枯月當然知道,只要她不走,他是不會去休息的。

真是有趣。

又過了三個時辰,當第一聲青鳥的鳴叫傳來時,天色漸漸開始亮起。

辰時將至。

枯月擱下筆揉揉發酸的手腕,桌上擺放著整整齊齊的一疊厚紙,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潦草至極的筆跡,那是她抄了一夜的一百遍山訓。

枯月拿起最後一張紙小心地吹幹上面的墨跡,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她仍舊不急著離開,直到外面有來往的人聲響起,枯月才拿好東西大搖大擺準備從小院正門回去。

謝隱知道她的意圖,若是她真的這般毫無遮掩的從這裏出去,只消一盞茶的功夫,枯月在謝隱房中宿了一宿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蓬萊。

她是故意的。

枯月踏過門檻,看見蜷縮在一旁還睡得不省人事的連翹,難得好心情地輕輕踢了下它屁股,連翹也不知是因為懶得動,還是睡得太死,被她踢了一腳還是一動不動,睡得跟個死貓一樣。

呵,果然還是很討厭。

枯月挑了挑眉,繼續往門口去。

門口似乎有人停了下來,又壓低的討論聲傳來:“現在時辰還早,遠洲師兄也許還沒起身。”

另一人道:“不會的,遠洲師兄向來便是這個時間起身,不會錯的。”

說罷擡手敲了敲門,聲音不高不低,只響了三下。

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吶。

枯月樂得雙眼都瞇了起來,雙手搭在門栓上就要拉開門,突然腰上一緊,同時被人握住兩手手腕往後一拉,結結實實撞進了一個寬闊溫涼的胸膛,枯月來不及仰頭看他,雙腳離地一個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經立在自己的院中。

謝隱在落地的時便飛快地放開手,一言不發回了自己院子。

枯月走到木窗邊,看著他神色如常地打開門放門外兩個弟子進來,忍不住悶笑。

昨夜他原本就可以用這個方法將她送回來,只為了不與她再有接觸,多做糾纏,放任她在他房中呆了一宿,可惜熬了一個晚上,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真是怎麽算都不劃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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