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種, 你們怎麽知道不行？”，宋寶珠聽了沒生氣，反正她已經被人懷疑慣了。但她不在意, 跟著她一起進行實驗的項目組成員可受不了了。

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些草籽的價值。

“朱同志，何同志，你們也別生氣，我們剛剛有些同志是急了點。畢竟大家都想早點解決土地的問題, 這次省裏對你們抱了很大的希望, 乍一看到這個....”，這位政府人員指了指忙倉庫的草籽，“我們實在想不出靠這些東西怎麽解決土地貧瘠問題。”

朱同志何同志他們都是有真本事的, 政府人員平時也得對他們以禮相待。沒想到被說了，宋寶珠沒出聲，反倒是這些平時一身傲氣的專家們著急著出來反駁了。明明他們一開始都對宋寶珠不怎麽服氣的。這讓好些政府人員都很好奇。

“你們當然想象不出，偉大的東西豈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所以小宋老師是天才，而你們只能是庸人。”一直沈默著的忽然毫不客氣說道。

這把政府人員氣得夠嗆，但大家都知道這些搞研究的人脾氣, 說好聽點兒叫耿直, 說不好聽的就叫目中無人。這類人只有在專業上把他們打敗了, 他們才會真心誠服。

“好了。”，黃書記阻止了他們的爭吵，問宋寶珠：“小宋老師, 草籽研究出來了, 可通西省這麽大面積，就算把這些草籽發給村民們, 要說服他們種下去, 時間上只怕也來不及。”, 沒有比通西省的老百姓更看重自家土地的人，如果不是肥力盡失，一絲一毫他們都舍不得荒廢。平時除草翻撅無比勤快，現在卻讓大家在整日精心伺弄的土地上種草籽，誰會接受？把他們說服，一來二去耽擱的時間就多了。

而且通西省和其他省份不同，有好些地方的土地因為肥力枯竭，整塊地成了死板一塊，已經沒有人種那些地了。這種荒地就更沒人去種草籽了。

宋寶珠說了在開春之前要讓草灰滋養土地，黃書記擔心一來二去時間趕不上，擔心的問了出來。

宋寶珠想了想道：“黃叔叔，你們先把草籽發下去，讓相信政府的人先種，剩下的我來想想辦法。”

黃書記不知道她能想什麽辦法，實驗已經完成了，本來剩下的就該他們來，現在卻還要麻煩宋寶珠，黃書記感到很羞愧：“不，小宋老師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是我們的工作，我只是擔心時間上來不及怕影響效果。”

宋寶珠才明白原來黃書記是這個意思。

“那沒事兒，我只是怕耽擱你們春耕，所以才說要在開春之前。這個草籽無論什麽時候撒進去都行的。不過我不可能一直呆在通西省，要是太晚了，後面的步驟我就無法參與了。但我可以把配方留給朱叔叔他們，到時候他們把水液配出來就行。”

宋寶珠這樣一說，黃書記就松了一大口氣。

不管其他人怎麽懷疑，黃書記還是快速行動了起來。一輛輛裝著草籽的大卡車運往通西省各市，再有市裏將這些草籽分給各個縣。

通西省王家莊。

“叔，叔，縣裏讓大家夥明天去開會了，還說要帶些青壯年好搬東西回來。”，王來福是王家莊的村長，抽著旱煙，眉頭深深皺起，他又在發愁，今年冬天這時候了都還沒下雪，沒有雪水滋潤土地，明年的莊稼只怕更難種。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大棉襖的小夥子氣喘籲籲跑到了王來福家。

“難道是新良種？”王來福一聽噌一下就站了起來，逮住小夥子興奮地問。

小夥子苦著臉：“我不知道啊，縣裏沒說，就讓大家去開會。”

“肯定是良種，不然縣裏讓我們搬什麽？”，王來福十分高興，今年的那批良種可真不錯啊，他們王家莊的收成比往年起碼多了兩成。就是數量不夠，要是全種上那樣的良種，娃娃們也能少餓點兒肚子。

“我猜也是！”，小夥子樂呵呵地說。

“好好，紅亮，你去叫十幾二十個後生，咱們去縣裏搬良種。”

一聽說要去縣裏搬今年發下來的那種良種，王家莊所有人都沸騰了。

“快去快去，多去點兒人就能多搬點兒回來。要是我們王家莊明年能多種些那種糧食，你們也能多吃幾個白面饅頭。”

老人們都催促著家裏的年輕人壯勞力趕快跟著村長去縣裏，說只要十幾個，嘩啦啦來了一大群。

王來福咋了咂嘴：“咋這麽多人，哪兒來的這麽新良種給我們搬。”

“村長，你就把他們都帶去唄，要真是新糧種，他們這麽多壯小夥，就算靠吼也能多爭一點兒良種過來。白跑一趟也沒啥啊。”

王來福點點頭，“那走吧。”

王家莊的人嘩啦啦一大群人湧到了縣裏。

王來福讓大部分年輕人在外面等著，他自己帶著幾個人熟門熟路找到了縣裏專門開會的地方。

到的時候大堂裏已經坐了好些人，都是十裏八鄉的村長大隊。

王來福坐下飽含希翼地問旁邊的一位村支書：“咋，是不是縣裏要發今年的那種新良種？”

這位支書可能是聽到了一點兒風聲，聞言冷哼一聲：“新糧種？那你等著看吧。”

王來福被懟的，莫名其妙。

不過等會開完，他就知道為什麽之前那人會生氣了。縣裏糊塗了，竟然讓他們在地裏撒草籽。

王來福種了一輩子的莊稼，怎麽會不知道想要地裏的莊稼長得好，那就要把草鏟幹凈，不能讓他們和莊稼爭營養。現在這是幹啥，竟然讓他們去種草？

啥玩意兒這是？草能吃嗎？種了草後地裏還怎麽種莊稼？沒有糧食他們怎麽活？

縣裏的領導剛一說完，下面各村來的代表頓時就一片嘩然。

王來福第一個忍不住站起來反對：“領導，這到底是誰給你們出的餿主意？我王來福活了大半輩子，腳都要進棺材的人了也沒聽過用種草來肥地的。你們要實在吃飽了沒事幹，就多想辦法再弄點兒那新糧種來，有新糧種比什麽法子都好使。”

他的話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上面的縣領導臉色黑沈黑沈的，這王來福說話也太難聽了，什麽叫吃飽了沒事兒幹啊，他們這不也是按照市裏的指示在做嗎。

“王來福，你給我坐下！”，縣領導瞪一眼王來福這個刺頭，等大家平靜了一下才解釋道：“你們不要小瞧這些草籽，這是從省裏運來的。省裏專門請了專家研究出來的這些草籽，為的就是徹底解決我們通西省的土地問題。你們不相信我們縣裏，難道還不相信省裏嗎，那些專家難道不比你們懂得多？”

這麽一說，有些人就動搖了。

但王來福依然不相信，“什麽狗屁專家竟然用草籽來糊弄？這樣的人是專家嗎，要說專家，我王來福只認研究出新糧種的那位專家。”

他的話說到了大家夥的心裏，確實，誰家正經專家沒事兒幹來研究種草啊。那種改良糧種，提高產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專家呢。

縣領導看王來福一眼，指著他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告訴你們，正因為專家改良了新糧種，所以我們省裏的領導才會千方百計去把這位專家請過來。你們看不上的草籽就是這位專家帶著省裏的骨幹研究員費了很大的精力培育出來的。你們想想，能改良出那種新糧種的專家，他研究出來的草籽能是一般的草籽嗎！”

“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領導總不會睜眼說瞎話吧。”

王來福聽了驚疑不定，這些草籽真是那位改良了新糧種的專家弄出來的？那他們村種還是不種。

最後縣領導解釋了，這些草籽生長很快，大約一個月就能從發芽到枯萎，他們家什麽都不需要幹，只需要回去把草籽撒在地裏就成了。而且撒的草籽不用多，一畝地撒上上百粒草籽就夠了。

本以為是來搬新糧種的，卻沒想到搬了兩袋草籽回去。

王家莊的人都有些悶悶不樂。

回去後村民們也不理解，都不相信草籽長出來後能肥地。

“不管咋樣，先種吧，反正一畝地撒一百多粒草籽，要是沒用，這麽點兒草也啥，順手就除了。縣裏說這些草籽是省裏的領導專門請了那位改良出新糧種的專家研究出來的，那位專家我服氣，應該有點兒效果。”

村裏人聽他這麽說，都將信將疑地照辦。

這樣的情況在通西省大部分的村莊發生。但有些村子把土地看得太重要，全村人都反對這麽胡來，這些草籽有些最後被扔在了角落裏發黴，有些甚至直接被燒掉了。

撒了草籽的村子也沒把這當回事兒，天這麽冷，這些草籽只怕還來不及長就被凍死了。

王來福心裏泛著嘀咕，夜裏翻來覆去沒睡好覺。

第二天天剛亮，門就被拍響了，“叔，叔，你快出來看看，不得了了！”

“嚷嚷什麽？！”

“叔，你快去地裏看看，長了，長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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