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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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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滄在城外抓了一個馬夫。

起因是要隨嚴寒去營地點兵,看到一輛馬車停在城外。那馬車載著半車糧食,這些都不打緊。打緊的是那馬夫跳下馬車與人說話,坐墊下,露出一個袋子。袋子上赫然印著官印。

瀾滄眼尖,死盯著那袋子用手捅捅嚴寒,嚴寒會意。這袋子出現的這樣不合時宜,嚴寒要瀾滄看著,自己回軍營帶了人,轉頭就綁了那馬夫,徑直帶回了守城軍營。

那馬夫膽子小,刑還未上,便招了個七七八八。前些日子莊上一個富賈招人賣糧食。那糧一車車糧食運往各處的糧莊,運一趟給一兩銀子,吃穿用度都由那富賈擔著。招完了擔心瀾滄和嚴寒不信,把那個富賈姓甚名誰家住哪裏交代個清清楚楚。

嚴寒連夜派人去抓之時,富賈正請了班子在家裏唱戲,被嚴寒的人蒙著腦袋帶走了。到了軍營,布袋子一拿,眼前一排刑具擺放整齊。富賈當時便尿了褲子,也招個幹幹凈凈。原來是富賈的表親買到這批糧食,加價賣給各地糧莊。只是那表親眼去游歷,去了哪裏尚不清楚。人暫且抓不到,但那批糧食有了眉目。富賈拿出一本冊子,上頭是各地采買的糧莊。

眼下那批糧食還未出手,被糧商壓在庫裏,一是為避風頭,一是為待價而沽。

瀾滄和嚴寒直忙到深夜,想到江南百姓的糧食有著落了,心中難免生出一些歡喜。於是相約著去永安河旁喝一杯。

二人要了一壇女兒紅,幾個小菜,舉杯對飲起來。

瀾滄與嚴寒頗對脾氣,換句話說,瀾滄與兵部的人都對脾氣,穆老將軍、大將軍穆宴溪、將軍宋為、眼前的嚴寒。兵部的人大體是用模子刻出來的,嚴絲合縫的比著,一模一樣的正義和血性。

嚴寒把腰牌交還給瀾滄,順嘴問了句:“穆老將軍怎就把腰牌給了你?”

瀾滄楞了下,這個典故很長,不知該從何講起。只得問嚴寒:“嚴校尉從前跟在穆將軍身側,可識得春歸?”

提起春歸嚴寒興致來了,雞啄米一樣的點頭:“是我們大將軍夫人,無鹽鎮人....誒?歐陽大人也是無鹽鎮人。”

瀾滄點點頭,聽到嚴寒說到將軍夫人四字,心內緊了瞬,趕忙喝了杯酒,壓壓心頭的痛感。“我與穆將軍,緣起春歸。與穆老將軍,緣起穆將軍。至於腰牌,我當真不知為何會給我。”

嚴寒聞言點頭,後嘆了口氣。

“嚴兄這是?”

“嘆我這命,朝中就那三兩好友,現如今被派到各處。好不容易與歐陽大人談得來,來不及深交,下個月便要動身去北線了..”

“宋將軍亦動身去了北線。‘’

“就是與宋將軍會和。前兩年大將軍帶著我在北線打了場狠的,打的北胡子三兩年緩不過神來。這回朝廷派宋將軍去,說白了,是被宋家連累了。如今北線能有什麽仗?”嚴寒打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下來,自顧自給瀾滄講了好些行軍打仗之事。話裏話外都是穆宴溪,還提到春歸與穆宴溪的□□。

瀾滄邊小酌邊聽著,到後來竟喝醉了。來到京城後,從未與人提起過春歸。今日聽到嚴寒口中的春歸,與從前在無鹽鎮的她又有些許不同。無論如何不同,都是那個人間艷陽一般的春歸,時常出現在他夢中的春歸。是他遙不可及的春歸。

瀾滄聽的入了神,迷離著雙眼問嚴寒:“春歸是你見過最美的女子嗎?”

“自然。人間第一。”他的拇指豎著:“那樣靈動的女子,世間少有。大將軍何時動過情?就這一次,栽在她手上,甘之如飴。”

春歸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子。

喝多的瀾滄作別了嚴寒,晃晃悠悠向回走。明明是醉酒之人,頭腦卻清醒的狠。眨眼是春歸,呼吸亦是春歸。他深知此刻最不該想的人是春歸,卻徒勞無功。他靠著巷口的墻喘氣,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歐陽大人。”聲音如林籟泉韻,令人心曠神怡。瀾滄擡起頭,恍惚之間看到春歸站在自己眼前,訥訥喚了句:“春歸。”

春歸?春歸這個名字,趙越溪聽過,不知多少回。那是在去年冬天,京城街頭巷尾一直響起的名字,就連府內的丫頭閑來無事都會提起:“穆大將軍眼光不俗,那春歸如仙女下凡,出塵的狠。”那會兒趙越溪還曾在永安河邊看到過她。

想來不是歐陽瀾滄不中意自己,而是心中另有旁人。張口卻是:“是我。”

瀾滄的手探到她臉龐,快撫上之際卻猛然抽揮手:“春歸,我不能碰你。”他痛苦的背過身去。即便醉酒,仍在擔憂著春歸的名節。趙越溪的手搭在他的脊背上輕輕拍著:“沒事瀾滄,沒事。”隨即轉過他的身子,輕輕抱住了他。

瀾滄頭靠在她肩上,心卻沈的狠,總覺著太空了。

趙越溪迷茫之中睜開眼,看到幾步遠的院子門口,站著一個未施粉黛的女子,她正呆楞的看著他們。很好,今日全趕上了。趙越溪閉上眼,輕輕偏過頭去,好似在瀾滄臉頰親了一口。而後深情的望著他,旁若無人。

清風在床上躺了一整日,被雪鳶拉出來透氣,誰知一開門竟看到這一幕。她直覺不願多看,拉住楞著的雪鳶,轉身進了院門。

院內的小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是清風今兒強打著精神做的,為答謝瀾滄那日挽袖為她煮粥。這會兒看著顯著多餘,轉頭對雪鳶說道:“把飯菜收了吧?燈滅了。”語畢走進臥房,和衣躺在床上。

這會兒才覺出痛來。適才看那一眼,二人在巷子口難舍難分的抱著,似是說著很濃的情話,清風的心好似被什麽咬了一口,那一下很痛,轉眼銳痛消失了,只餘一絲鈍痛。她覺著自己太多餘了。

歐陽瀾滄受三哥之拖照看自己,一切止於禮,自己卻誤把那日日一起消磨的時光當成了情誼。這太叫人難堪了。

雪鳶站在外頭,把頭貼在窗戶上,一旁的小七小聲問她:“有動靜嗎?”

雪鳶搖搖頭。

嘆了口氣拉著小七去一旁說話:“適才小姐是真難過了。我手拉著她的手,明明前一刻還暖著,轉瞬冰涼。這回不用旁人說了,歐陽大人對咱們小姐,真的是咱們多想了。以後千萬別亂點鴛鴦譜了。那畢竟是趙越溪,京城第一才女,又是丞相的愛女,比不得的。”

清風屋內漆黑一片,小七和雪鳶盡管壓著嗓子,清風還是能聽個七七八八。清風從未想過與趙越溪比,她打小不愛與人比,她難過的是瀾滄抱著她的姿態,像是捧著一件珍寶,小心翼翼。她從未見過歐陽瀾滄如此。

用手背抹掉眼中的淚,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太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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