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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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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被蘇夢枕嚇得不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坐上馬車離開金風細雨樓的。

回到西十字大街的宅中後,她也神思不屬, 一臉恍惚, 叫滿宅侍從好奇不已, 容姑娘究竟怎麽了?

江容也想知道自己怎麽了, 按理說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認真告白, 怎麽這次就完全無法從之前的經歷裏吸收經驗好好處理呢?

她心煩意亂, 在自己院子裏練了半個時辰戟,以為好一點了,結果一放下戟, 腦海裏又重新塞滿了蘇夢枕跟她說的那些話。

圍觀她坐在石桌邊撓臉抓發快一刻鐘的葉孤城見狀, 抱著木劍默默退了出去。

而江容撐著臉琢磨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她決定再去問一下在情愛一道上極為通透的李師師。

她去了芙蓉榭。

元月已過,之前與芙蓉榭等風月場爭搶生意的汴河巨舟也已被查處封停, 汴河兩岸的秦樓楚館, 當然也恢覆了往昔的熱鬧。

江容去到芙蓉榭時,正值黃昏,芙蓉榭大門口來來往往, 全是準備尋歡作樂的人。

她想了想, 幹脆又一次不走正門,直接翻窗。

可她沒想到的是, 這一次李師師房間裏有人。

萬幸這兩人只是在喝酒,所以她翻窗進去,也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尷尬。

“呃……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江容說。

“你沒提前說一聲就跑來,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李師師太了解她了,“坐吧,不用走,也不用管這位來蹭酒喝的公子。”

她口中的公子穿了一身月白長袍,一雙桃花眼和前段時間剛趕赴天山決戰的神刀堂主有得一拼,薄唇風流,眉飛入鬢,英俊十分。

江容朝其掃了一眼,便覺此人應當來頭不小,故而就算李師師這麽說了,她也還是主動開口打了個招呼,表示自己是李師師的朋友。

青年聞言,倏地展顏一笑:“我入京這幾日,不知聽說了多少惡人谷主斬國賊的事跡,卻沒想到,最後是在李姑娘這見到的惡人谷主。”

江容:“你怎知我是惡人谷主?”

“尋遍江湖,都找不出第二個用戟的女高手了,不是惡人谷主還能是誰?”他反問。

“這位公子真會說話。”江容由衷道。

“是啊,他這張嘴,向來最會騙人。”李師師也笑道,“容容你可得小心點,別被他騙了去,這江湖上為他傷心的癡心人已夠多了。”

李師師這話說得滿是促狹意味,但青年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始終笑意盈盈地執著酒盞,是不是抿上一口。

江容越瞧越好奇,便問:“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我叫楚留香。”他說。

“……”靠,原來是你啊!

李師師:“好了,招呼打完了,說正事罷。”

江容:“呃……”

楚留香立刻會意:“既然江谷主與李姑娘有事要談,那楚某先行回避一番。”

待楚留香和她來時一樣翻窗離開後,江容才把自己的來意告訴李師師。

李師師聽完,徹底無語,也徹底信了江容是真的缺少戀愛這根筋。

在李師師看來,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江容從前被白天羽和方應看追求時,不談追求者到底有幾分真心,她都是抗拒不已,恨不得立刻把這兩人趕得遠遠的;後來的原隨雲稍微好一點,但也沒有什麽疑慮和糾結就決定了要認真拒絕;那現在蘇夢枕一開口,她連回絕都沒想過,意味著什麽,居然還得別人來點醒?

李師師想到這裏,實在忍不住搖頭道:“看來老天給了你武道和醫術上的天賦,也收走了些東西呀。”

江容:“……”怎麽這樣!

“說真的容容,雖然我覺得你和蘇樓主在一起,將來勢必不會輕松。”李師師道,“但拋開這些不談,我看到的便是你的確待他格外特別,甚至同樣對他有意。”

“我……”江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第一反應想反駁的居然不是‘特別’和‘有意’,而是‘不會輕松’。

“你不要急著說不是。”李師師又道,“你現在心情起伏,難保不會鉆牛角尖,我建議你先去做點別的事,等冷靜下來後,再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江容實話實說:“我已經做過了。”

做的時候能冷靜,但一停下來就立刻不行了!

李師師哭笑不得,說那就更簡單了。

“說到底一份感情擺在你面前,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接受,二是拒絕。”李師師開始她的專業分析,“如果接受,那自然皆大歡喜;如果拒絕,你少不了要傷對方的心,還得從今往後與他保持距離,最好連來往都一起斷了。你選哪個?”

“……”

“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著急回答,慢慢想,感情上的事,最重要的還是用心去體會。”

帶著這句用心體會,江容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裏,嘗試著回顧了一下她和蘇夢枕認識至今發生的所有事。

那感覺頗為玄妙,但回顧到最後,她還是無法肯定,對這個治了一年的病人,她到底抱著怎樣的感情。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不希望與他保持距離,更不希望與他斷絕往來。

可這就能叫心動和喜歡了嗎?她不知道答案。

三月初,江小魚和蘇櫻說是時候回江南了。

她猶豫了一整天,最後還是親自去了一趟金風細雨樓,把自己即將離京的消息告訴了蘇夢枕。

至於其他的——

“還有你上次說的事,我……我還沒想好。”江容苦惱道,“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其實你不需要問這個。”他微笑道,“反正不管怎樣,我總歸一直在這裏等著你。”

江容:“!”你快別說啦!

“反正我要先回一趟江南。”她鼓著臉,用這句話作總結。

蘇夢枕沒有問那之後呢,是直接去太原,還是先來京城。

他只是坐在那靜靜地看著她,就像是已經開始踐行剛才那句在這裏等她。

這可真是太容易讓人動搖了,江容想。

與蘇夢枕說過一聲後,江容就跟著父母啟程回了江南。

一家人輕車簡行,倒也沒花太久,抵達江南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候。

燕南天和萬春流的身體都很好。

他二人雖已不問江湖事,但也聽說了她在京城做的那些大事。

燕南天很是欣慰,說果然沒有看錯她。

與此同時,無爭山莊那邊也傳來消息,原東園即將把莊主之位傳給獨子原隨雲。

燕南天為此準備了一柄劍,要江容到時帶去太原,就當是他送給原隨雲的弱冠之禮。

江容鄭重地收下,表示一定會帶到。

無爭山莊這回手筆格外大,一個繼承儀式,幾乎請了武林中所有數得上名號的人物。

江容準備出發北上的時候,還碰上了慕容山莊的車隊,幹脆帶著葉孤城蹭了一下慕容家的馬車。

馬車進入豫州地界之前,江容問葉孤城:“其實你想不想先回京城逛一圈啊,反正時間還早,肯定趕得上。”

葉孤城:“……你想去,不用拿我當借口。”

“我就不該問你是吧?”江容氣呼呼道,“我哥和我叔叔還在京城呢,你難道就不想他們嗎?”

“……”葉孤城真的不想理她了。

最後江容謝絕慕容家的幾位千金小姐挽留,還是拐道去了一趟京城。

四月底飛花滿城,她背著戟穿過熟悉的街道,先去見過了江易,再是李園和芙蓉榭,之後神侯府。

大半日下來,太陽都快落山了,她才往金風細雨樓的方向過去,不疾不徐。

隔了兩個月沒有過去,風雨樓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但樓中的弟子見到她,卻不似從前那般稀松平常了。

他們個個都很興奮,甚至打招呼都比過去賣力。

江容一路進了紅樓,沒讓人通傳,結果恰好叫她聽到蘇夢枕和楊無邪正在裏面說話。

楊無邪問:“您真的下定決心,見都不見一面了?”

蘇夢枕說這不需要決心。

“憑雷損的手腕,不可能永遠甘於屈居風雨樓之下,他將來遲早還會有旁的動作,到那時爭端再起,我不會留手。他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讓他女兒提前來當說客探口風,我還沒傻到上這種當。”蘇夢枕道。

江容聽到這裏,立刻反應過來,原來除了自己,還有別的人,也想特地來見他一面。

可他並不打算見,他在等她。

這麽想著,她又往裏面走了幾步。

這幾步她沒有收斂氣息,也沒有放輕動作,大大方方,一如既往。

屋內的兩個人同時回過頭來,三道視線交匯在一處。

楊無邪率先表示,他還有事要回白樓處理。

這借口他用過不止一次,可沒一次像這次這樣倉促又別扭,叫人仔細一聽便能戳破。

不過江容和蘇夢枕都沒有去戳。

他坐在那,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樓外暮色漸深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那也是句他說過不止一次的話。

他說:“你來了。”

恍惚之間,江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初初接手他為他診治的時候,差一點就邁步上前,要去探他的脈。

最後她回過神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我聽師兄說,你們都收到了無爭山莊的的邀請。”

蘇夢枕說是,而且他和諸葛神侯都會去。

“那——”她深吸一口氣,“你願意讓我搭一下車嗎?”

樓外晚風拂過,一片暮色裏,江容聽到他說:“當然願意。”

將來的事,他們兩人誰都說不準。

但至少此時此刻,想到二人同路,她最大的期待便是與他並肩。

既如此,又何必瞻前顧後,無法決斷呢?

江容上前幾步,坐到他面前,像過往許多次一樣,一擡頭對上他的眼睛,便下意識撐著臉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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