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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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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事過了月餘的樣子,就到了二皇子成婚的日子。

皇子大婚,整個都京好似都沾染了洋洋喜氣。

樂仗豐儀,黃土墊道、凈水潑街,滿城士庶夾道恭賀。

二皇子府正門口,頭戴翠冠,著青底紅緣翟衣的周如清,從鋪著華蓋的金玉攆上下來,與梁致並肩入府,在禮官的引導下,一步步完成婚儀。

隨母觀賞過婚儀後,岳清嘉就對淩姜耳語了幾句,又塞了個信封給她。

那裏頭,是彭慈月前些日子臨的一首詩。

岳清嘉雖然只看了個半懂,但詞意中的悵惘和悲切感,她還是能切切實實感覺得到的。

而她之所以會這麽做,主要還是因為,在二皇子成親的頭兩天,彭慈月一改魂不守舍的愁臉,突然朝她露了個笑臉。

這麽一笑,把岳清嘉給笑蒙了,也給笑醒了。

對著眼神清明的彭慈月,岳清嘉突然意識到,找男配什麽的可以先擱一擱,她得先撮合男女主,不然這一個說分,另一個也默默地療好了傷,轉投男配環抱,餘生各自歡喜,她豈不是馬上就藥丸?

淩姜辦事倒是利索,沒過多大一會兒就回來了,並且告訴她,事情已經辦妥。

岳清嘉滿意地對淩姜豎起了大拇指。

喜宴還沒開場,主仆二人閑得到處逛,走到個人不多的爬山廊前時,聽到幾聲狗叫和隱隱的人聲。

繞過片奇石,就看到有個穿著紫紋箭袍、系著蹀躞帶,腰間還像模像樣別了把劍的少女,正單手撐膝、拱著臀,指指點點地在說話。

而她指點的對象,是一黑一黃,兩條土狗。

岳清嘉支著耳朵聽了會兒,知道了這兩條狗似乎是在爭奪狗洞的優先使用權,而這位妹子,則是在苦口婆心地講道理。

兩條傻狗倒是沒繼續叫了,它們昂著狗頭,半蹲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在疑惑這個人類,為什麽要插手它們狗族間的戰爭,還是覺得她的話確實有理,誠心收聽狗德的在線教育。

嗓子突然發癢的岳清嘉沒忍住,咳了兩聲,正好打斷了這場狗族文明大講堂。

那妹子回過頭來。

她鼻梁俊俏筆挺,漆眉漆目的,長相倒是很有些英氣。

見了岳清嘉,還眼睛一亮,似乎是認得她,張了嘴正想打招呼,又記起自己的學生來。

她直起身,簡單做了下技術性總結:“總之,你們以後得相親相愛,要學會溫良恭儉讓,知道嗎?去罷。”

說完,她大手一揮,倆狗子沖她汪汪叫了幾聲,邁著小碎步跑開了。

趁著這個空檔,岳清嘉在淩姜的提示中知道了,這妹子是博安侯府的二小姐,也就是那位康侯爺的妹妹,名叫康宛妙。

目送了學生,康夫子轉身,沖岳清嘉擡擡下巴,直呼她大名:“岳清嘉。”

岳清嘉對這位真.狗吵架了也要勸上兩句的侯府小姐福了福身:“康小姐。”

康宛妙掰了掰指節,發出哢哢的聲響。

她打量了下岳清嘉:“你一個人?看來你也是不受人待見的,要不,咱們搭個伴?”

岳清嘉抖了抖唇角。

你才不受人待見,爸爸可是社交達人,只是技能寶貴,在蓄力罷了。

“康小姐說笑了,博安侯府金尊玉貴,您怎麽會不受待見呢?這席眼看要開了,我就不打擾康小姐了,告辭。”

再福了下身,岳清嘉帶著淩姜走開了。

等吃過喜筵、嘮過嗑,言語間的應酬與交際都差不多了,鐘氏才帶著岳清嘉回了府。

一下馬車,岳清嘉就直沖彭慈月的院子。

彭慈月正倚在院裏的美人靠上發呆,見岳清嘉火急火燎地進來,她面帶詫異地坐起來,問道:“嘉姐兒,怎的了?”

岳清嘉拉著她進了內室,這才把自己的盤算給說了。

聽了岳清嘉的話,彭慈月斂目靜默了半晌,低聲道:“嘉姐兒,謝謝你苦心為我謀劃,可我二人身份天差地別,終是無緣相守。既他來信訣別,這朱弦已斷,不若就此,兩相忘懷罷。”

岳清嘉急了,脫口而出:“這怎麽行?”

她反應這麽大,彭慈月自然疑惑起來:“嘉姐兒?”

岳清嘉定了定,只能硬著頭皮勸道:“身份這種事,你們誰也選擇不了,但相愛的人,你們可以選擇啊。而且我今天特意觀察了,二皇子丁點兒喜意都沒有,臉上全是被迫成婚的無奈。皇家子弟,尊榮的身份對他來說,是光環,也是禁制,想來他也沒法隨心所欲…”

見彭慈月眼神恍惚,似是意動,岳清嘉又小心翼翼地添了句:“再說了,就算是分開,也要當面講清楚吧?這樣不明不白的,單憑一封信,就斷了你們之間的感情,表姐…就不會意難平麽?”

岳清嘉這話音一落,彭慈月就陷入了沈思。

意難平…怎麽不會?

她夜夜夢他,白日裏,就是晃個神,都能想起他來。

曾經的海誓山盟、甜蜜過往,又豈是一封信能斷得幹凈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前前後後的驚嚇加傷心,近來她的夢,著實怪異。

先是夢到自己被帶回了紹通,被安排嫁給表兄,她誓死不從,且在成婚當天撞了柱,幸好他及時趕來,救回自己一命。

向來溫雅,只執琴毫而不動兵戈的他,卻當場抽了侍從的刀,紅著眼接連殺了好幾人。

等帶著自己回了都京,他又派人把嘉姐兒給抓起來了,任她再四苦求,他也毫不留情地,讓人給嘉姐兒餵了毒。

舅母身子骨本就不好,痛失愛女後,悲切過度,竟也撒手人寰。

而舅父在接二連三遭遇滅頂之災後,明明只有四旬的年紀,卻老態盡現,沒多久,便辭官離了都京,不知所蹤。

夢境一轉,卻見他身著黃色的袞龍袍,高坐朝堂之上,眉目冷厲、殺伐果決,似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雖身居高位,卻眼若無情,身旁亦無親使,全是戰戰兢兢當差的官宦。

往日軒軒韶舉、待人寬容和善的皇子,赫然變作了無情帝王,人人視他如白日閻羅、盛世暴君。

那樣的他,令她心痛不已。

雖然夢境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但她隱隱能感覺得到,他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多半是因為自己…

一番掂綴後,彭慈月應了岳清嘉:“嘉姐兒,你說得對,我去。”

若那只是個記性夢,倒也罷了,偏生又翻來覆去地,磨得她心神不寧。

不管是真是假,總要規勸一番,也順帶賀他新婚,祝他餘生安好、順遂…

***

這日風日晴和,江水不波。

側邊的高閣中,祝金轉身匯報:“稟侯爺,人已到了。”

康子晉啜了口茶,才用翟扇撩開竹簾,看了看綠蔭之下的兩名女子,正是彭慈月與那岳府小姐。

似是怕彭慈月站久了腳累,那岳府小姐還特意找了個可以坐的地方,仔細吹凈了,才扶著彭慈月坐下,看起來,可比侍女還要貼心。

再次想起梁致說的,她不待見彭慈月的話,康子晉不由得深思起來。

岳府這個,莫非藏著什麽私心?

見主子沈眸思量,一旁的棲桐大膽猜測:“會不會是這位岳小姐,瞧上了二皇子,想借彭姑娘攀親?”

與正妃不同,皇子納側妃,從來都是成雙的,這樣想來,棲桐的話也不無道理。

只是,以這個岳清嘉的身份,倒也不是做不了皇子側妃。

可她若打著,要和那彭慈月一道嫁予致弟的算盤,那就怪不得他要插手了。

康子晉想了想,吩咐道:“派人盯著這岳府小姐一段時日,她若再試圖與二皇子接觸,即刻報予本侯。”

祝金應是。

玉白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康子晉又開口道:“對了,本侯記得,岳府隔壁…似乎是駱將軍的府邸?”

聽棲桐確認了,他接著問:“駱將軍似乎有個兒子,與這岳府小姐年歲相當?”

棲桐迅速回憶了下,答道:“侯爺好記性,那位是駱將軍的長子,名喚駱垣。”

康子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聽聞駱將軍闔府將於下月回都京,既那駱府郎君與這岳府小姐如此門當戶對,何不撮合一番?成人姻緣,咱們也積些功德。”

棲桐及祝金領意:“屬下明白。”

話音才落,便有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

離門最近的祝金貼耳上去,聽了聽:“是女子。”

康子晉頷首後,門被拉開,身著梅紅抹胸裙,外罩一件煙色長褙的女子端著漆盤,妖妖嬈嬈地走了進來。

還沒放下手裏的漆盤,她便開口嗔怪道:“侯爺幾時來的?怎的不叫奴來伺候呢?”

康子晉斜倚在竹簾上,掛著笑的眉眼間,流轉著風情:“你這不是聞著味兒來了嗎?”

見他面色尚可,那女子隨手把漆盤往桌上一放,便順勢坐上男人的大腿,雙臂還攬上了他的頸子,豐隆圓實的胸部使勁貼了過去,嘴裏嚶嚀有聲:“晉郎,抱抱槐娘嘛~”

得了主子的眼神示意,棲桐和祝金連忙避開,二人到了外間,剛帶上門,就見好幾個花兒娘結著隊來了。

濃濃的香風撲面而來,棲桐還好,畢竟常年隨侍在主子左右的是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而祝金,則兩手牢牢貼在臀側,臉上繃得緊緊的,似乎連呼吸都憋住了。

一到樓下,祝金便接連打了好幾個震天響的噴嚏,虎氣生生、粗眉環眼的一張棕臉,瞬間眼淚汪汪的。

棲桐忍俊不禁地調侃:“怎麽著,還對香粉味過敏啊?這往後討了媳婦兒可怎麽辦?難不成,還不讓你媳婦兒擦粉了?”

“呸!老子才不是對香粉味過敏,是這群娘們兒用得忒多了,正常人裏,老子只見過遮狐臭的這麽個用法。”

說完這話,祝金又嘀咕了一句:“侯爺怎麽受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手給自己安排情敵,兒子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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