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擡手拂一拂鬢邊碎發，又定一定神，眸中掠過一點銳利的星火，她的神色很是覆雜。

卻不經意間被秋靈這反駁的話語給逗笑了。

付飲朝地上啐了一口，盡是些鮮紅的血沫子。

她用手背將嘴角拭凈，切齒道：“我沒要了他的命，就已經是不錯了。”

她這句話說得十分滲人，唇齒間盡是濃濃的恨意。

痛心的神色溢於眉間，青離不知道究竟在他們二人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總覺得這種恨，並不簡單。

舒兒氣不過，擡著秋靈滿是血漬的手臂，蹙眉朝著付飲道：“真是毫不講理！是你一上來就打他的，話還沒說上半句，就已經動上手了！”

付飲一時語塞，青離急忙拉住她，又用眼神示意舒兒別再說了。

勸了好半天，終於是歇下來了。

幾人回了客棧，掌櫃見他們之間的氣氛十分嚴肅，便使喚小二倒了茶，就再不說話了。

舒兒先去借了個藥箱子來，秋靈將手袖挽起，血已經凝固起來了。

可是那齒痕卻是非常深的，看來付飲咬的這一口，是用足了力氣的，只是至始至終，秋靈都沒有喊過一聲痛。

舒兒不得已，為了不牽及傷口，便用了剪子將袖子口給慢慢剪開來。

舒兒又拿沾了藥的帕子仔細地為他擦拭著。

秋靈沒有看付飲，可付飲的眸子卻一直緊緊盯著他的，一動不動。

秋靈那一張俊俏的臉怔的發白。

沐塵拾起茶壺給青離沖了杯燙燙的水，青離卻將杯子遞給了付飲。

她沒有理會，幾個人就那麽沈默了半晌。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在舒兒為秋靈將傷口完全包紮好後，秋靈才緩緩開了口，他擡眸與付飲對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還想怎樣？”

付飲的眸色漸漸垂了下去，似被火星燙到。耳後有熱潮湧起，正當青離要懷疑自己看錯的時候，付飲的語聲裏便帶了絲恍惚。

“你當初怎麽能離開！”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茶杯裏的水便被震得到處都是。

秋靈楞住了，他的神情有瞬息的凝滯，而付飲在呼吸的痛楚間，幾乎能夠聞見皮焦肉爛的味道。

青離也緩緩望向了秋靈，靜待他給所有一個答覆，給付飲一個說法。

他的神色明顯僵了一僵。最終卻化為了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個故事，其實並不覆雜，無非就是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兩個喝醉了酒的人碰在了一起，許是玩鬧地太過開心。不知不覺間，便發生了關系，可是第二天清早。男人卻不見，而這女子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外，便是一無所知了。

這些個話語從秋靈的口中緩緩道了出來，就似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劃在了付飲的心口。

她深吸一口氣，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緩緩仰首，道：“我不要你的道歉，說到底，當日你我二人皆是行了糊塗之舉，我也不怨你。可是你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這才是讓我憤怒的地方！”

舒兒之前還在為秋靈的上而心疼，可此時把事情聽完後。卻是立時朝右邊挪了兩步，離他遠些。

秋靈疑惑地看向她，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舒兒冷哼一聲，“我不與無情無義之人坐在一塊兒。”

他無奈至極，一時怔怔。

青離的眸中有暗沈的輝色，流轉如星波皓皓，她將目光凝在秋靈的身上，輕哧一聲道：“你應該對她負責任的，這種做法，就不是個君子。”

秋靈氣結，他此刻又怎會想到，當初一個不經意間，竟會招惹上今日那麽多的麻煩。

當時，也不過是看一個仙士，長的又貌美，加之那個時候愛玩的心很重，不知不覺便喝醉了去魅惑她，可醒來時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早早逃離那個是非之地，如此想來，自己也確實太過分了些。

他將攤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來，垂首看著那個深刻的傷口，不由得想，這個印子總不會要跟我一輩子吧，也實在是太醜了。

見秋靈半晌沒有說話，青離便要開口，卻是付飲阻止了她，道：“罷了罷了，倒不是說喜歡或者是愛，我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從小長到現在，還從未受過此等侮辱！”

秋靈的眉頭深深蹙起，在雙眉間凝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

他冷冷道：“那你說，我要怎麽償還你，只要你說得出，我便做得到，除了一點，就是讓我娶你。”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有些輕蔑，青離在一側聽得直冒火，倒是沐塵一直是淡淡望著幾人，並不言語。

付飲的手章慢慢蜷了起來，握成了拳頭。

她的眸子有濃烈的戾氣，語氣微妙而森冷，“這可是你說的，說話可要算數。”

秋靈此時巴不得她趕快提要求，便趕緊去完成了也好離她遠遠的。

付飲垂首，以雙手合並，口中還念念有詞。

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陣型便出現在了桌子的上方，那是個小小的八卦圖，這樣說也許有些不貼切，只不過它的形狀與那八卦有些相像。

她睜開了眸子，還在念著，那個圓形的圖案慢慢變為了平的，最終貼在了秋靈的手邊，上面還有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符文。

她將手松開，一旁的掌櫃早已是看的目瞪口呆，付飲仰首看向那個掌櫃道：“勞煩您給我送一支沒有沾過墨水的筆來。”

那掌櫃硬是楞了好半晌，才急忙彎腰去櫃子裏面翻了又翻，終於拿出了支新的羊毫筆來，便趕緊遞給了付飲。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話都說不出來。

付飲將筆往茶水裏輕輕一蘸。遞給了秋靈，他伸手接過，不明所以地看著付飲，道：“你拿筆給我做什麽，這個圓圓的東西又是什麽？”

付飲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道：“契約，是我獨創的一種符咒。你只管簽下，我不過是怕你不答應我的要求，讓你提前立個字據，好讓大家都看的清楚，也聽得清楚，這不僅僅是承諾。”

秋靈也當自己是個本事大的人，再管她什麽要求呢，便當是都能夠實現的。

此時也不疑有他，便拿著筆。擡眸道：“往哪兒簽？”

付飲擡手指一指那個圓陣法的中心點，道：“就是那，簽上你的大名即可。”

秋靈斜斜瞥了她一眼，也不多遲疑，便在那個點簽上了名字，付飲口中又開始念著些旁人聽不懂的咒語。只見那個圓越縮越小，最後竟以極快的速度穿進了秋靈的胸膛。

只餘一道金光閃現，他大驚。連忙扯開自己的衣領子，只見胸膛處，有一個小小的“飲”字，閃著淡淡的微光。

他怒視付飲，道：“這是什麽玩意！”

付飲滿臉不在乎地道：“我適才已經同你說過了，那是契約，不過有一點忘了告訴你，這個符咒，是以我的鮮血起誓制成，任你是誰。都甭想解開。”

青離看向她問道：“這個東西，是做什麽用的？”

付飲此刻才露出了笑容，很是開心的樣子。她拍一拍手，道：“這個符，沒有名字，只不過它有一個特點，你必須聽從符咒主人的所有吩咐，而那個所謂的主人呢，也就是我，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明白了麽？”

秋靈便不信這個邪了，他好心同她商議，卻被暗算了一番，此時更是怒極！

他起身便要沖向付飲，青離正欲護在她身前，可是一偏頭，付飲卻神色自如，她緩緩啟唇道：“就在那， 別靠近我。”

秋靈哪裏肯聽，殊不知這是對著符咒說的，只見那“飲”字，發出了強烈的金光，秋靈剛往前踏了一步，卻立時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跪在地上，用手撫著胸口。

看著他的模樣，竟是疼痛難耐。

青離急道，“怎麽會這樣？”

付飲也不著急，道：“別擔心，沒事的。”

果然，她話音剛落，秋靈就將手垂了下去，渾身無力酸軟，他連罵付飲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含笑道：“我說過了，你必須要聽我的話，才能免受這剜心之苦。”

舒兒終是不忍，上前去將秋靈扶了起來，他的神色竟好了大半，不過一瞬的功夫而已，這倒讓青離驚詫不已。

秋靈喘著氣道：“你好毒的心思。”

付飲也不惱，仰首低低道：“是你背棄在先，怪不得我。”

秋靈屏氣凝神，似是想要把這個符咒給逼出去，卻費了半天的勁，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字還是印在胸膛上，分毫沒有改變。

他十分的頹然，“你是下了血祭麽？”

付飲的神色倏而有些憂傷， 她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 “我本是為將來夫君背叛我時用的，可是沒想到竟用在了你身上。”

青離抿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其實付飲的為人並不壞，只是同她一樣，容不得欺騙，容不得背棄。

秋靈無奈至極，神色十分的頹然。

付飲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不過這個東西我也只有一個了，正好，我來試試看。”

秋靈神色警惕地望著她，不知她要做什麽，只聽得付飲笑道：“不如，你步行著去鎮子邊的小河溝裏給我摸兩條魚吧，要肉質最鮮嫩的那一種，記住，是步行吶。”

她此時的模樣，哪裏還有之前半分的憤恨，眼底盡是狡黠之色。要知道，雖然這裏只是個小鎮子，可是那條河離這，卻有好幾裏路，又不準他用法術，還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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