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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梅弄竹馬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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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十三就是這些毒藥中的一顆,十三是他的編號,他沒有名字,他的一生只有這麽一個編號代表著他自己。

當初都察院確定了京兆慕家的西楚奸細身份,便打算利用這個身份為將來攻陷西楚做準備,於是項嬰受自己父親項華之命,帶著年僅五歲的十三來到搬到慕眚堂旁邊。

此後的十四年裏,項嬰一直親自教導十三,手把手的教他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探子。他看著十三一點點長大,他知道十三心中的痛苦。十三幼年喪親,是慕岐那孩子給了他快樂,慕岐是十三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朋友,可是自從十三知道自己將來要殺掉慕岐時他就沒再快樂過。每次見到十三默默發呆,項嬰便忍不住愧疚。

若是沒有項嬰的暗中操作,十三會和大多數孩子一樣長大成人,娶一房賢惠妻子,生幾個孩子,每日為柴米油鹽犯愁。可是他卻硬生生把十三逼入了這條不歸路上,讓他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身份、失去了愛人、最後連本來的相貌都失去了。

每每看到已經成為慕岐的十三彎著雙眼一臉嘻笑的看著自己時。項嬰便不禁問自己,他還是十三麽?在他印象中的十三本是個面色蒼白、眼中全是憂郁的少年。他不忍繼續想下去了,人之所以被認同,就是因為人有屬於自己的臉,自己的記憶和自己身份。這些對於十三來說全是奢望中的東西。

而十三卻不是唯一的,項嬰想起了封存在都察院密室中的名冊,心不禁顫抖起來,名冊裏的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失去自我的人。無數像十三這樣子的人,放棄一切,蟄伏在一個地方用著假身份生活著,他們可能永遠不會被啟動,一旦祖國啟用他,他便要孤註一擲,全力一擊,那怕因此喪命也在所不惜。

幽靜的竹林中,風吹動著竹葉發出好聽的‘沙沙’的聲響。

竹林中,十三提著匕首在竹林中從容的走著,嘴角掛著一抹釋然笑,過往的一切在眼前掠過。

幼年時家人的死狀,母親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自己,至今他帶記得母親溫熱的血淋在自己臉上的感覺。少年時候和真慕岐情同手足,那個單純的家夥即使得了一塊糖,也要分給自己一半,可是最後自己卻親手殺了他。青年時遇到了阿藜,那可愛活潑的女子為自己奉獻了所有,而自己的執著卻最終害她為自己而死。

後悔麽?十三不知道,他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始終記得自己的信念,一切為了大燕!只是他活的真的很累、很辛苦,雖然他看上去整日嬉笑人間,可是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用來掩飾悲傷的方式。他以為只要自己在笑,那麽他就真的笑了。可是午夜夢回,面對母親死前的面龐,面對真慕岐的責問,面對阿藜的哀傷,一切一切都讓他覺得窒息,覺得疲憊。

低頭看了看手中雪亮的匕首,這個被多少人視作催命符的東西,此刻在十三眼中是那麽的美麗。借著月光,十三從匕首上看到了一張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的男人的臉,他自嘲的笑了笑,這本不是他的臉!十三閉上眼仔細回憶著屬於自己的臉,他突然發現屬於自己的記憶竟然是那麽的不清晰。

不知道多少次十三對著鏡子,反覆的問自己:我到底是誰?假扮了慕岐這麽久了,他突然發現他早已經迷失了自己,也許現在讓他作回原本的十三反而比做慕岐還要假吧?呵呵,他又自嘲的笑了一聲,這都是報應吧?慕岐,我的好兄弟,是我對不起你,所以老天要我迷失了自己,完全變成你,替你完成你的人生。

十三的手輕輕地落在鋒利的刀刃上,緩緩的撫著,當初他就是用這把刀結束了慕岐的生命的,如今也用這把刀結束自己的命吧!手指被鋒利的刀刃割破,血珠,瞬間從他的手指上滲了出來,滴落在他的青衫上,仿佛點點紅花盛開其上。

他緩緩的穿過竹林來到了竹林深處的竹樓前,仰起頭看著竹樓,眼中蓄滿了溫柔。竹樓外掛著的銅風鈴隨著風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如他記憶中的女子的笑聲。他凝視著風鈴,眼中又出現了五彩繽紛的蝴蝶隨著風鈴的擺動上下飛舞的景象。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苗疆,回到了那片竹子搭成的苗寨,回到了那個溫馨的小樓。小樓前,一個身穿藍衣,脛上帶著亮銀項圈的美麗女子歡樂的笑著。女子眼眸明亮,隨著她的歡笑,兩個小小的酒出現在臉頰上。她邊笑邊向他揮著手,手腕上的銀鈴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天藍色的衣擺隨著她的動作翻飛著。

在苗寨的日子恐怕是他這一生唯一屬於自己的日子吧?而這美麗女子真摯的愛,也是自己除了十三這個編號外,唯一擁有的。他的耳邊似乎又出現了那熟悉的呼喚聲:“十三哥,快來啊。花山節就要開始了。”

十三哥?呵呵,十三自言自語的道:“是啊!我是十三,阿藜的十三。”

想到這裏,他溫柔的笑了起來,輕輕地道:“阿藜,我來了。”

屋中,隨著項嬰講述的結束,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

這些事情對項皘、項皓、柳易芩三人觸動很大,他們從沒想過自己所享受的繁華盛世竟然是用這麽多人的犧牲與付出換來的。

尤其是項皓他本來是最討厭十三的,十三不只給他下了蠱還幾次惡整他,可是此時他只希望去阻止十三,他不想十三就這麽死掉,因為他們的自以為是而死掉。他猛地站起來向屋外走去,可是剛到門口,就迎面撞到一個都察院的探子。

探子手中捧著一個紅木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用藍色綢緞蓋著的物件,從形狀上看是一個人頭。項皓雙手顫抖的慢慢揭開綢緞,綢緞之下是十三平靜的面容,他雙眼微閉,嘴角還嘬著一抹笑意。

淚,劃過項皓的臉頰,滴落在綢緞之上。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面,他活了十八年都未曾流過眼淚。

項嬰遠遠的看到十三的遺容眼中也含著淚光。他側過臉去,頭微微仰起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努力保持著冰冷的口氣問:“他沒再說什麽嗎?”

“十三兄說,蠱已經解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英雄歸路 [本章字數:2903 最新更新時間:2014-07-03 08:25:09.0]

燕京城外六十裏,山岳鎮中,一向安靜的小鎮今日突然熱鬧了起來,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路邊小聲議論著。

他們議論的話題無挨乎兩件事,一件是昨夜突然開始的大雪,雖然山岳鎮地處北部向來寒冷,可是這才十一月便降下大雪,在這十年間還是頭一次。第二件便是這突然出現在鎮中的送葬隊伍。

送葬隊伍並不浩蕩,甚至比去年王元外的岳父去世時的隊伍還不如。之所以引起人們的註意完全是隊伍中間的擡棺人和那具價值不菲的香杉木棺材,這個擡棺人身穿衣料名貴的素服,相貌俊朗剛毅,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可是究竟為什麽會跑來擡棺呢?在大燕擡棺是一項叫人忌諱的活計,但凡出的起錢的人家,都不會親自擡棺的。再加上這具不是一般人用的起的棺材,一時間人們紛紛猜測起這棺中人的身份了。

這擡棺的青年便是項皓了。那日十三自盡後項皓便一聲不吭的把他背出竹林,親自為他換衣,親自把他放入棺中,甚至從京兆親自擡著棺材一路走到了這裏。

面對如此的項皓,項嬰只是默默看著並未說話,人要長大總要付出些代價,這代價有時候很小,有時候卻大的叫人難以承受。最終,項嬰放任項皓去操辦喪事,自己卻去忙活名冊的後續事宜,連送葬都沒參加。

一路上,項皘曾幾次想開口勸慰項皓,可是都被柳易芩攔住了。柳易芩深深地理解項皓此時的心情。十三雖然幾次阻攔他們,甚至惡整他們,可是卻從未真正的傷害過他們,甚至一直在想辦法保護他們。可是最後卻因為他們的胡鬧害的他喪命。

想起當日項皓背著十三的屍身從竹林中走出來時的情景,柳易芩的心便好像被什麽堵塞了一般。在那之前不久,同樣是項皓在背著十三,而那時候的十三還在精神抖擻的惡整項皓,然而不過兩個時辰的光景,十三卻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隊伍在大雪中緩緩行進著,漫天大雪飄揚著,仿佛是專門為棺中人而下。柳易芩擡頭看著天空中飄下的大雪不禁想著十三的一生,他終身的隱忍,終生的犧牲,如今離開了連老天都在為他嘆息吧!?

送葬隊伍來到了山岳鎮外張家村的一個小山凹處,此處是這個村村民的祖墳,村民們世世代代都會葬於此地,哪怕是橫死異鄉也會想辦法回到這裏。

一行人停在了兩座墳旁邊,這兩座墳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可是卻被人修繕的十分整齊,這裏就是十三父母以及奶奶的墳,項嬰每年都會派人來打掃修繕。

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不用吩咐,便自動的揮動著鏟子在這兩座墳旁邊開始挖坑。項皓、項皘和柳易芩一臉悲傷的看著他們的動作。

雪越下越大,四周早已變成一片白色,不斷飄落的雪花,和灑下來的紙錢混在一處在風中飛舞著。

不多時,坑挖好,項皓和柳易芩同工人們一起擡起棺材緩緩地放入坑中,然後二人揮動鐵鏟,把一胚胚的黃土混合著雪花飄撒到棺材上。隨著土越撒越多,棺材漸漸的被深埋地下,一同埋下的還有一段註定不能被人知曉的英雄的傳奇。

柳易芩和項皓漠然的揮動著鐵鏟,每一下都用盡了全力。每一次揮動都讓他們更深的體會到,一直被長輩們掛在嘴邊,反覆教導他們的六個字‘一切為了大燕’的分量,為國為民原本就不是說說就可以的!

坑漸漸被填平,然後由經驗豐富的工人立碑,封墳。一座新的墳就這樣子立在了兩個舊墳旁邊,像一個終於歸家的孩子依偎在父母長輩身邊一般。

少小離家老大歸。可十三的使命卻註定他回歸之時只能是一副枯骨,這恐怕也是大燕大多數密探的宿命吧!

大雪迅速掩蓋蓋住了這座新墳,也蓋住了他的過往。

三人在雪中站了許久,直到夕陽西斜才默默離開。他們誰都沒有哭泣。可是他們心裏都清楚,那個整天嘴角掛著賤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十三已經深深地刻在他們的心中了。

由於天色已晚,三人只好留宿在山岳鎮上。

夜晚,項皘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她不想回家,她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恨自己的父親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父親會親手把自己推向危險之中,想起這幾個月的遭遇,以及現在仍時不時會發作的毒,項皘便不知道未來要怎樣面對父親,怎樣和他繼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她翻了個身,又想起十三,這也是她心中另一個無法擺脫的刺痛。若不是她任性妄為非要拿回名冊,十三也許不用死,他也許會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待它日大燕拿下西楚之後,他還可以去做些他喜歡的事,而不用像如今成為一副屍骨了。

項皘越想越心中便越亂,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生活了。突然,她想起柳易芩說過要帶她離開的話心中不禁一暖,臉上的愁容都減少了幾分。她深深地相信就算世間的人都拋棄了她,她的阿芩也會保護她的。

想到這裏,項皘爬起身子,穿戴整齊又拿起隨身的包裹,悄悄地打開房門向柳易芩的房間摸去。

柳易芩同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著,突然一個人,從窗戶翻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向他的床走來。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柳易芩心中一動,嘴角都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項皘悄悄地來到床邊,見柳易芩竟然睜著,還對自己眨了一下,嚇得到心臟一陣狂跳,甚至差點叫出聲來。

她撅了撅輕輕錘了柳易芩一下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嚇唬誰呢?”

柳易芩聽到如此不講道理的話不禁失笑,這丫頭大半的跑到自己房間竟然還怪自己嚇唬她,他邊笑邊伸出胳膊把項皘拉到床上,然後緊緊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大半夜的跑這裏來做什麽?”

項皘的耳朵被柳易芩吹出的熱氣弄得癢癢的,連帶著她心中都產生了一陣異樣,她用力的揉了揉耳朵,對柳易芩道:“阿芩咱們離開吧。”

聽到項皘提起這個,柳易芩一時不改如何回答才好了,十三的死對十三的事對他觸動很大,他開始清楚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了,自己身為大燕權貴從小便享受非同一般的富貴,卻從未為自己的國家做過些什麽。

可是與此同時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和項皘交待,之前他本已和項皘商量好了離開這些紛擾,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相守一生,而如今項皘剛剛遭受到打擊,自己若也突然改變了主意,不知道項皘能不能承受的了。

見柳易芩突然沈默下來,項皘心中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她動了動身子,輕聲喚著柳易芩的名字。

柳易芩先是緊緊地摟住項皘,然後才開口道:“阿皘,咱們不能走。”

“為什麽?”項皘不解的瞪著柳易芩,連聲調都有些提高,對於柳易芩突然改變主意的做法她一時不能接受。心中不禁悲傷起來,難道在父親那麽對自己之後,連柳易芩都要背棄自己麽?

柳易芩又緊了緊抱著項皘的手臂,解釋道:“阿皘至少咱們現在不能走,國家還需要咱們的。”

“你不是願意為我拋棄功名利祿,拋棄天下大事了麽?”項皘瞪著柳易芩,高聲問著,連聲調都有些顫抖了。她不明白柳易芩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她突然覺得這個整個世間的人都拋棄了自己。

柳易芩看到項皘已經湧出眼眶的淚水,心中不禁一痛,這個本應該快樂的小姑娘最近卻多了這麽多憂愁,若是可以他真的想馬上帶她遠走高飛,再也不問世事了。可是如今他卻不能這麽做,在知曉了偷天計劃之後,在目睹了十三為了國家從容赴死之後。他知道他已經做不到若無其事的離開了,至少在還未回報自己的國家前他不能離開。

他輕吻著項皘臉上的淚水輕聲解釋著:“阿皘你聽我說。咱們可以不要功名利祿,但是咱們不能不要自己的祖國;咱們可以不顧紅塵瑣事,但是不能不顧百姓安危。所以咱們還不能走!”

“你不要說了!”項皘猛地掙脫柳易芩的懷抱,捂著耳朵大喊道,“你和爹一樣都只顧著你們自己的事!你們的國家!從沒想過我的感受!柳易芩!你個大騙子!”

說罷不待柳易芩回答,項皘便跑出了房間。留下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柳易芩,獨自發著呆。

西楚之變

第一百一十二章.心字成灰(上) [本章字數:2121 最新更新時間:2014-07-05 03:47:48.0]

燕京城,燕皇宮,含元殿。作為太子寢宮的含元殿本來十分寬敞,可如今卻因為坐滿了大燕的下一代精英們,而略顯的擁擠。

大殿中央擺著一只半米高雕刻著麒麟的鎦金香爐,香爐中燃著高麗進貢的安神香。飄渺的煙霧順著香爐的縫隙飄了出來,在裝飾簡單卻又不失肅穆的大殿中漸漸飄散,以圖安慰殿中眾人的心神。

只可惜殿中眾人的情緒顯然不是這安神香所能安慰的。

“柳易芩!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只好舍棄阿皘?”項皓邊拍著桌子邊對這柳易芩怒吼著,結實的紅木桌面被他瞬間拍出了一個大洞。仔細看去他的額頭上的青筋都有些凸了出來。

面對如此暴怒的項皓,太子等人卻沒有辦法阻攔,他們幾個人都清楚柳易芩和項皘的事情,如今項皓這句質問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有柳易芩的大哥柳易芝,唯唯諾諾的勸道:“小芩這也是沒辦法的嘛,阿皓你不要這麽激動嘛。”

柳易芝的勸誡不僅沒有消除項皓的火氣,反而把他氣得暴跳而起,他一把揪住柳易芝的衣領對著他的耳朵大吼道:“你給我閉嘴!我們項家的女兒不能被人隨意欺辱!”

柳易芝被項皓吼的一陣耳鳴,他捂著可憐的耳朵,哭喪著臉看著柳易芩。

柳易芩仍然一臉淡然,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內心的掙紮,他垂著目沈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不管怎麽樣是我對不起阿皘,叫她忘記我吧。”

項皓把柳易芝丟在地上,然後指著柳易芩怒道:“姓柳的!當初我家丫頭躲著你,你三天兩頭的送東西,不停糾纏。如今她一顆心全在你身上了,你卻一句對不起,一句忘記你就打算了事了?”

柳易芩迎著項皓的視線堅定的道:“我意已決,你無需多說了。”

“姓柳的!”項皓咬牙切齒的沖到柳易芩面前一拳就將他打的飛出大殿,“我今天就給我家丫頭討個公道!”

眼見柳易芩被打飛出大殿,順帶還撞飛了幾張桌椅。太子和雲家兄弟頓時慌了神,他們急忙撲過去抱住準備繼續行兇的項皓,不然以柳易芩的身子骨再挨項皓一拳的話,估計就可以直接見閻王去了。而柳易芝則一邊大喊著太醫一邊檢查著自家兄弟傷勢。

殿外伺候的太監宮女們見有人從大殿中被人打飛了出來便以為是來了刺客,紛紛大喊著抓刺客。一時間,含雲殿內外亂成了一團。

項皓被太子等人死死抱著,仍然不甘心的掙紮著,嘴裏大喊道:“你們放開我!今天老子要打死這個負心的王八蛋!”

柳易芩緩緩地爬起來,擦著嘴角的血道:“我負心在先,項兄就算打死我也無可厚非,可是如今大事未成,我還不能死。”

“滾你個大事,我家丫頭一片癡心寄在你身上,你沒履行諾言帶她離開,如今還要負她!”項皓怒吼道。

柳易芩聽到諾言兩個字瞬間沈默了下來,他眉頭緊鎖,眼中滿是傷痛,雙攥著拳頭,攥得骨節都發白了。可是仍然堅定的道:“替我向阿皘說對不起。”

都察院漆黑冰冷的大牢裏,項皘枕頭雙臂躺在草垛上看著窗外飄飄落下的雪花發呆。這一切和三年前簡直一模一樣,一樣的牢房,一樣的草垛,一樣叼著草棍躺在草垛上的項家大小姐,可是她的心境卻不再輕松。

兩個月前,她負氣跑出了柳易芩的房間,然後一路就再也沒同柳易芩講過話,就算柳易芩主動找她說話她也不理。待回到燕京之後她便把自己關進了都察院的牢房之中了,其間柳易芩來過幾次她卻避而不見,直到如今連柳易芩也不再來了。

項皘把手伸出鐵窗,接了片雪花在手中。馬上就要到臘月了,天氣越來越冷了,她把目光轉向放在牢房角落的貂皮披風,這是前幾日柳易芩叫侍童送來的。這披風她認得,是柳易芩奶奶專門給他縫的,他最珍惜的東西。

她嘆了口氣抱起披風,把臉深深地埋進披風中,鼻腔中充斥著皮子特有的味道和柳易芩身上的墨香味道。

三年前被關在大牢中,最終是柳易芩把她帶出大牢,而如今又有誰會把自己接出大牢呢?柳易芩,他還會來嗎?回憶起三年前,那時候心裏是那麽討厭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不成想自己最終會愛上他。項皘不禁感嘆起命運弄人了。

項皘把披風裹在自己身上。天氣越發冷了,牢房中的草垛顯然已經不能禦寒了,最近她中的毒時有發作,可是她卻堅持不去看醫生,如今一幅身體依然瘦弱不堪。她緊了緊披風靠在墻邊小憩起來,突然一陣喧囂的音樂聲從不遠處傳來,聽上去像是誰家在辦喜事。

項皘懶懶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天色,心下不禁奇怪起來,以大燕的習俗婚事都在黃昏時候才舉行的,而此時才剛剛午時而已。可是項皘卻沒多想,誰結婚什麽時候結婚又和她有什麽關系呢?她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去。

可是老天似乎不想她如願,音樂聲竟然越來越近了,項皘煩躁的坐起身子,走出牢房來到路邊想看個究竟。看守牢房的牢頭們見項家大小姐出來,誰都沒阻攔,他們都清楚項家小姐和項大人鬧脾氣才搬到牢房裏的。

遠遠的便看到四輛由白馬拉著的馬車,車上坐著身著紅衣的樂師,樂師們熟練的彈奏著喜慶的樂曲,樂師之後是身穿紅色鎧甲的衛隊。一輛由八匹白色的駿馬拉著的馬車在衛隊的簇擁下緩緩前行著,馬車裝飾的十分華麗,大紅色的車身上用金絲繡著青鸞鳥圖案。

看到這個項皘心中不禁疑惑起來,青鸞喜車這是只有公主才可以用的,可是大燕的公主至今還未有人行及笄禮呢。這到底是誰呢?

就在她疑惑間,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快速的趕上了喜車,馬上坐著一個身穿新郎服飾的英俊男子,男子面若玉冠,雙眸漆黑明亮,鼻梁挺直,薄薄的雙唇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趕上喜車後便低著頭,滿眼柔情的同喜車中的新娘說話。

看著紅衣男子熟悉的面龐,項皘不禁楞住了,這男子不正是兩個月未見的柳易芩麽?

第一百一十三章.心字成灰(中) [本章字數:2226 最新更新時間:2014-07-06 03:31:12.0]

項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覆的告訴自己這人不是柳易芩,只是和她長得像而已。可是周圍人的議論卻打破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柳公子好英俊啊!”

“是啊,難怪和西楚公主認識僅一個月,就讓公主傾心阿!”

“哎哎!駙馬爺。好叫人羨慕啊!”

“這柳公子真是才貌雙全阿!”

項皘瞪著雙眼,死死的盯著白馬上的人,那熟悉的溫柔笑容此刻卻為別人而綻放。一個月麽?難怪柳易芩這一個月都沒有來找過她,原來他已經移情了。項皘心痛的連哭都忘記了,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在心中反覆問著為什麽。為什麽柳易芩會變心,他對自己的承諾都不作數了麽?曾經自己是那麽堅定的相信他,面對別人的質問和反對從未動搖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就這麽拋棄自己娶了別人?為什麽他連一句交待都沒有就娶了別人?為什麽?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灼熱的目光,柳易芩回頭來同她四目相對,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卻滿是默然。項皘看著這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耳邊的喧鬧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柳易芩昔日的溫濃軟語以及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

雪越下越大已經沒過了項皘的腳面,手中的貂皮披風不知何時被她丟在了地上,身上的單衣已經被雪浸的濕透。對此項皘卻渾然未覺,就這麽呆立在雪中,雪花飄落在她的長長的睫毛上,轉而化作雪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的身子早已經凍得麻木了,可是比身子更冷的卻是心。

看著柳易芩對著車中人溫柔的笑容,項皘只覺得整個天地都在隨著柳易芩的笑容旋轉了起來。她瞪著雙眼,毫無意識的跟著車隊走著,邊走邊有血從嘴角溢出來。

她的古怪行為終於引起了衛兵的註意,他們見這女子身穿單衣,披頭散發的跟著車隊,唯恐她鬧出事來沖撞了公主和駙馬。幾個身穿紅色盔甲的士兵跑上前來,企圖把項皘推搡到一邊,只可惜他們不是項皘的對手,項皘從小習武縱然現在有傷在身,仍然幾下便收拾了這些士兵。

其他的士兵見同伴被欺負紛紛圍了過來,整個車隊也被迫停住了。項皘見柳易芩終於停了下來心中不禁一喜,加快腳步便想追趕上去,可卻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滿目火紅色的讓她不禁煩躁起來。她運氣輕工便想跳過紅色的人群,可是身子剛到空中便被人一掌打中胸口摔了下來。

項皘摔到地上滑出了老遠,雪地中拖起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她坐起身來,手捂著胸口,劇烈的咳起來,血隨著她的咳嗽聲一起噴了出來。

她的目光仍然鎖定在柳易芩身上,而此時的柳易芩卻看也不看她,低著頭同車中人說著話,看神情似乎是在安撫車中人。項皘艱難的爬起來,想走到柳易芩面前問個究竟,問問他為何如此負自己,問問他往日的誓言是不是都已成空。

可是一把雪亮的長劍卻擋住了她的去路,直到此時她才擡頭去打量打傷她的人。此人也是一身紅衣,可是卻比其它人華麗了許多,領口、袖口皆用金絲線繡著祥雲,連衣服上的盤扣也是純金制作的。一張有些稚嫩臉龐,雙眸有神,長的竟然和方延有幾分神似。項皘低頭看了看擋在身前的劍,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柳易芩,她竟然伸手握住了鋒利的劍刃,企圖推開長劍。

持劍人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大驚之下便想抽回長劍。可是他還未有動作,便覺得手腕一麻,長劍瞬間脫離了他的掌握。

他不禁大怒,身份尊貴的他還從沒有受過這種氣,剛想發作,卻在看到奪劍人後火氣瞬間沒了,只是滿臉不解的問道:“延表哥,你怎麽來了?”

這突然趕來的人正是方延。三日前,他收到了柳易芩要娶自己的表姐西楚公主的消息後,便冒著傷勢覆發的危險快馬加鞭連夜趕到了燕京。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裏能做什麽,他只知道他很擔心項皘,這個傻傻的丫頭那麽相信柳易芩,如今發生這事,她一定會受不了打擊吧?

沒想到他剛剛進城就,遠遠看到項皘被自己的表弟西楚皇子擊傷。一瞬間他的心疼的幾乎要窒息了,看著渾身是血雙目無神的項皘無助的倒在地上,而柳易芩卻無動於衷的站在不遠處,他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方延脫下披風把項皘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中,然後狠狠的瞪了不遠的柳易芩一眼,才踏著雪快速離開。

項皘呆呆的被方延抱在懷中,沒有掙紮,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流一滴,可是她的雙眼卻依舊死死的盯著柳易芩,直到再也看不到為止。

項府東南角的小院,院中種滿了紅色的梅花,此時正值梅花盛開的季節,大雪過後,朵朵紅梅在白雪的襯托下更顯嬌艷。一條曲折盤旋的回廊從梅林中穿過,回廊盡頭是一幢精致的小樓,小樓建築的小巧別致,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閨房。

與外面的美景不同,樓內的人臉上卻滿是愁容。一個胡子雪白,臉色紅潤的老者,坐在一張雕花大床前,為床上的女子搭著脈。這老者便是聞名天下的名醫馮本初。

這已經是馮本初這三十年來第三次下靈山了,第一次是因為項嬰重傷自己被請了下來,第二次是被床上這姓項的丫頭跪到心軟才下山救柳家小子的,而這一次卻是被旁邊的那個冷冰冰的姓方的小子跪到心煩才不得不來救項丫頭的。

想到這裏馮本初不禁暗自苦笑,這項家人還真會折騰人,當初項嬰就害得他不得不下靈山,如今可到好項皘這丫頭竟然比她爹還能折騰,害得自己短短三年內二次因為她而下山。只是這個原本活潑的丫頭到底遭到了什麽變故,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呢?馮本初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圍在項皘床邊的眾人見馮本初嘆氣,心頓時揪了起來,項夫人謝之妍更是哭哭啼啼的哀求著馮本初。

馮本初又嘆了口氣,捋著雪白的胡須道:“項丫頭之前中的毒十分頑固,再加上她中毒後沒有馬上解毒反而數次強行運功,之後又之久居牢獄受了涼,這次還突然遭受打擊造成急火攻心。也多虧這丫頭習武多年身體底子好,若是換作別人恐怕早就不行了。”

“這丫頭的病到也不難治。”馮本初頓了頓繼續道,“只是她現如今一心求死,生志全無。這心病卻沒法治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心字成灰(下) [本章字數:2303 最新更新時間:2014-07-06 07:44:09.0]

方延聽到‘一心求死,生志全無’八個字,只覺眼前一黑,他踉蹌的跑到馮本初的面前,抓住馮本初的衣袖焦急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老夫只能先吊住這丫頭的命,其它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馮本初輕輕搖了搖,然後又把眼光轉向方延道,“你這小子到還是想想自己吧。若是老夫沒看錯的話,你內傷還未恢覆,本就需要靜養。可是你卻連夜趕路,如今還急火攻心,你當心會留下病根。”

方延默默的搖了搖頭,把頭轉向床上的項皘。瘦弱的身體壓在厚重的被子下,臉色蒼白,眉毛緊鎖著,似乎在做著什麽噩夢,口中還不時的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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