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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殿試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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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楚睿來說,最擔心的就是邊關。

先是北面的定北軍出現了紕漏,鎮北將軍袁羲回京認罪,北軍大將王泰和帶著上萬部隊叛逃出關。

若說關外沒有接應的地方,說什麽他也不信。一萬多人的補給和生存並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滿足的,而且在關外苦寒之地出現這一萬多人,就算是再好客的牧民也得避其鋒芒,若是他們要在關外做了什麽孽,這就是逼著這些胡人仇恨漢人的形勢。

北胡雖然沒有西胡強大,但北胡部族眾多,性格又堅韌,若真擰成了一股繩,對剛剛平定天下的大楚發出攻擊,也將會是一場打擊。

相對而言,隱戶、世族對其他派系的傾軋、後宮裏世家子獨大的局面等等,雖然也是頑疾,但卻還有時間慢慢除去弊病,不至於像胡人這般發作起來又快又急。

所以楚睿殿試的題目定為“邊夷”,自然是有他的良苦用心的。

在場的這麽多貢生裏,國子監的學生們是最快想到陛下對於邊關的顧慮的。此題雖然指的是“邊夷”,實際上問政的是“邊關”。他們有許多人都聽過張玄對於關外大寒的猜測,再聯系到馬上就要進京的鎮北將軍袁羲,也就能緊扣題目,立刻寫出策論來。

這便是進入國子監的好處。進入國子監,並不代表能在裏面得到多麽高深的知識,但是國子監裏有眾多官宦子弟,長期信息共享,再加上博士大儒們也經常會拿一些朝堂上的案例作為時務策的題目來說,眼界是要比一般的舉子們要開闊的多的。

也有許多沒有領會意思的貢生開始洋洋灑灑的寫如何要教化邊夷,如何讓他們學會禮儀等等;還有些立意大膽的,居然還寫出“雖遠必誅”這樣的話的。

待所有人做完卷子,再檢查一遍,將卷子交上去後,六部尚書和翰林院掌院、鴻臚寺卿八位閱卷官一一傳閱卷子,對覺得滿意的卷子進行批閱。

在這麽多貢生中,齊邵寫的最精彩,李鈞寫的最務實。

齊邵上升到的是“勢”的高度,從邊關的形勢說起,又說到如何以“夷”制“夷”,他甚至洞悉了朝廷允許邊關購買胡人奴隸做勞動力的理由,提出了此策的諸多隱患和解決的建議等等,直看得幾位閱卷官拍案叫絕。

能夠見微知著的不少,可是能提出好幾種解決方法來供人選擇的下官,無疑是最讓上官滿意的。

六部幾位主事都已經想要上奏皇帝,求聖上破格錄用齊邵,不要將他丟到翰林院裏磨練了。若是他能入六部直接做個七品,誰能搶到他,誰未來幾年就多了新的左膀右臂。

而李鈞的時務策做的最直白,也最務實。他從自己在叔父家中遇見的羯人說起,再說到他們的觀念與習慣,以及如何對待可能會產生的不同結果。他舉了羯人的例子,說明胡人一旦歸化,也可以幫助大楚做出許多貢獻。而無論漢胡,只要能填飽肚子、不受欺壓,都是盼望和平的雲雲。

李鈞其實早就已經被鴻臚寺卿給看上了,當初在考場外,他就已經派人細細的打聽了他的身份。鴻臚寺掌管外交和諸夷的朝貢送迎之事,雖不是什麽顯要衙門,但如今聖上有開放胡市進行互市的意思,鴻臚寺也就變得重要了起來。

這位鴻臚寺卿在考場外見了李鈞仗義執言之事,覺得此子性格溫厚,又不乏憐憫仗義之心,最適合在聖上新立的藩司“都亭驛”任職,和互市的胡人們打交道。

在得知他正是將胡人帶回京城的信國公李茂的堂侄,而且又非嫡子的時候,這位鴻臚寺卿嘆了一聲天意。

原本他聽聞這個人是信國公府的堂侄時,已經不報希望了,此人若門第顯赫,托了叔父的關系,怎麽也不會看的上這偏院地方的七品小官兒。

可再聽說他只是庶子,而且此屆春闈李茂也沒有為他跑過任何關系,這位鴻臚寺卿又升起了希望。

再聽說此人的外號叫“李千盞”,鴻臚寺卿更是喜的不住偷笑。他們這一群鴻臚寺的官員最怕就是和外邦的使者喝酒,可是和這些人打交道,不喝酒又不行。就像這次羯人進京,他們設筵款待,鴻臚寺上下陪酒的官員吏員共十四個人,喝醉了十二個,還有兩個是半途離席跑了的,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後怕。

有了此人在鴻臚寺,豈不是一個寶貝?

李鈞會試的卷子他是看過的,此子一片赤子之心,最重要的是,看起來性情雖然爽直,卻不魯笨,像這樣的人,往往走的不會很高,但是也很少犯錯,對於這種和異族打交道的之位,也許性子爽直反倒容易辦好差事。

再看這次殿試他的卷子,滿紙都沒有說什麽大道理,只是從邊夷的民生和風俗入手,說明漢夷互相尊重和互相制約的重要,正對了他的胃口,毫不吝嗇的畫了個圈圈。

刑部尚書之子趙聃的卷子也寫的很有意思,得的圈數也不少。最後,十張紅圈最多的卷子被呈到禦前,由楚睿看過以後,定下了名次。

狀元是國子監祭酒之子齊邵,榜眼是國子監另外一名寒門學子陳修,探花是趙聃。而二甲第一名的傳臚正是李鈞。

這一下,有些寒門學子心中不平,覺得八位閱卷官有徇私之嫌。

國子監祭酒家的兒子齊邵得了狀元,他們一點也不意外。這人本來就是會試的會元,平日裏交往,也都承認他有大才,為人品性才德無一不好。若不是他是監生,不用參加鄉試和省試,說不定連中三元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這探花趙聃,平時就看不出多有才學了,春闈揭榜也只是第十一名,更別說二甲第一的李鈞。

他們兩人一個是刑部尚書之子,一個是國公加兵部尚書的李大人之侄,若說一點貓膩都沒有,他們不信!

但事實上,李茂只給了自家侄子一個三角,刑部尚書趙恒也是。若說徇私,他們還真的沒有這麽做。

還是楚睿在指派“探花使”的時候道出了究竟。

“其實李鈞的時務策也寫的很好,只是朕覺得‘探花’之位嘛,總要給年輕英俊的進士才是佳話。趙聃今年年方十六,時務策寫的這般出色,可謂是年少才俊了。相貌又這般清俊,聽說過年以後,趙愛卿家裏的門檻都給說親的媒人踏破了?”

趙聃面皮漲得通紅,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第三名的探花是這麽來的。他悄悄看了眼李鈞,卻發現李鈞也是臉上含笑,半點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心裏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殿下許多新晉的進士臉上不免帶出不甘來,有些恨不得自己也年輕英俊,靠臉皮得了這個探花才好。

楚睿一席話,雖然解決了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徇私的嫌疑,可是卻把趙聃弄的十分尷尬,而且若不是李鈞是個豁達的,恐怕此時兩人就要有了齟齬。

李鈞不知道自己還能得個“傳臚”,樂的一直在傻笑,看的李茂不忍直視,真不想承認這個沒有城府的家夥是自己的堂侄。

趙聃和另外一位十八歲的進士因為年紀最小,被禦點為“探花使”,將在明日宮中舉辦的“探花宴”前去京中各戶人家的名園裏采來鮮花,送到探花宴上賦詩。

而狀元齊邵在領著所有進士拜謝皇恩之後,由禮部官員披紅掛彩,手持著皇帝對於這次科舉的金榜聖詔,足跨金鞍朱鬃馬,頭戴狀元冠,領著騎著白馬和棕馬的榜眼與探花,前呼後擁,旗鼓開路,一路瀟瀟灑灑的去東城裏的“龍棚”張榜去了。

皇宮當中的正門,只有皇帝才可以出入,皇後在大婚入宮之時,也可以從正門進入一次。而其他人等,除非是殿試中考中鼎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方可在領著金榜聖詔的時候從正門出去一次。

這就是讀書人能得到的最高禮遇了,就算是皇親貴族,勳貴權臣,想要從正門出入,都是妄想。

齊邵、陳修和趙聃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陳修也不過才二十七歲,三人可以說是春風得意,滿心饜足,在沿路百姓的擁簇之下,一直行到東市的“龍棚”,將聖詔交予禮部官員張布,又經過唱名,才又騎著馬,再從西城穿過,繞行一圈再回到宮城之外,和其他學子一起匯合,去禮部進行儀典。

殿試的三日後,皇帝會在上朝前召見新考中的進士。考取的進士身著公服,頭戴進士巾,恭立紫宸殿前聽候傳呼,然後與王公大臣一起進紫宸殿裏。能進入紫宸殿,就表示有任官的資格了,他們將肅立恭聽宣讀考取進士的姓名、名次,“傳臚”完畢過後,一甲三人會有皇帝親自指派去處,二甲第一有時候也會破格指派,這才是重中之重。

李鈞得了二甲第一,總覺得在夢裏一般,走路都是笑嘻嘻的。張寧見李鈞那個樣子,笑著和李茂說道:“李大人那堂侄,倒是有趣的很。”

李茂自從聽了紅娘子的話,對張家有了極大的防備,此事他已指派了吳玉舟細細查探,那叫做“紅顏”的鋪子也被控制了起來,就等著收網了。這張家到底什麽目的,他的大嫂張靜又是什麽身份,現在還不能得出結論,但他能肯定的是,對這張寧,不可交心。

只是他心裏有所戒備,臉上卻還是帶著微笑說道:“這孩子此番也是走運,若論才學,其實並沒有二甲其他進士要高。”他說的是實話,倒不是謙虛。

“官場上能走多遠,光靠才學是沒有用的。李大人的堂侄是個務實之人,如今務實之人,已越來越少了。若是中間沒有什麽變故,李大人的堂侄恐怕會去鴻臚寺,您回家的時候,和你堂侄通個氣吧。”

張寧說這番話,是在給李茂賣好。

像這種有官員提前來打吏選招呼的情況,一般都是為了家中子侄。這鴻臚寺卿特意來打招呼,為了又是李鈞,其目的不言而喻。

鴻臚寺不知為何看上了李鈞,能有把握在李鈞入翰林院之前把他給撈到鴻臚寺去,一定已經是和皇帝通過了氣,否則也不會說的如此肯定。

此事作為兵部尚書的李茂自然是不會知曉。他聽到張寧的話,先是一楞,然後馬上就理解了是什麽意思。

只是鴻臚寺要李鈞做什麽?難道是因為自己帶了羯人們回來,鴻臚寺要借這層關系,讓李鈞與羯人開展互市的事宜?

可是鴻臚寺為了管理互市而設立的的都亭驛不是已經滿編了嗎?

李茂一邊謝過張寧的好意,一邊應了刑部尚書趙恒的邀去應酬。

他家公子得了探花,不管是靠臉還是靠才學,總是一件喜事,再加上他自己的堂侄也得了二甲傳臚,自然是跑不掉這場應酬。

一下子,除了翰林院掌院陸元皓拒絕了,其他閱卷官都一起去了醉霄樓。

在席上,李茂找個時機悄悄的拉出了鴻臚寺卿崔明恩,對他拱了拱手,問道:“聽聞崔大人看中了我那堂侄,想要他入鴻臚寺?”

崔明恩就知道李茂會問。張寧和他家是姻親,怎麽有不透風的道理。他也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問,於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如何見到李鈞仗義執言,如何賞識與他,如何希望他進入鴻臚寺學習,好日後前往汾州邊境管理互市等等說了個清楚。

李茂也沒想到自己那有些木訥的堂侄居然有這般的運氣,在他看來,心直口快的李鈞要麽入翰林院混個散職,跟著他後面學習為官之道,要麽就進禦史臺,做個得罪人的言官,卻沒想到他的機遇在這裏。

一想到自己這個堂侄和家中那些羯人姑娘(霧)以及盧默那一幫羯人小夥子都處的很好,李茂也不禁承認對於李鈞來說,這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知道鴻臚寺是看重李鈞本人,而不是想要借他的關系,李茂也為這個堂侄十分高興,不但替李鈞謝過了鴻臚寺卿的賞識,還定了金殿傳臚以後讓李鈞上門去拜謝。

鴻臚寺卿見李茂沒有一點嫌棄這個官位小、升遷慢、條件艱苦的意思,心中也讚了一聲李茂的心胸,對李鈞更是有了期待。

兩人回席後在宴上相談甚歡,就連其他大人們都莫名其妙。

這兩人之前基本沒什麽交集,怎麽突然就這麽熟稔起來了呢?

只有知道個中緣由的張寧在把盞而笑,對李鈞未來能走多遠也好奇了起來。

同日下午,信國公府內。

“太夫人!太夫人!”報喜的家人飛快的跑入北園內,在持雲院的門口大聲地報道:“堂少爺得了二甲第一的傳臚,金榜已經放出來了,大喜,大喜啊!”

顧卿正坐在屋子裏和三個孩子說話,突然聽得看榜的家人來報,喜不自勝地站起身來。“快快快,快叫他進來回話!”

那家人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長得十分精神,一進屋先利落的給顧卿跪下磕頭,然後笑著通報著:“就是剛剛的事兒,國子監祭酒家的齊大公子得了狀元,騎馬游街,親自到龍棚裏送的金榜聖詔,小的見二甲黃榜上第一名的就是鈞少爺,立刻打馬回來報喜了!”

“我大哥二甲第一?”

“齊邵果然得了狀元!”

“榜眼探花都是誰啊!”

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道。

李釗心裏一陣迷惑。他大哥在家的時候,雖然每個師父都說他讀書讀的好,但他對這個“好”沒什麽概念,他娘也說只有在這鄉野地方,他大哥這般讀書才叫好。當初大哥過了鄉試和省試,人人都誇耀他大哥年少英才,他娘說都是看著他家和李國公同族的關系,否則也不會走的這麽容易。

後來大哥成了貢生,大家都不說大哥讀書讀的好了,也沒有人再誇他年少英才,許多人都說怕是走了堂叔的門路,所以才能那麽輕松的當了貢生。

沒看到鄉裏省試第一的那位都落榜了嗎!那位可是鄉間人人稱讚的才學深厚之人!

所以他聽說大哥今天殿試,心裏沒覺得大哥能得個什麽好名次回來。

皇帝老爺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堂叔再厲害,皇帝老爺也不會胡亂點名次的。

可一聽大哥成了二甲傳臚,李釗一下子覺得這個堂叔的形象無比高大起來,甚至比皇帝老爺還高大的地步。

顧卿見這李釗既不像喜,也不像怒,倒像是迷惘失措的樣子,便多看了兩眼。

“李釗,你怎麽了?”

李釗一臉不解地說道:“我哥哥怎麽能得第四呢?”

他哪裏看也不像是會當傳臚的樣子啊!

“自然是因為你哥哥學問好,運氣也好啊。”顧卿理所當然地說道。

考試這東西,雖然大部分時候看實力,但是有時候運氣也很關鍵。她高考的時候,數學有許多題都押對了,這就叫運氣。當年那麽多成績比她好的同學問她“你怎麽就考了這麽多分呢?”,大抵那震驚的心情和這孩子差不多。

但那些同學好歹還有競爭關系,這孩子迷茫和什麽勁啊。

李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麽,他還沒想明白,所以只是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哦,運氣啊。”

顧卿好想對天翻個白眼。她先說的重點明明是“學問好”,為什麽這孩子自動只聽到後面那句“運氣也好”!

李銳聽得這家人說第一名的狀元是齊邵,心中也快慰。

他拿著齊邵那信已經有一陣子了,雖然不明白齊邵為什麽說除非他中了狀元,否則這信不要給他叔叔,但好友能得狀元,他自然是從內心裏為他欣喜。

他這好友果然是不做就不做,一做就要做到最好。

“這次的榜眼是國子監監生,通州學子陳修;探花是刑部尚書之子趙聃。”那家人聽李銘問到其他兩人,回答道:“聽說趙公子還被點了探花郎,明日要在京中各名園裏采花,進宮送與探花宴上的。”

他們家雖然是禦賜的宅子,可是府裏卻沒有什麽有名的園子,京中有園子的各家,基本都是自家修建的宅子。顧卿等人也對探花宴沒有什麽興趣,倒是對李鈞能得個什麽官位十分好奇。

李釗聽著顧卿和堂兄堂弟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大哥去什麽官衙任職比較好,忍不住冒出一句:

“我大哥要是外放為官了,誰來教我讀書?”

他這話一出,整個房間裏的人都對他註視了過來。

和李鈞關系最好的李銘忍不住冷聲道:

“你兄長此次得了二甲傳臚,最差也是個從七品的官兒,以後前程只會更好。若是他真要外放為官,難不成在你讀出來之前都不要前程了不成?”

“銘兒,休要胡言!釗哥兒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依仗兄長,他若走了,你叫他一個人在我們府裏,自然是要擔心。叫你去個陌生地方,你哥哥又走了,你不多問問?”

顧卿板著臉訓了李銘一句。

李銘有些不甘心地扭過頭去。

奶奶這是給李釗面子。誰都聽得出來李釗根本就不是擔心疑慮的樣子!

李釗咬了咬唇,又冒出一句來。

“等他回來,我要和他說,不許他外放為官。”

這下子,連顧卿也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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