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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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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人類從心理學研究中得知,當動物感知到威脅的時候,通常會做出以下的兩種選擇之一:

A. 戰鬥

B. 逃跑

但除此之外,還有第三種可能性:僵住。

這就是謝麗爾看到迪克·格雷森的第一反應。

試想一下,清晨六點,你在一個挺陌生的地方被響動吵醒,推開門一看發現:原本應該躺著臨時監護人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穿著奇怪緊身衣的家夥,他的衣服上沾了些可疑的紅色,身邊還放著兩根一看就像武器的短棍。

補充條件:你是個魔力不太穩定的小巫師。

下一秒夜翼就不得不以一個柔軟到不可思議的角度,掙紮著從天花板上突然掉下來的吊燈中扭了出去。整套動作的難度系數即使是交給最偏心的奧委會來評判也扣不了分,除了——他昨晚剛正完骨的手腕又折了。

在謝麗爾的道歉聲中,傑森對迪克把他的手腕覆原之後還要再扭出幾個風騷走位的行為表示非常不解。他一直知道迪克不擅長應對年齡在14歲以下的女性,但他從未親眼見證過迪克能把事情搞得多尷尬。

但事情還能變得更糟,起碼對傑森而言。他現在就很後悔沒有早點讓迪克閉嘴,以至於他又開始講他那些糟糕的雙關笑話:“你瞧,我雖然傷了一只手,”他舉起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On the other hand, I’m OK.”

他甚至還緊跟著開了個相當英國的玩笑:“To be or not to be…a horse rider,” 他很有表演欲的停頓了一下,“that is equestrian.”

這次傑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轉向謝麗爾:“你睡的好嗎?”

“事實上不能再好了,”謝麗爾看起來也被迪克的這一套操作弄得有些迷糊,但她還是對迪克的笑話非常禮節性的笑了一下:“我做了個挺長的夢,很有意思。我夢到一個穿著披風的男孩子,大概這麽高吧,”她比劃了個13歲男孩的身高。

“他在夜裏就會穿上他的披風和面具打擊罪犯,像是個…”她思考了一下用詞:“像是個boy wonder.”

這下迪克也自覺地閉嘴了。他和傑森快速的交換了下眼神:

迪克:你都跟她說了?

傑森:你覺得呢?

迪克:懂了。那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傑森:雖然很難得,但我這次可能得讚同你的想法。

而小姑娘不像這些覆雜的大人,完全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的意思。兩個大人不得不攔下她為安全屋收拾衛生的熱情,先給她煮了點麥片,再用毛毯裹起來,妥善的安置在了另一把沒那麽多災多難的沙發椅上。

這也是傑森這次沒有趕走這只送上門的大藍鳥的原因。

“你要去哪兒?”迪克自覺地擔起照顧小姑娘的責任——用薯片,剛被翻出來的炸雞外賣單還有傑森的DVD碟,讓傑森不得不走回來拿走幾張不適合兒童觀看的影片。“有點事情。”

迪克在他出發之前拉住他:“如果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現在還不晚。聽著,你不用總是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事情。”

傑森動作毫無停頓,如果面前站的不是迪克,那他一瞬間的失神一定會就這樣被忽視過去。蝙蝠家最桀驁的小鳥穿好夾克,定定的看了迪克一眼,最後到底什麽都沒說。

不,還是說了的。他又拉開那扇幾乎要被關上的門:“別點炸雞,她現在的腸胃受不了。”

******

夢境中的第四名巫師,和托尼·斯塔克發來資料中的人一模一樣。

達靈·戈德斯坦,埃斯梅的辯護律師。

找到一名巫師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尤其是當那名巫師對此也相當有心理準備的時候。

傑森看著面包房前寫著“營業中”的掛牌自己翻轉成“閉店”那一面,毫不猶豫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這裏的確是一家正經的面包店,麥芽香氣混著響動的風鈴聲撲面而來,貨架上滿滿當當的擺著各式面包、貝果和糕點,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被做成了動物的樣子,每一件都仿佛來自於野生動物大搜奇的節目裏。他隨意拿起一件蛇形的糕點,順手撥弄了下它背上的翅膀。

“那是鳥蛇。”巫師從烘焙房裏走出來,他的鼻尖甚至還沾著一些面粉。“從我祖父母那一輩傳下來的配方和模樣。”達靈擡手擦去了那些粉末,掏出一副眼鏡戴上,總算是有了些照片上正經的律師模樣:“咖啡,還是茶?”

坐下來好好說話不是傑森的風格,只是還沒等他說出口,達靈就先聳了聳肩:“好吧,好吧,看來你是個急性子。”

…麻煩,心靈感應者。傑森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這是你們的說法嗎?挺有意思。”達靈顯然沒有在意他的拒絕,仍然召來了兩杯熱茶,“我們稱之為攝神取念,相當艱澀的一種魔法,即使是成年巫師也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熟練運用——除非你有個天生就會的祖母。”

他將其中一杯茶推向傑森:“別擔心,我不會傷害我教女的戀人。”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他放慢了語速,使其聽起來帶了些托付的意味。“盡管她現在還沒有想起我是誰。請坐吧,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他從黑魔王的崛起說到那段最黑暗的戰爭歲月,無數巫師在那場戰爭中被奪走了生命和家庭,包括那些來自其他大陸的巫師。達靈取出一張老照片,(現在的傑森已經能很快地接受巫師的照片會動這個發現了),照片上面的一對年輕夫妻抱著一個嬰兒。他們沒有看向鏡頭,反而一心一意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和伴侶。仿佛是被攝影師提醒了,他們才轉過正臉來露出一個微笑。

傑森已經在夢境中見過了那位女性,此時她正用溫柔的目光註視著他的方向,反倒是照片中的男子像是感覺到他的目光一般,投來了一個不太友好的眼神。

“塞繆爾·克萊蒙特。一個怪胎,我的摯友,謝麗爾的父親。他為她取的名字就是’埃斯梅’,但是最後他沒能拗過西爾維婭。”達靈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雙手交叉,仿佛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他是因為西爾維婭才轉學去的英國,他原本是哥譚人。他們一家本可以在婚後搬來美國,但是他們做出了另一個選擇。”

“什麽?”這確實出乎傑森的意料了。

達靈卻不打算繼續說了。“接下來的事還是你自己看吧。”他抽出魔杖,點在太陽穴邊緩緩拉出一道銀絲將它放入一旁的冥想盆裏,和傑森一起進入了他的記憶。

(二十八)

在傑森的雙腳再次觸及到堅實的地面之前,他最先感受到的是溫度。英國雖然因其多雨的天氣而聞名,但當陽光慷慨地潑灑下來的時候,即使再陰森的角落都能顯出一股古典油畫的氣質。

但這樣好的天氣不該出現在今日。

年輕了十幾歲的達靈穿過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墓碑,拐了幾個彎停在一個被放了新鮮花朵的墓碑前。謝麗爾靜靜站在前面,達靈的到來也只是讓她微微擡了擡眼睫。

達靈還在喘著氣,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和臉上的焦急神色,開口時已經換上了盡可能輕柔的語氣:“我會通知鄧布利多和莫莉你平安無事。”

謝麗爾的眼神終於從墓碑上的文字移開:“…請告訴韋斯萊夫人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親愛的,沒人會因為你來看望父母這件事而責備你。”達靈蹲下來,為她披了件外套,“我們只是擔憂你的安全。”

他們又沈默著一起看了會兒這塊寫著兩個名字的墓碑,達靈才打破這片寂靜:“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

謝麗爾張了張口,頓了一下才一字一字的說:“…我不覺得他們會想跟我說什麽。辛西婭·瓦納向那個人告發了我的媽媽,背叛了她們的友誼,而我卻在她快死的時候救了她。”

“還用的是我媽媽留下來的魔藥。”方才還站的筆直的孩子仿佛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她踉踉蹌蹌的回頭離開,“我不應該來這裏。”

“那不是你的錯!”達靈追上她,“你看到了她的未來不是嗎?你救了她,就讓她的啞炮妹妹有機會活下來。她還會有兩個孩子,都會被分到拉文克勞”

“那只是一種未來!她更有可能成為騙子或者小偷,而我卻為了那一種可能而…”

“你知道嗎,塞繆爾曾經跟我說過,覆仇和原諒是一枚硬幣的兩面。”達靈的話成功的讓謝麗爾停下了腳步。“他是哥譚的古怪街頭男孩,而我是個能聽見別人想什麽的小怪胎,我們倆小的時候可沒少被欺負。但當我們的魔力成長到可以輕松報覆回去的那一天,你父親卻跟我說了這麽一句話。”

“覆仇是沒有終點的,謝麗。自別人對你施加罪行的那一天起,如果你讓你的內心被覆仇的渴望所占據,你就被永遠局限在了這份憤怒之中,從此之後你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被困在這種——有些人稱之為使命的愚蠢中。而原諒則正好相反,它將你從這個牢籠的桎梏中解放出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原諒的,謝麗爾。原諒並不是軟弱,而是為了讓你不再成為所有這一切的受害者。”

“那他是怎麽做的?”謝麗爾擡起頭,“我爸爸不是會被人欺負了卻不還手的人。”

“他當然不是了,不然怎麽能當上傲羅呢。”達靈牽著她往墓園外頭走,“我們把那些小混混奇奇怪怪的頭毛都給剃了。他們的幫派老大嫌這太醜,把他們都趕出去了。”

“沒有幫派願意收留他們,就連搶錢包都會因為光頭太容易被記住而很快被警察抓住。不少人後來選擇了回到學校聽起來也不是一件太令人驚奇的事,你說呢?”

“來吧,我已經開始想念莫莉的奶油蘑菇湯了。”

“…我也是。”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熟悉的白霧從墓園的四周卷起,就像傑森剛剛進入這段記憶中所看到的那樣。當白霧再次散開的時候,他先看到的是一塊糖。

“嘗嘗,在對角巷剛買的檸檬雪寶。”長胡子的教授將糖遞給謝麗爾,帶著她穿過城堡裏彎彎繞繞的長廊。他們像是在等電梯一般,等到樓梯旋轉到他們面前才得以到達目的地。韋斯萊夫人已經在這房間裏頭等著了,看起來已經到了一段時間。她瞧見了他們兩人,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迎上來,又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道:“教授,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我是說,我們可以教導她。”

“我想戈德斯坦先生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鄧布利多給了那位女士一個安撫的微笑,又摸了下謝麗爾的頭:“戰爭已經結束了。想要讓她好好長大,我們不得不封印她的能力。”

鄧布利多溫和的接著說:“尤其是考慮到我們仍然不能確定伏地魔——”

傑森看見莫莉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顫抖了一下。

鄧布利多體貼的稍頓了下才繼續說:“我們仍然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消失了。在我們確認這一點前,我們更加不能將她暴露出來。起碼我不記得我的手有那麽幹枯過,我想這代表了我還能再活好幾十年呢,或許他真的離開了也說不定?”

他糟糕的笑話並沒有成功,“但是如果事情並不像如此的話,那麽他的追隨者絕不會放過一個能看到未來可能性的預言者來找到他們的主人。”

“更何況,這份能力對現在的她來說過於沈重了。”

他沒有多說什麽,韋斯萊夫人卻已經明白了。她長長的嘆息一聲,眼角甚至泛起了些淚光,但她很快就擡手拭去了,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微笑。“好在一覺醒來謝麗就不會記得這些事情了。”她給了謝麗爾一個滿滿的擁抱。她很快又放開了謝麗爾,只牽著她的手。

鄧布利多用魔杖在空中畫出繁覆的花紋,在完成最後一筆之前,他對謝麗爾說了一句:“有人托我向你說一聲’謝謝’。”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傑森感覺自己一下子從這個房間裏脫離出來。三人的面容迅速在他眼前遠去。就像他來時的墜落一般,他又陷入了那種熟悉的黑暗。在經過那有如實質的黑暗之後,面包店裏的香氣讓傑森感到格外放松。

他站起身來,準備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魔法國會的蠢貨們觸動了她的封印,才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過這已經不要緊了。”達靈一如既往的搶答了。

“把她的東西帶回去吧。”達靈用魔杖在傑森拿起的鳥蛇面包上點了點。纏繞的蛇身舒展開來,露出牢牢護在腹下的銀蛋。它表面的銀色褪去,在傑森手裏凝成一團銀色的光絲。

“你們已經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是說,你們兩個人。”達靈溫和的看著他,天生的攝神取念者總是能看到的更多。

……

迪克在他出門前說的話是對的,傑森確實有所隱瞞。

昨夜他進入的夢境不止一個。

第二個夢境和那段他曾丟棄給薩魯,啊沒錯就是那個記憶之賊,的記憶是如此相似:同樣微微搖曳的壁爐火焰、矮桌上冒著熱氣的阿福特制暖湯、兩件被隨意擱置在沙發上的制服、電視機裏傳來的娛樂節目的聲響和——

即使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夢境,傑森仍然不可自制的看著這副景象。

——那個為睡著的他蓋上羅賓披風的布魯斯·韋恩。

也許是因為這景象實在久違,傑森當時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讓自己從這個可笑的夢境中醒來。

也或許是因為他分不清了。他想嘲笑的究竟是那個對此仍抱有依戀的自己,還是另一個裹在鎧甲下卻到了此刻仍在自欺欺人的自己?

阿福取了個軟墊來,想將服下感冒藥後睡意深沈的羅賓挪到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上,布魯斯卻制止了他。剛夜巡歸來的蝙蝠俠往沙發深處坐了坐,讓少年倚在他肩上的頭能落到一個更自然的位置。他的另一只手則小幅度的摸索到了電視遙控器,整個客廳裏頓時只剩下木柴安靜燃燒的火光聲。布魯斯張口似乎對阿福輕聲說了什麽,看口型似乎是…

這夢境卻突然模糊了。布魯斯念出他名字的聲響都在觸及耳邊之前被不知從何卷起的氣流吹偏了方向。他感覺自己在下墜。壁爐前的景象在他腦海裏碎裂成無數光點,他恍惚間好像觸及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言語,讓他覺得有點耳熟。但它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他向更深更靜的黑暗處墜落。

這段夢境的影響比他設想中更大,直到終於被她拉回人間。

“嘿。”埃斯梅的眉眼在看到他醒來的時候舒展了開來。

傑森回握住她的手。他安靜的吐出了一口長氣,仿佛是卸下了什麽沈重的包袱:“…歡迎回家。”

盡管這裏沒有他們一起挑選的家具,沒有她經常擺在各個角落的鮮花,也沒有他從各地帶回來的奇怪紀念品。

他們交換了一個久違了的擁抱,在天光正好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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