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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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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留住在了“席風小閣”。

好在小閣家具齊全,內閣簾子色澤明亮繡工高超,不沾灰塵,看得出是每日打掃,定期更換的摸樣。

本該大發雷霆將我丟出府邸,或是臉面鐵青拂袖而去的仲華天君,在幫我扣好那綢緞後,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帶著我下樓。腰間的扇子落下黑色的穗子,我發現穗子的紋絡走向與馥眠給我的玉佩上的紅繩的捆發異曲同工。

自我剛剛親眼見到芷瓊娘娘手指飛舞將頭發分股纏成各種摸樣,我就開始有些好奇那些常見的飾物的捆法是否同那需要親自編的福吊一樣難懂。

看來看去我也只能看出一個繩壓一根繩但是出來的形堪稱剛好的完美。

捏著裙子,我緩緩的踩在樓梯上,不適應衣料輕柔的程度慢慢下樓,我看見芷瓊娘娘坐在下面的放著軟軟的蒲團的椅子上,斜靠在椅背,因為從上方我可以輕易的看到她看似簡單實則覆雜的發型。

只是覺得這天庭的女子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這樣一弄豈不是要早早醒來,光坐在梳妝臺上都可能要一個時辰。

下面馥眠已經不在了,可能是去檢查這幾個的府中的賬單吧,我是覺得離了塵殊幾個月還能這麽坦然的照顧著我實在厲害,要我早就慌慌張張焦慮不安怕府邸出什麽事或賬會不會有問題。

底下有三個侍君站著,又是我沒見過的新面孔,其中有一人是和另外兩個淺藍下擺無花的侍君明顯不同,她的衣服是上為橙,下為鵝黃,裙擺點點白花纏繞更為精致,發髻更高,插/得好像也是青雲簪。

我走下最後一格樓梯,晃一眼看到大概看見六枝。流蘇如流光逐雲,長辮垂在右肩,辮子下方的是一個魚形小墜。

聽到下樓聲,就看向樓梯的芷瓊,懶洋洋的站起身,淺淺的笑著一點也沒有剛剛兇狠的摸樣道:“今日剛好一家團聚,不如今晚我們去‘醒世亭’?”

我才想問“醒世亭”是什麽地方,斜前方的男子就說道:“我就不去了,等會還要去帝君那覆命……”

站在他身後我看著的筆直的背影,只是覺得他長發飄飄發質優良,忍不住就想伸手一摸,看看是否如看見的順良。

芷瓊娘娘鳳眉一挑,帶著三分疑惑說:“我來之前去過白薇娘娘,聽說最近這魔界來了一個姑娘,說是想嫁到天庭。帝君好像要與白薇娘娘一同商榷,你這一去怕是不好吧……”

只是商榷魔界來的姑娘之事,又為何不好去覆命?我不明白裏面的邏輯,看著定下腳步的他,發現他不變的神色微動,隱隱皺起眉有些了然又無奈的感覺。

走到我身邊,托起了我的手腕的女子又帶著七分的肯定說:“這幾日忙,人間過年,天界過節,魔界安寧,你怕是沒有什麽事!”

就像之前親昵的動作一樣,她幾乎馬上摟住了我的手臂,畫著眼線淺色挑起邊的眼睛有些哀怨地對我說:“我每年看著他一個人過節都於心不忍,恰好今年我的夫君不能留在我身邊,只好來這陪他,還好有你。可是他這孤家寡人還偏偏沈浸在公事上,現在還想丟我們在這,孤苦伶仃……”

我可以確定芷瓊娘娘不愧是皇長媳能震住下面所有的小輩,明明不曾有落淚哀求之意,只是話語稍頓稍停間裏面都是難以讓人拒絕的赤子之心的感覺。

看得出很縱容這個唯一的親人的仲華天君本要說出口的話,一下就停住,只好無奈點頭同意。他看向他的姐姐言笑晏晏的表情,神情溫和的多的是妥協與寬容。

芷瓊滿意的笑的溫和,一下就將我推了過去,柔軟的靴子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如踏在雲間,輕和的感覺不到一點著力。一下我就踉踉蹌蹌的倒過去,芷瓊的手臂順勢從我的臂彎抽/出,不給我一點支撐直接撲到仲華天君的面前。

在身體不穩的同時,虛晃一眼我看見大廳側面墻上鑲滿的黑色平滑石頭上,一個長發飛舞的女子以風一般的速度猛地撲向前方的男子,難以形容的狼狽與難堪。

失去平衡的身體前撲,指尖才劃給男子紫袍上的透明白紗,就被躲開。瞇上眼睛,我已經不忍親眼看見自己與地面越來越近的場景。只是覺得我難得能觸碰到這類服飾□□一些,結局卻這樣淒慘。

雖然我不喜歡梳妝打扮,穿著秀麗,但若是有機會我還是願意一試,畢竟我終究是個女子。 現在看來,我日後還是看著那些妖曳如花的女子就好了,簡衣便服才是我所適合的。

風呼嘯在耳邊,突然下墜的身體一定,手臂一沈,我晃得一下定穩了步伐。睜開的雙眼不由的我就往被抓住的手臂那一頭看去——負手而立的男子,冷著臉劍眉星目,雙目低垂,烏黑有神的眸子睥我一眼,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我的手腕,制止住了我下傾的身體。

在發覺他躲開時,一絲難堪之意也因為他托住我的舉動煙消雲散。

“多謝……”我低著頭不好意思的道謝,理著剛剛飛舞起的裙邊。

身後,芷瓊的聲音傳來,“呀,子施,你也太不小心……這樣吧,仲華你就陪子施去熟悉熟悉這塵殊府邸,壓壓驚。我一外人也不了解府邸結構,而且老了也是憊了,就你們去逛吧!”

我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轉頭看向被那個獨特的侍君扶住的好似疲憊摸樣的女子。先不管她又一次兇殘的舉動……若是說她不了解這塵殊府邸我怎麽也不會信,剛剛她幾乎是直奔目的地,隨便一個侍君走過也能叫出姓名。而外人……這裏怎麽看也只有我才是外人。

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忙的說道:“芷瓊娘娘不如由我扶您去休息,天君定有其他事,就不打攪天君。”

“哦,我覺得他沒事。”她瞇起眼睛掃了一眼我旁邊的男子,又掃回到我身上。

“另外……你該叫我姐姐。”貼著金片塗著丹蔻的指尖指著我的方向,懶洋洋地說著。怎麽看也沒有之前的爽朗熱情,難不成真的疲了憊了?

“再說,冬天就該過節休假,現在這天庭世平昌盛,哪有什麽事情。”

旁邊扶著她的侍君,擡頭望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女子。一直沈默的侍君小步走到我面前恭敬的行禮。

“小仙禾素/雯衫,見過仙君。”

“馥眠有些事情相絆,只是來侍奉你的侍君。”

“不用……”這麽麻煩,我的話未說完。旁邊的天君抓住了我手臂將我拉下外面,難道真的要如芷瓊娘娘說講帶我去逛什麽塵殊府邸。那兩個侍君馬上跟上,站在後面,神情妝容相似總給我是兩姐妹的錯覺。

“仲……”

“姐姐說的話,還是不要反抗的好。”前方的仲華天君看著庭院開得浪漫的不知名的花朵,輕輕地說道,也松開了我的手臂。

我回頭,看見裏面的女子微笑著捏著帕子向我招招,似乎是在送行。沒有馥眠在,我又身著這樣的衣服實在不安的想逃離。

曾幾何時,我竟然開始依賴別人?

當年師父走的果斷,說的話絕的傷我心,我也是快速緩回神,沒有過多的思念懷念。

…………

她在走神嗎?

仲華面無表情的走著,用餘光望向旁邊的紅衣女子,白白的脖頸在黑發下格外招人矚目。曾經在宴會時遠遠看見她時,都是素衣淺袍梅花玉簪的打扮,裹得結結實實,很難想象她是這樣還能得到百司仙君青睞成為友人。

他們現在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他若不說話,她就沒有反應的跟著。他若稍稍解釋周圍,她才會覆合幾句點點頭表示讚許欣賞,敷衍的兩同旁邊的侍君都忍不住的擡頭看一眼。

除去開始那一回頭的驚艷外使得他一下想起曾經的飛逝的點點滴滴,湧起的熟悉感此時已經泯滅消失。

——她不是她!

永遠的倦懶嫵媚的神情不會帶上失神渙散的眼神,不安別扭的走姿也不會出現在她步步生蓮含情帶語的姿態中。

在內心一直偷藏的期待僥幸,化為了巨大的失落感沈在心上。他還是在期盼,期盼那巧笑倩兮慵懶至極,當年大著膽子勾引他的那個女子還在。沒有什麽能比她活著,更讓他喜悅,永不得相見又何妨?

仲華領著她走進池塘的涼亭,停下步伐的她輕松一口氣,似乎有些累的坐下。放松的雙肩落下,上面被他扣住的綢緞滑開,她還不知道,註意力全放在遠方端著茶水而來侍君身上。

驚鴻游雲夕——這條裙子的名字,在身著的人放松倦懶下最為動人。芷瓊還是了解她的,千萬衣衫只有這件如同為她量身打造般,宛若黃泉路上的開得美艷的花朵。

若不是帝君的占蔔,他們本不會見面更不要談相識。就按照他之前的預想,他當他的天君,她做她的仙君,一個天一個在山間,永不幹擾。然後在某一天正在辦公的他巧合的得知她成親時,再送上賀禮就好。

她楞神半天,突然轉過頭撞上了他的視線,一下尷尬的低頭,是她少見的嬌羞。半響,她捏著裙子看了他一眼,“天君……是否有……”難得開口,又一頓,有些糾結,咬著下唇,不敢看著他。

她在怕他,從上次到她的府邸他就發現,她從開始時的隨意到後面只剩下對他的敬畏和害怕。和曾經膽大張狂到不行的摸樣一點也不像,他深深開始認知:一個長於魔界,一個長於人間……

旁邊的侍君們乖巧的退開,下到了涼亭邊上,靜默放空,望著遠方,閉緊雙耳。

“是否什麽?”仲華拿起杯子,看著上面的清雅的墨竹,一點一點轉子杯子。故作不在意,看似放松的欣賞著平日根本就不會註意的杯子。

“是否……還……不對,是否……”她吞吞吐吐半天,看似頹然地不想在問出這個話題。此時卻已經吸引到了仲華的註意,他停了一下,用另一種方式套出她想問的。

“你是想問‘席風小閣’是給誰建的?”

“誒……”她一下睜大眼睛擡頭看向他,再怎麽妖艷的妝容衣衫在她的神情下,也還是顯得有些傻。

“一位友人而已。”只是他深愛於她而已!

“友人……”她聽到這個稱呼有些別扭,小聲的嘟囔,“最近的友人怎麽這麽多?”然後又擡頭看他試探地問:“是……紅顏嗎?”

紅顏?確實她一生摯愛如火的顏色,像她的人生波瀾壯闊,瘋狂到無所顧忌,肆意妄為的熱情灼熱的直接燒傷萬年前那個什麽的不懂的他的心,“……是的。”

她垂下了眼睛留下了扇形剪影,可是累了稍顯慵懶的靠在石座上,抹上朱砂的唇上薄下厚,飽滿有肉,挽起淺笑。

又問道:“那……我像她嗎?”輕快的口氣,讓他還是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像,在這樣熟悉的笑容下仲華幾乎啞然。

一下想起了那日帝君占蔔後出現結果的瑤池上,帝君喚她名字讓她上來時的場景。他本死寂不再波動的心猛地一跳,看著她狼狽的從仙家群中幾乎可以用擠來形容的出來。除去她的好友外,在帝君最近的堪稱權利圈的皇親國戚都隱隱的偷笑出聲。

她的摸樣實在是太淒慘了,松松散散的發型,不沾粉黛,簡單甚至沒有一點花紋的長衫被擠得歪歪扭扭。

窘迫的她抓著衣角,在帝君旁站著,毫無喜悅。遠處一些的嘲笑聲像是故意的響起讓她聽見,她低著眉甚至沒有看他一眼,沒有發火沒有求助,宛如世界只是她一人。

仲華不再看她,只是掃過那嘲笑聲音的地方,聽到周圍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見他的姐姐眼角帶著淚水被司文單前行按住;他看見辛佞狐王皺著眉頭坐在下面摟著蘇櫻娘娘;他看見帝後白薇娘娘不可置信的眼神,和捏緊的手帕。

他稍稍波動的心,靜下……從魔界長大的她,高傲無比的她,不會低著頭仍人奚落,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露出一絲異樣,她的威壓不允許。

而此時有些重疊神似相似的她——虞城仙君,卻讓他慌了神怎麽都無法放開看待兩人……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明顯,他看見在旁邊坐著的她露出與萬年前惱怒時一模一樣的表情,“我——不是她!縱使我們長得相似,可是在這世間是沒有可以相互替代的人!”

憤然下,她不在那副膽小,唯唯諾諾的神情,摔著袍子一片殷紅,他看見她果斷離去沒有回頭的身影和萬年之前,將匕首送進他胸膛的女子離去的背影一下就重疊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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