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沒去楊照家，我說太晚了，我媽肯定在家等我呢，楊照點點頭就送我回家了。在家門口，我說：

“我反應過來了，這條裙子是你買的。”

楊照點點頭，說：“你反應真快。”

我也學他的樣子點點頭，說：“是啊，這裙子多少錢我給你吧。”

楊照皺起眉頭，說：“幹嘛這樣？”

我說：“不是的，我不太喜歡虧欠別人的，我家的家教就這樣。”

楊照笑瞇瞇地說：“我不是別人。”

我媽告訴我，不能隨意收別人的禮物，即使很想收，也不能理所當然的隨意收別人的禮物，理所當然這種事情總是有價碼的，你又不是個大美女。那我就問我媽，什麽才是大美女，我媽想了想說，大美女就是為了她的美所有人跨越了一切負面的心理障礙和虛偽的奉承，客觀的評價這個人的美，才是真的美，所以大美女的美就是真善美的美，是讓世界充滿愛的那種美。

當時我聽完我媽說的話，我心裏明白了兩件事，第一，我媽不愧是個老師，什麽事兒都能往正能量的方向去引導；第二，我終於知道我說話隨誰了。

我看了看我的鞋尖沒接他的話茬，一想到他一個月以後就要走了，我心裏就有點兒亂套。

我說：“那我上樓了，真的太晚了。”

楊照點點頭說：“我送你。”

我一進屋，我媽就從臥室裏出來了。

她說：“回來了？”

我說：“是，還沒睡？”

她說：“被你吵醒了呀，你喝酒沒？”

我說：“沒。”

她說：“你同學聚會不喝酒？”

我邊脫鞋子邊說：“喝了點兒，沒喝那麽多。”

我媽沒再說話，她去廚房端了一杯蜂蜜水給我。

我把裙子脫下來，隨手甩在沙發上，我媽把水遞給我，然後拿起沙發上的裙子嘮叨：“你怎麽又亂扔東西，告訴過你多少次，回來就要把衣服整理好，你這樣邋遢怎麽嫁人？到時候你丈夫家不說你會說我，沒有教好女兒。”

我喝完水說：“媽，我今天太累了。”

其實我不累的時候我也懶得整理，因為每次我媽說完這一番話都會幫我整理好，而且比我整理得還要好，我已經養成習慣了，像今天這條裙子，就一定要她去整理我才放心。

我媽說：“再累也要整理好，這是規矩。你這條裙子不錯啊，新買的？”

我說對呀。

我媽說：“好裙子就更好整理好才行，不然下次還怎麽穿？這條不錯啊，很漂亮，很貴的吧？”

果然，我媽整理得異常精心，並把它掛在了我家衣櫃的 C 位上。

我說：“貴是貴了點兒，但是好看嘛。”

我媽說：“我也是建議你買兩套好衣服，你都快 30 歲了，總要有兩件拿得出去手的衣服呀。”

我說：“哎呀媽媽！你能不能不要總說我快 30 歲了！我現在是 2 打頭好嗎！請叫我 20 多歲的小姑娘好嗎！沒剩兩年了你還不趕緊珍惜！”

我媽給了我一個白眼，說：“我看你也是夠 2 的。”

我說：“媽，你介不介意我遠嫁？”

我媽說：“不介意啊。”

我說：“如果我真的遠嫁了，你怎麽辦？”

我媽說：“那就再也沒有人半夜吵我睡覺了。”

我媽說完轉身回屋了，我心裏有點兒酸酸的，因為我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吵醒她睡覺，都是她一直在等我回家。

第二天我早起去上課的時候有點兒沒精神，昨晚睡得太晚。課間我本來想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駱老師叫我出去一下，還把我拉到一個角落裏和我說：

“不介意我抽煙吧？”

我連忙說：“不介意不介意，您抽您的！”

駱老師笑著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問我：“小吳，你覺得你這一段時間學得怎麽樣？”

我趕緊表態：“我覺得駱老師您教得特別好！我收獲非常大！”

駱黎點點頭，說：“我也覺得你學的挺好，所以我想推薦你參加這一屆的金唐獎設計大賽。”

我說：“我？駱老師，這個獎門檻挺高，它還得初審才能確定有沒有比賽資格，我就學了這麽兩天我怕我連初審都過不了……”

我當然要瞞住我曾經參加過兩次金唐獎比賽兩次都沒過初審的尷尬，但我說完我就知道我可能瞞不住了，因為駱黎問：

“你以前參加過吧？”

我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啊……”

駱黎笑著點點頭，說：“沒事兒，我說了我推薦你。”

這回我基本明白了，我肯定能有比賽資格了。

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說：“謝謝駱老師！”

駱黎掃了一眼教室的方向，說：“但是我推薦你這件事兒你就先別和同學們說了，你本來就不是我們班的，讓他們知道了，不好。”

我說：“我明白！”

駱老師說：“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好好準備圖紙，爭取拿到名次，如果能拿到名次……那下一步就更方便了，總之，好好準備，有什麽問題問我，我會幫你。”

我感動得簡直都想給駱黎磕個響頭。

駱黎看了看表說：“好了，回去上課吧。”

接下來的課上的我簡直像充了電一樣，但是因為電力太強大了，我基本沒聽駱黎在講什麽。我做夢也沒想到，我可以靠走後門去參加金唐獎。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機會，感覺就像是上帝給我發錯了牌，把應該發給別人的大王不小心帶我這兒來了，等他發現的時候我已經看見是什麽牌了，不好意思了上帝先生，這張牌我就先留手裏了。

課後楊照來接我，我把這件事給楊照講了。

我問楊照：“你驚訝不？”

楊照帶著一臉的不驚訝給我來了一句：“我驚訝啊。”

我說：“你怎麽好像已經知道了呢？駱黎告訴你了？”

楊照說：“他沒說啊，他只和我說過你學習很好，上課很認真。”

我說：“駱老師真的對我很好，這就是我的貴人啊，我真想給他送點兒禮！”

楊照笑了笑，沒說話。

我說：“楊照，你不明白，這次機會對我很重要，人這一生能遇到多少次這種重大機會呢？我之前一直走背字的時候，其實我並不是很怨念，因為我覺得人這一輩子的運氣是守恒的，就像你吃水果，不可能個保個都是好水果，那有人先吃爛一點的，留下的就都是完美的，有人喜歡先享受那些 完美的，然後再吃爛一點的。我就是第一種人，我先用我的壞運氣，使勁兒用使勁兒用，然後好運氣就回來了。”

楊照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先吃爛一點兒的，等你吃完了爛水果，好水果就放爛了，所以你一直吃不到好水果，然後，你就習慣吃爛水果了。”

我瞪大了眼睛，覺得他說得又有道理又可氣。

我說：“那我這樣比喻吧，上帝給我發錯了牌，本來想法給我一個沒用的 5，不小心把大王帶上了。”

楊照想了想，說：“你覺得參加比賽這件事兒對你來說是大王的級別了嗎？”

我說：“是啊。”

楊照說：“可是一副牌裏只有一個大王。”

我說：“是啊，怎麽了？”

他說：“那和我好是什麽牌？”

我想了想說：“這個算……3 個 2 吧。”

楊照有點兒驚訝，說：“我不要做 2.”

我說：“你不是 2，你是 3 個 2，是 2 的三倍，也就是三倍的 2.”

楊照看著我，一時半會兒沒吭聲，臉有點兒微微泛紅。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打算拿什麽參加比賽？”

我說：“我想過了，我打算用我家，我準備用我家的室內設計圖去參加比賽。這樣一來，即使比賽沒有拿到名次，那我還可以用來裝修房子嘛，反正我一直想裝修一下，給我媽換個更好的環境。”

買不起新房子，裝修一下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兒。

楊照卻認真起來，他把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吳映真，你聽我說，這次比賽你一定要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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