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他！”

就在林繁還要說出什麽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出現，林繁握著溫饒的手隨即被揮開。

趕過來的是薛一寒，他在網上看到了這則消息，就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林繁被他揮開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紅印，他擡眼看向站在面前，滿臉戒備的薛一寒。

“你幹嘛？”溫饒說。

薛一寒攔在他面前，“他是林繁，高中霸淩你的那個。”在高中時，他看到了太多林繁故意針對溫饒的場景了，剛才的接近，也理所當然的被他當成了別有用心。

“我知道啊。”溫饒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薛一寒轉過頭，“你知道為什麽……”

溫饒還在想他剛才說的霸淩的事，他搶在薛一寒說話之前解釋道，“他沒有霸淩我，學校的事，。只是誤會而已。”

薛一寒卻根本不相信，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誤會，就能把高中時的所有事一筆揭過。

在溫饒眼裏，林繁確實沒有做錯什麽，正常的男生，在受到同性的騷擾之後，會那樣厭惡和排斥並不過分，所以後來在學校裏他一直避讓林繁，不想他的避讓在薛一寒這裏，留下了這麽深刻的林繁霸淩他的印象。

臺上的司儀念了溫饒的名字，溫饒作為明星，受邀去了臺上。

捧著花的新娘激動的看著他。溫饒就站在伴郎應該站的位置上，在如潮的掌聲和強烈的燈光下，微微笑了起來。

他胸口別著的鮮嫩玫瑰，讓他更像這場婚禮的主角。

本來戒備著林繁的薛一寒，也不由被臺上的溫饒吸引了視線。即使他不願承認，溫饒也是一直在往更耀眼的路上走，他再也不是高中時那個受人欺負的可憐蟲了。他現在優秀到，曾和一群同學一起霸淩他的新郎，都完全認不出來他。反而因為他的耀眼，有些拘謹的往後退了幾步。

每個人都應該往好的地方走，只有他還停留在原地。

薛一寒腦子裏莫名掠過了這個念頭，他看著那個新郎，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自己。一開始他和溫饒之間，他就沒有給予他足夠的尊重，所以即使那麽多的愛的付出，也只是無濟於事。

婚禮上，用了最新最流行的飛行婚紗，一道白紗從半空中飛來，在該落到新娘頭上的時候，失誤的蓋在了溫饒的頭頂，溫饒說了些什麽，旁邊的司儀和新娘都笑了起來。他從頭上摘下白紗，而後輕輕的蓋在了新娘的頭上。

多像是溫饒的婚禮。

如果沒有薛欽，薛一寒覺得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和溫饒在一起，但是比他更優秀更成熟的薛欽出現了，他開始慌張，開始反思自己做錯的事，他覺得薛欽就是最大的障礙。但是在現在，看到溫饒為新娘蓋上白頭紗時，又覺得他最大的障礙，不是任何人，而是溫饒。

即使最後，他不選擇薛欽，他會和自己在一起嗎？他已經成為大明星了，可以輕易和一個仰慕喜歡他的女孩結婚，然後度過下半生。而他呢，也許就像薛欽說的，他在溫饒以後的回憶中，也只是作為一個強奸犯而出現。

一想到這個可能，薛一寒就覺得難過的要命。

他實在明白的太晚了。

林繁比他成熟太多太多，他花了足夠多的時間，去思考自己對於溫饒的喜歡，要不要繼續下去。最後得到的答案是，要。他的病讓他最幸運的就是，即使得不到回應也沒關系，他的病讓他最不幸的是，他永遠都要活在不被回應的感情中。

溫饒將捧花遞還給新娘，然後從臺上走了下來。

薛一寒看著溫饒從紅毯上向自己走來，忽然覺得兩人的關系，也在隨著他的走近而拉近，他難以自抑的上前一步，抓住溫饒的手腕，這一次不是借由任何媒介，也不是他自以為是的浪漫和情趣，“溫饒，對不起。”

溫饒的手腕被他抓的發痛，甚至掙脫不開。

非常丟人，因為連續熬夜，薛一寒看起來並沒有平時那樣英氣勃發的英俊了，他甚至有點頹廢，和精心打扮出席粉絲婚禮的溫饒，簡直是兩個極端。

“對不起。”他像是求婚那樣，單膝在溫饒面前跪了下去。把溫饒的手放在額頭上，濕熱的眼淚，從溫饒的手背上蔓延開。

他本來不該這個樣子的，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他比薛欽還要成功，還要有錢之後，應當如何意氣風發的站在溫饒面前，如何給他一個又一個自以為是的驚喜和浪漫。

“我們重新開始吧……”無視周圍人的目光和隨時可能被偷拍，出現在新聞媒體上的後果，薛一寒這樣央求著。

他和溫饒曾經是朋友，只是他強行突破那個界限之後，兩人的關系才變成了這樣。

“從朋友開始。”

溫饒是被薛一寒突然的眼淚嚇到了，他不知道薛一寒被剛才他和新娘並肩站在一次的模樣刺激到了。

另一只腿也屈了下來，他本來就不夠成熟，即使賭著一口氣拼命工作，也只是想在溫饒面前證明，自己比薛欽更厲害而已。現在他不成熟的開始畏懼起了以後出現的一個未知的，可能和溫饒步入婚禮殿堂的女人。

“好吧，你快起來。”溫饒說。

薛一寒聽出了溫饒話裏的勉強，他覺得自己在別人的婚禮上，抓住大明星的手哭鬧，又可憐又可笑。他紅著眼睛擡起頭，看著站在他面前，俯視他的溫饒。

三樓的工作人員，正在拆卸婚禮上沒有用上的器械，本來除了流行的飛行婚紗之外，還有一個新娘坐著一個巨型月亮從天而降的環節。只不過因為新娘恐高，這個環節就被取消了。現在工作人員正在拆卸那個東西。

巨大的月亮，在所有賓客的頭頂移動著。

薛一寒專心的看著溫饒，以至於都沒有註意到那個在頭頂晃動的東西。

“從朋友開始？”他又問了一遍。

他看到溫饒點了下頭，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起來吧。”

薛一寒這才站了起來，因為婚禮地毯被賓客踩踏過的緣故，並不算太幹凈，他西裝褲上，因為剛才跪下去，沾上了灰撲撲的印記，實在有些不雅觀。溫饒說，“你去衛生間弄一下吧。”

薛一寒用手背擦著眼睛，他覺得溫饒的語氣，不像平時那麽疏遠了。雖然目光中有幾分嫌棄，卻已經是他曾經最喜歡的溫饒了。

“好。”簡直乖巧的不像話。

“等下婚禮結束了，有時間聊聊。”溫饒朋友不算多，薛一寒算是這不多中的一個，再加上薛一寒除了那件事做的太惡劣了以外，別的地方對他好像都不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溫饒也決定試著原諒一下他了。

薛一寒眼睛亮了起來，臉上雖然還是那副疲憊的模樣，但精神卻已經恢覆了大半。他拼命的點頭，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和溫饒說。

“行了，快去吧。”溫饒拍著他的肩膀。他在想，等下如何跟經紀人說，把剛才拍的那些照片撤銷掉。不然，他沒什麽，但是薛一寒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我開了車，等下結束了我來接你。”薛一寒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或者，我……我出去等你也可以。”

“等下再說吧。”

薛一寒三步一回頭的去了衛生間，連那些恨不得把攝像機推到他臉上的媒體都顧不上。

經紀人不在旁邊，溫饒環顧四周，在一堆賓客中找著她。已經準備離開的林繁，忽然看到一顆螺絲釘從天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一圈，掉到了他的腳下，他仰起頭，看到一個巨大的模型搖搖欲墜。然而下一刻，這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東西就掉了下來。

溫饒就站在下面。

溫饒還在想經紀人去了哪裏，就被一陣大力撲倒在地，然後在一陣天旋地轉中，他倒在了地上。偏過去的頭，正好看到一顆螺絲釘，在沒有鋪上紅毯的地板上跳躍了兩下。

撲倒他的是林繁，那個需要承載一個人體重的月亮模型，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精致小巧，它整個掉下來時，即使林繁反應夠快，他和溫饒也還是被壓在了下面。

溫饒看到林繁幾乎已經貼到了他的胸口，但從他顫抖個不停的手臂來看，他身上應該承載了相當大的壓力。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壓在了林繁身上的月亮模型。林繁後腦好像受傷了，猩紅的血，順著他的臉頰一滴一滴的落到溫饒的臉上。

林繁看著這個樣子的溫饒，莫名就想到了在高中宿舍時，被他打的滿臉是血的溫饒。

從厭惡是如何發展成喜歡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因為他那愛無能的病，也許是被現在的溫饒所吸引——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從逆境中走出來的人，都具備一種相當大的魅力。

“你沒事吧？”

溫饒沒有回答，也許是因為他太吃驚這突然發生的事了。他也更吃驚，林繁這一切是為了救他。

賓客中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已經有人上前，想要把壓在他們身上的東西移開了。

“我沒事，你……”

溫饒的話還沒有說完，林繁的身體，就再也支撐不住的倒了下來。在重量壓到溫饒身上的前一刻，掉下來的模型被人移開了。

一眾賓客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林繁。

周圍的人太多了，聲音也太嘈雜了，林繁一直在清醒和昏迷的兩個狀態下游離。他看到無數條腿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也看到穿著婚紗的新娘和新郎滿臉慌張的走了過來，他還看到，一朵理應別在胸口的花，浸泡在殷紅的血中。

溫饒……

手指動了動，眼睛合上了。

……

從衛生間出來的薛一寒，被亂成一團的婚禮現場嚇到了，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林繁。在從旁人的議論中，了解了這場事故發生經過的薛一寒，看著被擔架擡走的林繁，忽然生出一種陰暗的僥幸來。

還好溫饒沒事，只有林繁一個人出了意外。

但是，溫饒呢？

他要和自己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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